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碎瓷妆

10、朱樱

　　烟罗知道各个专业的老师打分偏好不同，比如她认识的学语言学的同学说，他们就连本地同学最高也只有八十几分，作为非母语者拿到七十多分其实算是优秀了。她们专业倒不太一样，高分也不少，像秦延年每次都能拿到接近满分，而钟铜戈和朱樱也经常是九十分左右徘徊的选手，烟罗使点劲儿能够到九十分。

　　所以，现在是只有Carla受伤的世界。

　　大家纷纷安慰她，没事没事，能过就好，写毕业论文的时候再努努力。

　　Carla表示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

　　不过她的阴霾情绪从来不会停留太久就会消散于悠闲的脚步中了，更何况他们还去霍伦看了红色的房子蓝色的船、高高的桅杆杂乱的线，吃了纯正的炸鱼和生鲱鱼。

　　霍伦距离市中心颇远，人更少，烟罗觉得更加自在。

　　“看来你可能不会喜欢上海了。”秦延年看着她的头发在空中飞着，心里痒，想去帮她把勾到耳后，却不能，所以只能将头偏到一边，借用聊天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烟罗懒散地倚着椅子，看河面上摇晃的船，淡淡说：“上海是属于人的城市，而不是属于自然的城市。这是我的理解，我以前去过，只觉得人多。”

　　“哼，我觉得你可能是有些偏见在的，希望回国之后能让我带你看看一个与你印象中不同的上海。”

　　“艺术的上海？”烟罗摇摇头，“我男朋友喜欢去看电影展，喜欢去听摇滚乐，可我一个都不喜欢。”

　　“你们的爱好这样不同？”他发现了一些新鲜的事情。

　　烟罗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和而不同，求同存异，不同才有趣。”

　　秦延年目光淡淡，不再说话。

　　从霍伦回去的时候，他们还想去一趟钻石博物馆，可时间来不及，就只能直接叫车去机场了。

　　“要是还能去莱顿就更美好了。”Carla恋恋不舍。

　　钟铜戈刺激她：“要是光旅游论文就能打九十多分就更好了。”

　　然后他就被Carla锤了。

　　烟罗在他们后面坐着，正在看一部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国产剧，她很久都没看过国内拍的剧了，毕竟日常都在国外，只是无聊随便点了一个从头开始看打发时间，但这剧里的造型实在太丑，让她完全没办法进入剧情里。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他们就落地了，等她从飞机里出来看到钟铜戈和秦延年的脸之后也在思考，是不是她看好看的男生看多了，所以眼光变高了，才会对人家剧里的男生挑三拣四的。

　　“你们长得确实很好看，比演员还好看。”烟罗说完就走了，留下两个男人一边开心一边思考，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延年已经感觉到程烟罗对他微妙的态度改变，虽然缓慢，但这确实是一个直接庆贺的趋势。

　　不是“虽然”，而是，“但是”缓慢啊……

　　总归是有希望的。

　　从荷兰回来之后，烟罗就专注于毕业回家的事情了。在这边对出去玩没什么兴趣，可想到回家后能和郑梓棋一起出门玩，她甚至还随手做了一份打卡攻略。

　　她的东西卖出去不少，也遇到了一些麻烦事，比如没了微波炉，经常来蹭加热剩饭的钟铜戈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蒸锅实在不好用，他总是一边咒骂一边害怕那东西会炸掉。烟罗没怎么发现这件事，完全沉浸在要回国的喜悦中，连写论文的痛苦都减轻了许多。

　　钟铜戈出来时间短，在国外的住宿条件又比在国内好很多，吃饭有烟罗的照拂，小生活过得其实还是不错的。

　　就是最近，他感觉自己似乎是失宠了。

　　“Kevin，你想回国吗？”钟铜戈啃着三明治躺在床上问。

　　“还好，在哪都一样。”

　　“烟罗怎么就那么兴奋，我都在想，她是不是一点都不担心找工作的事情。”他现在又在写论文又在准备简历，想加热个剩饭都没路了，突然就感觉到了要从学校步入社会的恐惧。

　　秦延年其实现在也不理解钟铜戈的心情，他想的完全是另外的事。烟罗想回去，完全是因为与心爱的人分离太久了吧。

　　剩不了几天了，他们就要见面了。

　　但是这也意味着，自己与程烟罗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了。

　　秦延年也焦躁了起来，思考着自己能有什么样的策略，但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来。他想慢慢推进，时间不等人；他想激进一下，定是会将人吓跑。

