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天下二之盛世江湖》阿鹂

9、恨来迟（2）

　　剑身交击，火花耀眼，迸发出金石之声。

　　上官云逸气血翻腾，挥剑招架，眉头始终紧皱：他与师妹柳芜雪，原是奉萧逸然之命前往帝都找寻司徒蓝萱共商沧阳会盟一事，奈何沿途屡闻当年平叛之事，强忍的仇怨再难抑制，他现在只想为亲人报仇雪恨。

　　揪心一痛，曾经与他把酒言欢的少女此时剑剑含恨，步步紧逼。难道，仅仅因为他一句‘恩断义绝’的无心之语？

　　她根本不了解，闻悉至亲惨死的悲痛。她根本不知道，她每划出一剑，他的心都在滴血。

　　另一边，柳芜雪美目清冷、面无表情，漫天剑气泄露了她的心境：七岁开始，她便与他朝夕相处。后来更是与他日久生情，易剑盟誓两相不负，何曾像今次这样拔剑相向。

　　然而，他却轻易说出‘恩断义绝’这种话。

　　他到底知不知道，半年前得知身世后悲痛欲绝时，是她默默守在身旁，照顾宿醉的他。也是她，为与他厮守，放着帝都好好的家不回、亲人不见，陪他住客栈，日日早起，为他打点细节。低声下气求他多少次暂休报仇，可那一次次漠然的回应却伤透她的心。

　　是的，她虽爱他，却不容许他轻视她的付出。他，必须为他所说的话付出代价！

　　真气一注，两招“流云映雪”同时使出。

　　当初萧逸然特意创造此势，本是希望他二人临敌时可齐心协力，不想今日却用来自相残杀。

　　与司徒蓝萱和秦紫婴修习的‘炙阳真气’不同，云、柳所习俱是属阴的‘皓月真气’。

　　淑女剑仇痛交加，君子剑怨恨暗生，原本净毓的“流云映雪”在‘皓月真气’冰寒催动下霎时变得辛辣锋锐。

　　寒气袭人，林子内的劲风已经扫到崖边。

　　“是时候了。”秦紫婴适时提醒，蓝萱眉心一蹙，与他一齐飞进树林。

　　剑身嘤咛，刺骨的寒芒四散铺开。

　　眼见剑锋竟同时失控向对方肋下刺去，上官云逸与柳芜雪终于齐呼“不好”。

　　千钧一发之际，两股浑厚的真气分别由两人背心渡入。

　　上官云逸胸中一宽，忽觉四肢回暖。柳芜雪眉心一松，亦感周身炙热，不再冰凉。

　　紧接着，二人手心一烫，两柄剑在发出一阵强烈的共鸣后，骤然震开。

　　上官云逸肩头一重，被秦紫婴抛出战圈，柳芜雪臂上一沉，同样被司徒蓝萱送出林子。

　　余波冲击，四周轰然炸响。

　　崖边的两道人影同时一闪，却是夜怀弈飞身接下柳芜雪，夜妍汐蹂身拉住上官云逸。

　　尘埃落定，秦紫婴回到地面长舒一口气。

　　不一会儿，蓝萱也飘然落地。自十年前在武林会盟上被南宫陌之子南宫闲的‘暗冰玄掌’所伤，她的身体一直未能痊愈，时常会受寒毒折磨。适才损耗不少真气，又被寒毒占了上风，当即皱眉，轻咳了几声。

　　夜臻麟见她气色不对，赶紧上前搀扶，心疼道：“坚持一下，一会儿就好。”遂运气渡入她肩头。

　　蓝萱身体回暖，朝他一笑。后看向上官云逸与柳芜雪，关切问：“你们没事吧？”

　　芜雪摇了摇头，上官云逸却是别过脸不答。

　　夜臻麟见状，不由皱眉道：“云逸，你当真对我们有误会，你父母之死并非你所想那样。”

　　云逸一哼，“萱姨她自己都承认了，难道还能有假。还有师伯，也一样脱不了干系。”

　　秦紫婴长叹一声，道：“你养母不知当年之事自然无法对你说明，所以才会让你回帝都找我们求证。”

　　“不错。”夜臻麟点头提议，“你若不信，大可请你姑姑来此问清楚，当年她就在现场，又是你亲人，绝对不会欺瞒于你。”旋即唤了一声女儿道，“去趟相府把你姨妈找来。”

　　“啊？！”夜妍汐回神，看了一眼上官云逸又看了一眼母亲才快步离开。

　　“是非恩怨，如今追究，又有何意义……”蓝萱幽幽一叹，岁月如梭，她不过是想，为那段沉痛纠葛的往事赎罪。

　　夜臻麟心中一痛，紧紧握住她手。感念她，为他承受这多苦楚。

　　中天日暖，花香鸟鸣。相府后院，一袭鹅黄春衫正临水细画。

　　姿容恬丽，身段娇小，女子神色怡然，举手投足间，雍贵典雅。

　　此人正是当朝宰相‘薛子鱼’之妻——上官钰离。

　　奔入长廊，夜妍汐清唤一声“姨妈”。

　　上官钰离搁下彩笔，抬头打趣，“什么风把咱们汐郡主吹来啦？”

　　“唉呀姨妈，事不宜迟，您得赶紧随我去趟枫山。”妍汐焦急拉起她就要向外跑。

　　“等等等等，何事如此着急？”上官钰离一脸好奇。

　　“呃……”妍汐想了一下，“云逸哥哥和芜雪姐姐上枫山了，爹叫我请您去一趟。”

　　“什么？！”上官钰离震惊，“云逸回来了？！”

　　“恩。”对方点点头道，“他好像和爹娘有些误会，秦叔叔也在那儿。”

　　“咝——”上官钰离皱起秀眉，“看来是赴十八年之约了。”

　　“您说的这个十八年之约究竟是什么呀？”妍汐好奇不已，“云逸哥哥口口声声控诉娘和秦叔叔杀害他全家，可云叔叔两口子分明还好好呆在边城。还有啊，您怎突然变成了云逸哥哥的亲人？”

　　“诶，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上官钰离头疼道，“简而言之，云逸不是云清和亚滢所出，至于我嘛……其实云逸是我亲侄子，他之所以会被云清收养，很大一部分是我怂恿的。”

　　“诶？！”妍汐愣住了，“姨妈把云逸哥哥留在身边照顾岂不更好么？”

　　“哎呀……这个说来就更话长了。”上官钰离很是头大，“我们姑侄两人身份特殊，我是还好，得了陛下特赦可以安心地相夫教子，可云逸他不同啊，他是叛臣嫡孙，只得更名改姓东躲西藏。当年你亚滢姑姑见你娘一筹莫展，便自请抚养，我见她心地善良，又听她夫家正好姓云，便想这样一来云逸大可不必换名，才去劝说你娘。”

　　“哦——”妍汐听得满头热汗，“好复杂哦，姨妈最好是省点体力，一会儿上山才好向云逸哥哥解释哩。”

　　钰离弹上她眉心，“你这丫头，明明是你好奇多问我才答的，居然还敢取笑我。”

　　“哎呦。”妍汐摸着眉头幽怨道，“人家也是出于关心嘛，毕竟先头娘和云逸哥哥感情那么好，现下却在闹矛盾。”

　　“哼。”上官钰离低骂道，“那个臭小子，他要是敢动姐姐一根汗毛我绝饶不了他！”

　　妍汐看她咬牙切齿，忍不住“噗嗤”一乐道：“姨妈倒是快点，爹挂心娘安危，晚了怕是我就倒霉了。”

　　上官钰离莞尔，“好好，咱们这就走，看你姨妈我怎么收拾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