《这个道士有点秃》远谨

16、命系孤城

　　一步，两步，三步……直到薛闵仁走到萧臻面前，抬起手伸向萧臻，到近前时又放下了。

　　“他对你很好，或许你该珍惜。”薛白衣身上此刻已没有了一处白色，血渍满身，也不知杀了多少人，但他身后已经有了人声，那是少有的烟火气，不似之前的冷寂。

　　箭雨不知何时停下，但众多江湖武人在城中不断的出手，死伤无数，人们想老鼠一样开始逃命，他们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逃命，只是凭着本能想要找一处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找一个心理安慰。

　　但是这些武人并不给这种机会，手起刀落时鲜血洒在地上，脚步踏上，面色没有一丝变化，渊木在出手，一边救人，一边退敌，但他只有一个人，混乱中有萱宁的加入，有薛白衣的加入，甚至一些城中士兵的加入，他们在守护这一片地方，大概这就是良知未泯吧。

　　萧臻不得而知，只是这样的场景让他很不舒服，他想哭，但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如此，所以，他又一次选择忍受，鼻头发酸，心中憋闷，但视线越来越模糊，他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此刻只想回到道观之中，然后第二天起来吃一顿饱饭，跟老杂毛斗几句嘴，然后晒着太阳过一天。

　　身体有些发软，来来回回被很多次撞到，逐渐远离了渊木等人，被泪水扭曲的视线中，一袭彩衣在人群中穿梭，拉起倒地者，扶住受伤者，安慰恐惧者。

　　“这个薛疯子，不去杀那些江湖武人，倒来救这些平头百姓，只要江湖武人不除，救人就是抱薪救火。”萧臻说话的时候，那个彩衣人影已来到近前，萧臻只觉腰间一紧，人已到了一处民房的墙角，身边还有几个之前救回来的孩子，比萧臻小了四五岁的样子，不过已经是脸色发白，嘴唇青紫，显然已死去多时。

　　以前总听渊木说什么王朝更迭百姓受罪之类的话，那副嘴脸让萧臻格外厌烦，而他总用关我屁事和关你屁事来对付老杂毛，但此刻却深深体会到了老杂毛的话，那不是夸张，而是事实，这么小的孩子，恐怕每天醒来想的都是玩耍，恐怕直到死亡降临都没想过有一天会死在别人手下。

　　小心！二字出口，萧臻的忍不住调头看去，却见一只胳膊在眼前划过，几滴鲜血沾在脸上，一个汉子已经昏倒在地，那个彩衣女子在一旁立刻用手捂住了伤者的创口，伤者剩下的一只手抓着彩衣女子的肩膀，脖子里的青筋因为太过凸出而有些打结，眼中是愤怒，是不舍，是说不清的东西在缠绕。

　　直到那只手从彩衣女子身上缓缓滑落，彩衣女子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但却快速起身奔向下一个伤者，伴着嘈杂声，萧臻看了很久，后来发现了一件事，彩衣女子的眼神是不是会瞟向渊木的方向，只是此刻的渊木却无暇顾及他人，双掌翻飞对付十几个江湖武人，战圈时大时小，但战斗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而四周敌军的攻城呐喊却是越来越急迫，甚至有些城门已经是狼烟四起，城头的士兵却越来越少，萧臻不清楚他们之前在干嘛，但此刻大多趴在城头成了死尸。

　　另一边的薛白衣和萱宁也是同样的情况，而且他们二人面对的却是一群手握暗器之人，那种威胁是看得到却逃不开，尤其薛白衣，心中怒火涌动，但却发作不得，自己可以拼着受伤将几人击毙，但萱宁却有可能在这个过程中送掉性命。

　　因此，他只能在这里僵持，以期渊木快速得胜，以便缓解自己的压力，不过渊木的情况却不容乐观，虽然薛白衣与渊木功力有不小差距，但眼力却万分毒辣。

　　只见渊木脚下一个踉跄，竟有些虚浮，再看手上招式，虽然后势依旧充足，但那一丝滞涩却未逃过薛白衣的眼睛，当下心中一冷，再不与面前武人对峙，并指如刀，直取眼前之人双目，那人抬手一格，薛白衣二指用力绞动，咔吧一声脆响，对方手臂已断。

　　另一人见状，三枚袖中针从袖中飞出，直取薛白衣双目，另一枚奔着咽喉而来，若被打中，薛白衣退无可退，当下沉腰扎马，双掌掌心一上一下分对天地，，体内内力如长江大河奔流而出，只见双手翻飞间已经合在一处，胸腹之间无风而鼓，浑身的压迫感让身旁的萱宁血气翻涌，恨不得从身体里吐出血来。

