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天下二之盛世江湖》阿鹂

27、满庭芳（2）

　　夜深，假山上，妍汐心事满怀，托腮望着远处，不时地发出叹息。

　　一颗树籽击中肩头，“咝——”她摸着痛处回首，见蓝靖辰正枕手躺在树上，不由忿忿道，“你干嘛丢我！”

　　对方闭着双眼，“因为你很吵。”

　　“拜托，这是户外，要睡觉就回你自己房间。”妍汐莫名其妙。

　　“这是我的习惯。”蓝靖辰永远不说废话。

　　“这算哪门子习惯！你不觉得这样跟踪人很没格调么？！”妍汐瞪着他。

　　“我跟踪你？”蓝靖辰眉峰一挑，“不好意思，我先来的。”

　　“你！”妍汐气煞，冷哼一声背过身却也没打算下山，静了好一阵，才又开口问：“喂！你睡了么？”

　　“没，何事？”蓝靖辰依旧闭着双眼。

　　“其实也没什么。”妍汐郁郁道，“就是想问问，沧阳会盟后你有何打算。”

　　蓝靖辰沉默片刻，缓缓睁开眼，舒展下双手道：“和以前一样，抑或是……考虑成家。”

　　“哈？你有喜欢的人？”妍汐好奇地转过身。

　　蓝靖辰侧首望她，“还没。”

　　“难不成要相亲？！”妍汐失笑。

　　“无所谓。”蓝靖辰淡淡的道，“对我来说，娶谁都一样。”

　　“说得轻巧。”妍汐在心底鄙视了他一把，“若是让你娶个丑八怪，你也乐意？”

　　孰知蓝靖辰竟道：“无妨，只要我义父中意就好。”

　　“什么嘛！”妍汐觉着他实在没救了，“父母之命固然重要，但最关键的是自己的心，换作是我，不是真心喜欢绝对不嫁！”

　　蓝靖辰心中一动，感兴趣问：“比如对你体贴入微的云公子？”

　　“云逸哥哥呀……”妍汐自嘲一笑，“我曾以为会有那种可能，可惜他的心底只有雪儿姐姐，我嘛，好像没什么机会。”

　　“机会不是靠自己争取的么？”蓝靖辰问。

　　“有些东西不是争取就会有结果的。”妍汐淡淡一笑，道，“我娘说‘成全是一个人最美的德行。’，有些爱可以自私，有些爱可以放弃，还有一些爱，可以远远观望、默默付出。而对于云逸哥哥和雪儿姐姐这样真心相爱的两人，唯有祝福，才是最好的、表达爱的方式。”深叹随之而来，“我曾经自私地要求堂兄与我私奔，可他没有回应，那时我伤心欲绝，恨他负心绝情，直想逃到天涯海角。可现在想来他是对的，他有家、有理想，爱情从来都不是唯一。而我，却在以爱的名义，自私地为难我所爱的人。其实只要爱过，又有什么值得遗憾的，这个世界处处透着美好，我不相信我夜妍汐，找不到一份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幸福……”目色凄凄，清淡宛若树间月光，她低帘看着池塘愁思，蓝靖辰却一瞬不眨望着她，有些痴怔。

　　日下笑容潜藏的忧愁，只有黑夜里才会慢慢溢出，他第一次听人论情，对象却是她。

　　他不会嘲笑她的荒唐，因为她是勇敢的，无视伦礼的束缚，在道德之上大胆地追求；他不会说出一句安慰，因为她是坚强的，眼中的苦咸可以倒流、喉间的酸涩可以咽下，她所有的悲伤都会自己收拾。

　　但，他终于体会到了心疼的感觉，不同于亲人背叛时痛心疾首的愤慨，也不像生母辞世时撕心裂肺的悲痛，只是一种很轻微却荡气回肠的隐隐作痛。因为，她眉间凝住的一点情伤是如此特别，它有着二八年华的少女轻思，更含蕴着高尚、纯然的人格胸襟。

　　终于，蓝靖辰摘下一片翠绿的树叶放在唇间，学着赐给他第二次生命的父亲曾经的模样，缓缓吹了起来。

　　“成全是一个人最美的德行，有些爱可以自私，有些爱可以放弃，还有一些爱，可以远远观望、默默付出……”他默细着这句意味深长的哲理，一舟叶曲，缱绻着树间沙响，萦绕少女耳畔，流进心间久久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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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走廊内。

　　“大致就是这些了。”蓝天道，“属下以为，无影教与南宫家合作表面是制衡咱们苍鬣门，实际上是相助南宫修祁争夺武林盟主之位。”

　　“恩。”蓝靖辰轻咳了两声，“有没有义父的消息？”

　　“哦，庄主已经平安抵达沧阳。有他坐镇，无影教教众明显安分许多。”蓝天问，“需不需要早点动身与庄主会合？”

　　“不急。”蓝靖辰摇头道，“有朝廷的军队在，无影教投鼠忌器，会盟期间势必不敢胡来。我们且在武元观望，时间差不多再去。”

　　“哦。”蓝天点下头，见他气色不佳便问，“少爷，你病啦？”

　　“昨夜吹了点风，没有大碍。”对方语气淡淡。

　　“咦？你身体不是一向挺好？”蓝天大感疑惑，正欲问个明白却见妍汐端着碗东西从一头跑来。

　　“你们可让我好找，快！帮我拿着！”妍汐飞开地把碗递给他，“好烫好烫！”捏住自己的耳垂。

　　“给我的？不过这能喝么？”蓝天狐疑地盯着碗里黑糊糊的液体。

　　“美得你。”少女降温成功，夺回他手中之物道，“这是你家少爷的药。”

　　蓝靖辰尚在吃惊，那药已递到了跟前。

　　“诺，我天没亮熬到刚才，你趁热喝掉，包管药到病除。”妍汐态度真诚。

　　“啥？！”蓝天震惊不已，“你亲自熬的，为啥我没份？”

　　“废话，你又没陪我吹了一个晚上的风！”妍汐径自看向蓝靖辰道，“不好意思呀，累你受了风寒，这个权当事后补偿啦。”

　　无视蓝天神色苦楚，蓝靖辰接过碗，凝视药片刻，终于一气喝成。

　　苦、辣、呛、怪！呼——他这辈子，第一次喝这么带劲的药！

　　眼见主人放下空碗后，脸色青白交替，蓝天原先的羡慕与嫉妒此刻只剩下担忧与同情。

　　“少，少爷，您感觉如何？”

　　寂静须臾。

　　“不错。”蓝靖辰镇静地看向妍汐道，“多谢。”

　　“我就说嘛！”妍汐自豪道，“本姑娘冰雪聪明，虽然以前从未煎过药，却也差不到哪去。”接着凑近笑问，“若是不见效，明天咱们接着来，嗯？”

　　见一双秀目盈满期许，“好。”蓝靖辰便十分坚强地飘出一个字。

　　一个甜美的笑容绽放而开，“那我先走啦！”妍汐兴高采烈拿过空碗，行到走廊转角又忽然回眸赞道，“对了，你的叶曲吹得真不错！”

　　“少爷！”蓝天再度崩溃，“您都背着我和她做了什么？！”

　　“想知道？”蓝靖辰走近勾起一弯邪魅的笑容，“你对她做过什么，我便对她做过什么。”

　　见他离去的背影一如既往潇洒，“不、不可能，不可能的——”蓝天不由仰天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