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天下二之盛世江湖》阿鹂

8、恨来迟（1）

　　雨过天晴，阳光轻洒，秀雅枫山间，一白衣男子与一紫衣女子并肩而上。

　　花香四溢，叶翠遍山，登高一阵，烦愁的心绪渐渐被曼丽自然熨平。

　　琴声潺切，笛声悠扬，一座古韵的木屋静静敞立。二人穿过清幽的层翠，终于在春阳映照的崖边见到一对璧人。

　　玉手拨弦，雪衫女子清丽无双，容貌看上去竟不到三十。抬眼望向对面之人，眉间淡愁化成她唇边柔婉。

　　修指停动，紫衣男子英洒俊朗、气宇高贵，一瞬不眨凝视着抚琴的女子，眸中笑意缱绻成笛音缭绕。

　　雪衫女子名‘司徒蓝萱’，正是名扬天下，在战场上令无数敌者闻风丧胆的右武卫上将军。紫衣男子名‘夜臻麟’，乃当朝梁王。二人结缡二十载，至今温情始终不退。

　　林中，白衣男子心绪复杂：眼前二人他心念了十年，今朝再见却无法再如幼年一般，承欢他们膝下。

　　四岁那年，因父亲‘云清’被派遣到边城驻守，母亲‘叶亚滢’便将他托付给女主人司徒蓝萱照看。

　　在八岁被送往剑阁学艺之前，梁王夫妇待他视若己出。然而，他却在十八岁生辰那天惊闻真实身世。

　　那一天，母亲告诉他，他并非她与父亲所出。他不姓云，虽然还叫‘云逸’，但真正的名字应该是‘上官云逸’。是的，他姓上官，是十八年前叛乱王侯‘上官蘅’的长孙，他的生父叫‘上官羽歆’，生母叫‘戚梦怡’。

　　这一切的一切，皆源起于两代人的恩怨：三十八年前，‘剑神’萧逸然之妻戚采薇离走剑阁，在诞下女儿司徒蓝萱后，受东夷城主上官蘅挟制，被迫成为城主续弦，禁留东夷期间与上官蘅育有一女上官钰离。十八年前，以东夷为首的五郡叛乱。朝廷遣右武卫大将军司徒蓝萱和左骁卫大将军秦紫婴率兵征讨。数月后，东夷城破，城主上官蘅畏罪自尽，长媳戚梦怡不幸中刀身亡，长子上官羽歆携父尸身拒降纵崖。应上官钰离之请，司徒蓝萱不得不将上官夫妇遗孤上官云逸交由贴身侍婢叶亚滢抚养。从此，上官云逸更姓为云，平安长至八岁时，又由司徒蓝萱本人亲自送往易剑阁拜师萧逸然。

　　十八年，司徒蓝萱与养母相约他成年后再告知他身世。

　　多么可笑，原来对他关怀备至的上官姑姑根本就是他的亲姑姑，生母变成养母，而最最可笑的是，他一直崇敬如母的萱姨，居然是害他家破人亡的元凶。

　　双手不自觉拽紧，等一曲终了，他终于和身侧的紫衣女子一道，缓缓步出树林。

　　“柳芜雪见过殿下、王妃。” 紫衣女子率先扶剑施礼。

　　“芜雪？你回来了！”夜臻麟神色讶异，却在看到她身后的男子时稍稍一愣。

　　“呵呵。”柳芜雪解下薄纱嫣然笑问，“世伯、萱姨一向可好？”

　　“真是雪儿！十年不见竟出落得这样好！”司徒蓝萱欣喜地步下山石，视及她身后的白衣男子时，“云逸？”心似被利刃猛地一刺。

　　“你也回来了，云逸。”夜臻麟不动声色拦到她面前招呼。

　　上官云逸嗅出他戒备，清冷道：“是的，看样子姨夫已经猜出了我的来意，不错，云逸今日便是上门来讨债的。”

　　柳芜雪听其言，赶紧焦劝道：“云逸，别忘了师公的交待，私人恩怨不可比……”

　　“哼！”上官云逸却冷冷打断她道，“武林会盟之事以后再谈，现在我只想替父母报仇！”就要横剑相向。

　　“慢着！”夜臻麟喝斥，“当年你祖父叛乱，若非你萱姨相助，你以为你可以平安成人么！”

　　“那是因为她和秦师伯逼死我父母！她所做之事不过是抚慰良心罢了！”云逸终于失去冷静。

　　蓝萱脸色苍白至极，“不错……你爹娘之死我难辞其咎。动手吧，我早为这一天做好准备了。”

　　“不可以阿萱！”夜臻麟死死拽着柔荑焦劝道，“当年上官羽歆和戚梦怡的死根本不怪你。我求你，快把真相告诉云逸！”

　　“你让我怎么解释啊……”蓝萱美目盈泪，“上官羽歆坠崖前那一剑的确是我刺的。而之前如果我反应够快，戚梦怡也不至于中刀身亡。所有悲剧都是我一人造成，所有责任也应由我一人承担！”捂住心口，心如刀绞。

　　“哈哈哈……”上官云逸痛笑，抽剑怒喝，“既然你承认了，那就还我一家命来！”

　　“不要！我不许你伤害萱姨！”柳芜雪惊叫制住他。

　　“让开！”云逸愠极，脱口恼出，“否则我们恩断义绝！”她不是爱他吗，为何不能与他同仇敌忾？

　　芜雪如遭雷击，脸色惨白望他道：“你、你再说一遍。”未敢信，曾经温柔体贴的他此刻竟这样绝情。

　　云逸漠然道：“我不用你多管闲事。”仇恨使他变得面目狰狞。

　　“哼！”芜雪翠眉一扬，神情骤冷道，“本小姐今天管定了！”手中利剑骤然出鞘。

　　上官云逸猝不及防白袍被她削去一角，疾疾后退，身形一荡，开始出剑迎击。

　　剑芒四射，两人跃入一侧树林，就此纠斗起来。

　　同门对抗，战况激烈。上官云逸年轻气盛，柳芜雪招不避让，几十招下来，已然险象环生。

　　“你们……别再打了！”蓝萱看得心急如焚，直想出手制止，奈何夜臻麟固执地套着她手，唯恐她移动分毫。

　　“爹！娘！”两声欣唤这时朝崖边冲来，蓝萱未及欢喜，就被女儿扑了个满怀。

　　“娘——妍妍好想你们……”夜妍汐一声哇哭、泪如雨下，积郁了几月的情伤与委屈终于溃泄。

　　夜臻麟星眸一闪，欣喜地望着儿子身后之人，一指林中陷入恶战的男女道：“来得正好紫婴！快想办法阻止芜雪和云逸！”

　　秦影瑶低呼一声， “呀！是那个紫衣姑娘。”

　　“是她！”夜怀弈眼睛一亮：无怪乎眼熟，原来就是芜雪妹妹。

　　“是他！”夜妍汐面露喜色：怎么当初就没认出是云逸哥哥。

　　秦紫婴看着交映激衍的剑气，眉皱暗叹：上官云逸，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师妹。”他朝司徒蓝萱一点头。对方会意，愈发认真关注战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