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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诉衷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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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塔楼上,聿桑临风独伫,凝视着远处如镜的湖面,眉头皱得很深。
他向来不信鬼神,但自回国,接连不断的怪事,让他觉得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一直在牵引着他。他不喜欢这样,令他无所适从的不仅仅是被玩弄的微妙感,还有他一天天悄然远去的冷静。他有种预感,若无法正本澄源,王宫内的恐慌和混乱,势必蔓延至整个天下。
“桑哥。”一兰铃之声自身后响起,他敛思回身,晨曦流云间,少女面带轻纱,一袭粉衫在夏风中微微展扬。
“怎么起得这样早?”聿桑伸手牵过对方,情不自禁浅笑而问,这一笑不是伪装,至少他终于明白,何以夜稜昱想不顾人伦,得到这个女子。
她纯得像风、静得像水,或是俏皮、或是怜人,每一种她,都是一种极致,都是一种美的极致。
“我看你一夜未眠,可是在为母后之事苦恼?”妍汐体贴询问。
聿桑一叹,微微苦笑道:“说实话,这是我遇见过最棘手的问题,兼之父王置之不理,我就更加束手无策了。”这样不掩饰内心迷惘,大概是第一次吧。
“哦。”妍汐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既然这一系列案件都透着诡异,那不若先安定人心要紧。”
聿桑双目一亮,“如此说来你有好建议?”
妍汐眼珠子一转,道:“我说了,你可不准笑话。”
“当然。”聿桑扫了眼四周玩笑承诺,“若食言,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妍汐噗嗤一乐,呼起的面纱透着幽香,缓缓道:“如今宫里上下人心惶惶,如果我们再自乱阵脚,岂不正中主谋下怀。我看这凶犯似乎不是冲着父王来的,既然暂时毫无头绪,那干脆先将此事归咎那无形的妖魔鬼怪身上,待稳定人心,再秘密进行调查。”
聿桑沉吟下,“你的意思是举办类似法事的活动,驱除邪魔是么?”
“恩。”妍汐含笑颔首,“只是做做样子,这法子以前在齐武王宫也用过。”
“也好。”聿桑浅笑点了点头,继道,“看那恶人对你有敌意,不如咱们到行宫暂避一段?”
“合适么?那行宫不是父王的休养胜所?”妍汐怪问。
聿桑一笑,“无妨,你可是第一王妃,安全不能掉以轻心。”
“恩……”妍汐目露忧色,“可罗姐姐临盆在即,毕竟是你的第一个孩子,这节骨眼你不在恐有不妥呢。”
聿桑紫眸一闪,心中感动,但那一刻更想她不要那么大方。于是温声笑道:“不打紧,她有很多人陪着应无大碍。反倒是你,来北伊这四个月都没出宫散散心,一定很闷吧。”
妍汐凝视着他柔情似水的眼神,心下微微松动,但一瞬过后还是应道:“听三妹说行宫附近风景极佳,不若现在就前往那里瞧瞧如何?”
“现在?”聿桑诧问,见她腼腆地点点头,登时玩心大起牵起她步下塔楼。
王宫门口。
“参见王子、王妃。”一干守卫朝共乘一骑的二人恭然见礼。
“起吧。”聿桑取出一方令牌示意开门。
守卫倒是考虑得周全,道:“王子不带侍卫随行恐怕不妥。”
没眼色!妍汐脸上刷下三条黑线,当即道:“几位哥哥倒是有心,可哪家夫妻出门希望身边有第三者呢。”
“呃……”守卫们恍然大悟,讪讪开门道,“王子、王妃请。”
聿桑摇头一笑,这才催动马儿,行出城门时,“机灵鬼。”他忍不住一揉螓首。
“喂!”妍汐不悦地抓下他魔爪,恶狠狠回眸道,“不准对我动手动脚!”
聿桑一笑,圈住她暧昧道:“你再动,保不齐我会吃了你。”
“你!”妍汐瞪住他,视线落在他腰间,气呼之色霎时变为好奇。
“这令牌好特别,貌似和胤天那块儿不大一样呢。”她随手抽来把玩。
聿桑点了点头,“这是出入宫门的必需品,胤天那枚是我赐的。”
妍汐奇道:“那何故我没有?”
“你?”聿桑好笑,“你一个女眷要它作甚。”
“你歧视女人!为什么女眷就不能拥有!”妍汐不服气。
“呃……”还没哪个女子胆敢如此质问聿桑,因而他半晌才反应过来解释,“这是规矩,王宫女眷不得随意出入王庭。”
妍汐一哼,嗤之以鼻道:“规矩是可以改的,不就一破牌子么,还稀罕了!”
聿桑摇头苦笑,不明白是哪辈子欠的债,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刁蛮王妃。
“这么说吧,我这面令牌除却出入,还能调配整个王城的守卫,所以它很珍贵,明白么?”
“不想明白。”妍汐赌气回过身,兀自翻弄着令牌。
聿桑瞧她模样,不觉莞尔道:“既然喜欢,这牌子就送你吧。”
“当真?”妍汐斜眼挑起眉睫,“你不怕我某天心血来潮挪用卫队?”