　　回去后，两个人似乎也碰不到一起。

　　怎样才能他们两人碰到一起并让她和她男朋友分开呢？

　　钟铜戈见秦延年不说话，眼睛没有焦距，蹙着眉头不知在思考什么，就知道人的悲观并不相通，人家大佬也不用担心工作的事，想的怕不是争夺财产的阴谋诡计。

　　普通人总觉得大豪门的故事会比自己的生活更狗血，什么私生子什么利益斗争什么小妈上位，生活在其中的人可能有与众不同的烦恼。

　　但事实上，秦延年从小到大并没有遇到什么狗血，他自己倒是学了一肚子阴谋诡计，但从没实际运用过，只靠着家里给的那点地位财富就能让那些不怀好心的人自己走开，或是被动走开。

　　说起来，朱樱算是他遇到的第一个要自己去对付的人。

　　他自认为做的挺好，她想要更多的钱，想和有钱人交往，他就带她去认识一下，至于那些有点钱的人怎么看待她怎么处理与她的关系，那就不是他的事情了。

　　只是没想到朱樱搭上了其他的线还是不放过他这边，或许是觉得，自己对她真的是有感觉的？

　　他不由得反思，是他太愚蠢了？是他判断错了形势？

　　可是很快，朱樱那边发生了一件事情让秦延年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他对人性的把握，还是准确的。

　　朱樱的事情挺出圈的，就连烟罗这样平时远离纷争的人都能在自己加的寥寥几个群里吃到瓜，可见此事传播之广，怕是整个留学圈子都能知道这个名字了。

　　那天烟罗整理好自己的一些书和没用过的本子，打开了被自己屏蔽已久的微信群，刚想发布一下帖子，就看到了撕逼的名场面，几个号一直在互相问。

　　“你是不是朱樱的好友？”

　　“你就是朱樱本人吧？”

　　“你是不是林城阳的好友？”

　　“人家男女朋友之间分手关你什么事？”

　　“骗钱不关你的事？”

　　烟罗不知道朱樱谈男朋友了，她坐在床边慢慢翻找聊天记录，翻了好久都是互相骂对方的文字，她连看都不想看了。只是现在群主也没有把他们踢出去，烟罗敢保证自己的转卖信息发出去没人会看到，于是只能再等等。

　　不过她不知道前因后果没关系，她身边的人知道啊！

　　Carla和钟铜戈都烦朱樱，两个人吃瓜热情高涨，很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还要拉着烟罗和秦延年一起听。

　　秦延年在洗菜，烟罗在炒菜，Carla和钟铜戈就手舞足蹈地讲相声。

　　说是这朱樱呢，去参加了什么聚会之后就把自己包装成了有钱人的模样，整天在自己的社交软件上炫富晒自己的鞋子包包，更多的还是晒聚会，什么豪华游艇什么水晶宫什么浪漫海滩，走到哪里晒到哪里。就这样还真有公子哥以为她家里条件很好，跟她搭讪，这朱樱呢，也确实是想着朝什么名媛的方向包装自己，面对着富二代男人的示好一概全收，还骗人家说自己的爸爸是外贸公司的老总，妈妈是大学教授。

　　“能帮我递一下盐嘛？”正在炒菜的烟罗伸手，讲故事的钟铜戈就把盐瓶放到了她的手中。

　　“她妈妈是大学教授，然后呢？”Carla明明知道事情的经过，却还是帮他捧哏，让钟铜戈能将这故事顺利地说下去。

　　“这富二代比较单纯嘛，就信以为真了，然后就追她嘛。”

　　Carla拍拍手：“是的，朱樱假模假样地拒绝了一次，在林城阳给她送了一个包之后，她答应了。”

　　“这包不是普通包，是那个啥经典款来着？”

　　“Chanel，一个创立于法国巴黎的奢侈品牌，烟罗也有一个Chanel的包。”Carla挥舞着双手，“那个包和烟罗的很像啊。”

　　将菜装盘的程烟罗听到这话，不确定地说：“我好像已经把这包卖二手了吧。”

　　Carla心痛：“啊，你为啥要卖掉？”

　　“那个本来就是我妈妈在法国旅游的时候买的送我的，说是也不贵，等我回国的时候可以卖掉。”烟罗的记忆清晰起来，她非常快乐地说，“没想到那包还能换点钱。”