　　但对面的武人却没一个倒退，可下一刻便有一人口鼻喷血，身体略一摇晃便倒了下去，远处的萧臻也是一阵紧张，生怕他们被这些武人一拥而上，将二人打成肉泥。

　　突听城外号角声响，萧臻抬头看去，却见天空中黑压压出现一片箭雨，向着城中再次压下，所有人慌不择径开始躲藏，只有渊木一手拿住一人，在头顶舞成一个圆盘，将头顶箭雨悉数挡下，然后飞身落在城头，对着城外高声呵斥。

　　“若再杀一人，贫道便要大开杀戒。”渊木话语刚落，却见一排强弓对准了自己。

　　嗖嗖声响中，再次射杀数人，无一例外全是城中百姓，渊木有心相救，但却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数十人瞬间惨死。

　　此刻城头另一处，颉仓公看着渊木，脸上尽皆嘲弄，脚下狠狠一跺，城墙已有裂缝蔓延，渊木此刻心中悲悯，单掌竖起，高喧无量天尊，而后双脚一动，在城墙之上身若惊鸿，向着颉仓公飞奔而去，每走一步身形便是一转。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

　　颉仓公却是冷哼一声道：“牛鼻子，此刻还要故弄玄虚，今天我就送你去见三清。”说罢大步行开，如履平地，城垛在轰隆声中依次坍塌。

　　整个人距离渊木越来越近，但招式却越来越慢，甚至有水入泥泞之感，偏偏身体之上波光粼粼，似有水流不断。

　　薛白衣一见，心中却是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低喝道：“六象六神境？”

　　“什么？”萱宁骇然道。

　　“真是想不到，此人竟有如此功力，真乃当时罕见。”薛白衣的话让萱宁心焦不已，看向远处萧臻时，却发现萧臻攥着拳头，咬着下唇，双眼死死盯着城头。

　　而渊木则不然，每一步踏出都在八卦正位之上，薛白衣看着渊木的步伐，口中不由念道：“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随着薛白衣语毕，渊木在城墙之上脚踏虚空，手抱阴阳，似从宇宙深处而来。

　　“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金光咒么？贫道今日让你见识一下又何妨？”渊木说罢，脚踏逆八卦，双手凌空一握，对着颉仓公怒劈而下。

　　颉仓公也不示弱，将黑水玄功发挥到极致，双手虚托过顶，周身粼粼水波瞬间尽收于掌中，对着渊木逆势张开，风雷之声宛然，一道白光自二人中间炸开，蔓延到整个城头。

　　将二人的身形瞬间吞没，期间有拳脚对碰之声不绝于耳，茶盏功夫之后，内里有道声传出，越来越响：“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这一句过后，所有的人都看着城头那一团白光，却无法看清其中玄妙，更不知二人胜负。

　　“他恐怕命不久矣。”薛白衣看着萱宁，又看看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萧臻。

　　“瞎说，老杂毛的功夫，那可是一等一的厉害，你们不知道，我可是心知肚明。”萧臻此刻喜上眉梢，一副雀跃之姿，似乎取胜的是他自己一般。

　　却不知此刻的渊木在城头亦看着萧臻，嘴角微扬，手中将颉仓公来势一一接住，然后身形飘然后退，口中念念有词，金光咒再次发动。

　　颉仓公从第一次与渊木动手便对渊木境界了然于胸，此刻见他再次动用金光咒，当下二话不说就要离去，但心思电转，后退之势瞬间变为前冲，渊木见状只得再次强行发动金光咒。

　　不过这一次却是脚踩顺八卦，巽下断，兑上缺，坎中满，离中虚，艮覆碗，震仰盂，坤六断，乾三连，招式与刚才完全相反，但威力却是不减反增，颉仓公心头剧震，刚才一战本就稍落下风，此刻再见金光咒，心中不免有些惴惴，脚下一滑，人已在城墙之外，但却给就近武人试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盯着渊木却不靠近，待颉仓公遁走之后，渊木立在城头，看着城外军队一片肃杀，心中悲痛至极。

　　待转身之时，却见城中百姓老幼相携，全都立在街边看着城头，那种期盼他明白，却无力。

　　油尽灯枯之人无法承受这种殷切，他闭上了眼，向城头之下跌落！

作者有话说

　　今日起，恢复更新三千字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