聿桑很大方,竖起三指誓道:“绝无戏言。”
妍汐抿嘴一笑,成功剥削令牌,当即眉开眼笑。
万顷银涛倾注天堑,卷起千堆雪、万重雾。湍流怒涌,雪浪腾翻,万雷轰鸣,动地惊天。
溅起的白色水雾,尤如积云和轻烟在晴空中缭绕,巨响和飞雾,竟溅湿瀑布对面的悬崖上那风华正茂的一男一女。
呆呆望着疑似九天跌落的银河,夜妍汐震撼失语,深渊中那巨大的旋涡威慑、悲壮,排山倒海的磅礴气势,吞噬了她所有渺小的思绪。
“这巨瀑名唤‘神来’,其水,源自北方极寒之地,是世间最大的瀑布。尤其谷底那漩涡,曾经吞没了无数英雄。”聿桑脸上跃动着骄傲的光芒。
“真是神来……”妍汐怔怔喃念,轻盈的面纱被几乎流风吹走。
“不错。”聿桑揽着她自豪道,“这就是北伊的山川,这就是我聿家的天下!”
“天下……你将来的天下……”妍汐的瞳孔映出千万条素练,曲折高峡、如剑苍岩,在这滚滚翻银间,根本找不到自我。
“是的。”聿桑眼眸深深望住她,“当然这里也是你的,只要你想,我们就能共同主宰这片天地。”
“我?我可以么?”妍汐目露茫然。
“可以。”聿桑认真的道,“如果你把北伊当成家,如果你能忘记过去,我的一切就都是你的。”
妍汐摇着头,哑声道:“我只有一个家,它在齐武,北伊不是、不是……”对方忽然将她收进怀中。
“我爱你。”聿桑声音沉沉,灼热的气息呼在她清新的发间,“如果你真想那个家,我愿意让北伊、齐武合为一家。”
妍汐心头一震,未可置信呆在当场。
“真的。”聿桑却解下她面纱,轻触上那条粉嫩的伤疤,缓缓道,“真的,除却你,不会有人再拥有这样的资格。”只要她愿意,他决定违背与夜稜昱的协议,哪怕……血染山河。
妍汐垂下眼帘,似在犹豫:她分不清这表白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却知他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染指天下。权利的魅力究竟有多大,她不想深究,但她真的成功了,至少某种意义上,她征服了这个可以征服天下的男子。
“既如此,那妍汐希望有生之年,可以不见两国烽烟。”她放下私心轻轻一叹。
聿桑颔首,“好。”修手抬起秀颚,凝视着她湿润的眼眸微微一笑,一滴水珠跌落在如樱的唇瓣上,当彩虹跨峭壁而现,他吻住少女,由浅及深,在阳光水汽间,折射出无限绮丽。
几日后,神来行宫。
“呵呵,我量聿桑也盘问不出什么,没想到那帮人倒挺讲义气,竟没把你供出来……”妍汐吟吟笑着。
胤天一叹,“侍卫长死后他们群龙无首,王子的举动寒了他们的心,与其作徒劳的解释,倒不如诚实认错,以求从轻发落。”
妍汐面露不屑,一哼道:“发配苦寒,也算便宜他们了。这点聿桑反倒不如甄后,须知将来要坐稳帝位,不够狠是不行的。”
胤天心下深叹,她虽未亲自动手,但屡屡借刀杀人,亦可谓视人命如草芥。
“叮叮——”妍汐这时径自摆弄起手里的飞刀赞道:“咱们胤侍卫长的办事效率就是高,瞧这上手劲儿,就知道你是个兵器行家。”
“公主用得惯就好,只不知三十柄够不够?”胤天的沉思转为担忧。
妍汐哈哈一笑,“绰绰有余,若到时不出意外,兴许它们派不上用场呢。”
胤天皱了皱眉,道:“倘若公主愿意,胤天愿代公主报仇,毕竟王子的武功不一般……”
妍汐眸色一寒,凛然道:“其他都可以商量,唯独此事免谈!我苦心积虑这段日子,就是希望手刃仇人,是不是要玉石俱焚,我根本不在乎!”
“公主不是说过,无论如何要回国同母亲团聚么。而今这般不留后路,实非明智之举!”胤天不死心。
妍汐蹙下眉,思及远在天涯的司徒蓝萱,秀目微微红了。
“胤天,你果真不懂女人的感受……当日靖辰为救我分神被杀时,我宁愿死的是我自己。而同样的,娘虽然苏醒过来,但在爹身亡那刻,心也已经死了。所以我回不回去已经不重要了,真的不再重要了……”
胤天双眼微红,拥住她轻轻的道:“可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是么,我只是一个恶行累累的罪人,你当真不介意、不嫌弃?”妍汐抬脸茫然而望。
胤天摇了摇头,幽痛道:“胤天能蒙公主信赖,此生足矣。我早就说过不会放弃你,无论前途凶险,我陪你一起承担。”
妍汐心中一酸,珠泪簌簌道:“谢谢你胤天,妍汐保证,若能安然脱险,今后唯你是从。”
“不、不需要这样……”胤天疼绝,男儿热泪终于灼下。他如何开口,她才是他的神、他无上的信仰,更是他一生难以还清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