　　“你把包卖给谁了你还记得吗？”钟铜戈问，“不会你卖的包现在在朱樱手里吧。”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我卖给了一个男生，那男生长得挺高，还挺好看的。”烟罗想起自己的网友吐槽说自己大学男生还不如高中男生长得帅，她就想说，快来看看来留学的男孩子吧。

　　“你卖了多少钱？”钟铜戈去翻聊天记录，“不会是三万多吧。”

　　“三万得是新包了，我好像只卖了两万多。”

　　“买二手包当一手包送人呀。”钟铜戈比了个OK的手势，“学到了，以后我就这么泡妹子。”

　　烟罗无奈摇头：“不必非要买轻奢品的，还是国外的牌子呢。”她主要是被之前身边亲戚朋友的态度搞怕了，每次大家见面就互相看看包，再暗地里面较劲。其实想想她们较劲的哪里是包啊，分明就是比较家里人的生活条件和男朋友对自己的宠爱。

　　秦延年知道她身边是这样的情况后，也挺吃惊，说是自己身边的人不会过多关注是否是名牌，更多追求喜欢与否舒适与否。

　　有段时间郑梓棋也沉迷于装扮她，把父母给的生活费和自己寒暑假去实习工作的钱都拿过来给她买衣服包包。烟罗刚收到的时候是开心的，毕竟他有心了，但是收的多了难免心里惴惴，他是父母有钱又不是自己赚了那么多。她后来明确说自己不需要不喜欢，说不喜欢被一群男男女女围住比较他才停手。

　　听了秦延年的话之后，烟罗甚至有一点羡慕，可后来想想对于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而言，买什么奢侈品都不过像是买一包薯片一般，那种不在意其实也是金钱与地位支撑起来的，一时之间又觉得有点心酸。

　　希望郑梓棋也能够逐渐摆脱这些影响。

　　Carla和钟铜戈继续讲故事。

　　“接着说接着说，后来这个林城阳就各种给她买买买，才两个周已经花了二十几万了。”钟铜戈伸出两根手指，“我感觉Kevin大神都没这么能花钱。”

　　“嗯，真有钱。”烟罗接过秦延年递给她的菜。

　　秦延年听了许久，去拿筷子，说：“讲重点。”

　　“别着急啊。”钟铜戈扔了个花生米到嘴里，“你听我慢慢给你说。”

　　Carla踢了他一脚：“快说，吃饭前说完。”

　　“哎，你们怎么都是急性子呢。”见Carla的眼睛又瞪起来了，忙往后退了一步，“我说，我说。”

　　“说！”

　　“要说这朱樱也是胆子大，花着人家的钱整天炫耀，然后就有看不上她的人跑到林城阳的朋友那里说她了。林城阳刚开始听朋友说朱樱其实没那么有钱还不相信呢，让朋友不要听信谗言。但是天天花钱花太多了，受不太了了，这女的又不愿意给他花钱，他就伤心了嘛。”

　　“嗯。”秦延年示意他继续说。

　　“而且她总去参加派对，和那些男人不清不楚的，他不开心想让她安稳一点，她口头上答应着，其实暗地里还是经常去。然后林城阳就不满意了嘛，找朋友喝酒吐槽，朋友就劝他说，这朱樱家里不是大款，找男人就是为了钱。林城阳现在就有点信了嘛，偷偷去查她的手机，结果不仅找到了她出轨的证据，还发现她爸妈其实真的没啥钱。她跟她爸妈要钱要得可狠，还埋怨她爸妈混得不好。”

　　听了这些，烟罗叹气，主要是可怜朱樱的父母。

　　Carla补充道：“林后来找朱樱要钱，没要回来，他就挂人了。”

　　“这一下她怕是连出门都不敢了吧。”钟铜戈幸灾乐祸，“可惜都快毕业了才出这件事。”

　　秦延年听着他们聊天，脸上的神色不变，心里却颇有些自得。果然给贪婪的人一个更大的舞台，会加速她的毁灭。他觉得，朱樱的事并不会结束。

　　只是，不知道程烟罗的男朋友是不是贪婪的人。

　　没有人会不贪婪的，只看价码够不够重磅。

　　想到这里，秦延年的心情好了许多，笑着将手擦干净，帮程烟罗将落下来的扰人发丝勾到她的耳朵后面。

　　烟罗愣了一下，随后努力自然地冲他笑笑道谢。

　　钟铜戈看着他们，心头的震动不可谓不小，他假装去拿盘子，避开了这边，脑中却努力想将那些乱乱的线捋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