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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梵高的眩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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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了钟铜戈的热情帮忙,烟罗的论文总算是都改好卡着点儿交上去了,这几天她过得简直日夜颠倒,就连室友拉着她八卦她都记不清她说了一些什么。
“写完了?”她的室友是一个西班牙人,叫Carla,Carla的英语和数学都不是特别好,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击多了,她现在逐渐有了摆烂的趋势,总是要先玩开心了才会去写作业,写论文的时候经常八爪鱼附身,将自己的潜能发挥到最大程度,在deadline的两三天前就能把自己的论文交上去,然后就继续拿着小零食看烟罗在电脑前面便秘。
“嗯。”烟罗点点头,躺倒在床上。
“那我们来聊聊天吧。”Carla的头发浓密,被她用一个糖果色的塑料发箍固定在后面,此时的她看起来像是一头小狮子。
烟罗看她一脸兴奋的模样,猜测她可能是又知道了什么八卦,她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得热情一点惊讶一点,但她实在没有这样的心力,只木着脸眨巴眨巴眼睛。啊,想想她自己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可身边的人就像是长了六对耳朵八双眼睛十个嘴巴,让她足不出户就可以听到来自这个世界的新闻。
“你说。”烟罗抱着枕头,给Carla一个鼓励的眼神。
“朱樱是不是找了Sugar Daddy呀?”Carla的汉语名字发音特别棒,就是夹杂在英语中有点违和感。
“嗯?”烟罗迷惑。她倒是知道Sugar Daddy是什么,其实就是包养女生为其提供金钱的老男人,之前她看新闻看到牛剑的一些女孩子为了能交得起这样高昂的学费,只能通过寻找Sugar Daddy的方式获得支持。
但是朱樱不是一直喜欢秦延年,缠着他的吗,怎么会被包养呢?
“她这两天特别张扬,还新提了一个香奈儿的包。”Carla挑眉,“她以前买了一款包就放在自己的床头,出门的时候带出来都小心翼翼的,但是现在拿着新包甩来甩去都不心疼。”
“那这么看来,确实是有点不同寻常,不过也可能是她家里人给她打钱买的吧。”
“不不不,要是你遇到她,看到她用鼻孔看你的时候,你就知道,她是一定抱上了金大腿了。”
烟罗点点头,表现出好似是接受了这个观点的模样,其实她只是不想继续交流,就这样敷衍一下。
在她看来,朱樱并不是那样愚蠢的女孩子,会将自己的恶意表现得那样明显,此时Carla的种种观点与感受很难说是她自己的经历,还是钟铜戈的洗脑。烟罗有时候不明白钟铜戈对朱樱的恶意是出于什么,只是因为她的行为方式不符合他的审美吗?还是说他们都知道朱樱做了什么道德低下的事情?
Carla分享完这个消息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留下烟罗躺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给朱樱买包的应该不是秦延年吧,感觉他有些低调,不是喜欢张扬的人。可随后她就摇摇头,不少男人在爱上女人之后性情大变的呢,无论女人怎么折腾,男人都会兜底。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烟罗打了个瞌睡,看到手机上有钟铜戈的信息,问她要不要去荷兰玩,让她顺便问一下Carla,或许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朱樱,这两个人相处起来时的画风还是挺美的。
从一个阴雨连绵的地方去另一个阴雨连绵的地方,怎么都觉得不值得啊。
烟罗没回复,拿着手机睡了过去。
可烟罗最后还是答应了,因为没有论文在后面追着的日子实在是有些无聊,和朋友出去玩两天也不错。但她没想到这一次秦延年竟然也要一起去,他不是活动挺多吗?这话肯定不敢问出来。
“天气预报说,荷兰这几天应该是晴天,但以防万一还是带个外套。”秦延年右手提着电脑包,左手臂上搭着件冲锋衣。
烟罗点点头,回房间取了一件牛仔外套。
四个人到达阿姆斯特丹市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天空中飘着雨丝,路上湿漉漉的,烟罗穿上外套却还觉得有些冷,后悔穿了一条连衣裙。她吸吸鼻子,打了一个寒战。
“把我的外套也穿上。”秦延年将衣服展开,要往她的肩膀上搭。
她摇摇头,往旁边走了一步远离他:“身上不冷,腿冷而已。”
秦延年让她再去买一套衣服,周边都是商铺,买衣服很方便。
“不用了,活动一会儿就好了。”对于他的体贴,烟罗却觉得惧怕,颇有些冷漠地拒绝了他。
秦延年眯了眼睛,看着她低垂着的头,心里不由嗤笑,她倒是敏感。
他不再说话,只是带着大家往梵高美术馆走。
烟罗觉得这里的环境和英国的差别不是特别大,带着一种上世纪老电影中的宁谧氛围,只是阿姆斯特丹的路上并没有那样多的汽车,可能是因为街道较窄吧,骑自行车的人倒是不少,听着街上传来的金属车铃声,清清脆脆的,让烟罗一阵恍惚,想起了小时候姥姥教她骑自行车的日子。
梵高美术馆倒是奇妙,半面建筑是玻璃的,灯光亮起来就把这里照得像是童话中的水晶皇宫一般。
她喜欢这样亮晶晶的东西——感觉自己就像是乌鸦。
这么想着就笑了出来,并把这事告诉了钟铜戈和Carla。
“我觉得只要是女孩子都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吧,钻石不就是嘛。即便钻石的价格是商人故意控制的,但是也得好看才有人会买呀。”Carla说着,亮出自己的手指,“我等了好久好久,等着有一天我的手指上可以有一颗钻石,最好就是我最爱的人送我的。”
“你说的有点道理,不仅仅是钻石,其他宝石不也很受欢迎么。”钟铜戈惆怅,“一想到我将来要想结婚就需要给我的老婆买那么一个没有用又花很多钱的装饰物,我的心就在滴血,你们女人一句喜欢是会挖空男人的钱包的。”
“自然界的动物都是这样的吧,雄性或是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或是努力建好一个窝,就是为了吸引到最好的雌性伴侣好传宗接代呀。”烟罗安慰他,“你要是不想在第二个方向努力,就可以试试第一条路。”
钟铜戈没听懂:“啊,啥第一条路?”
秦延年在一旁笑了出来,跟他说:“她的意思是,你不想给异性花钱,可以选择把自己变帅,被异性追求。”
“就是让我当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呗。”钟铜戈摇摇头,“不行,我这先天条件比Kevin大神差远了。”
“但我喜欢第二种方式。”秦延年拍拍他的肩膀,目光不自觉追随着程烟罗。她微微低着头,嘴上挂着笑容,看起来异常温柔。
钟铜戈只想仰天长啸:“大神,你走哪条路都可以的好嘛,你是大神啊!”
几人说说笑笑进了美术馆,声音不自觉就消失了。美术馆里的游客不少,都是从世界各地过来的,顺着走廊慢慢走,时而停下脚步看挂在蓝色墙壁上用金色的相框裱起来的画作。这里天然就能让人感受到艺术的感染力,让人的目光黏着在色彩艳丽的画面上而忘记说话。
梵高的画作很有特色,之前烟罗上美术课听老师赏析过那幅著名的《向日葵》,向日葵开得热烈,就像是在用一生的能量尽情燃烧,只为留下这一刻灿烂到极致的黄色。她每每看到这幅画,感受到的也是那种悲壮,所以她不敢多看,生怕自己也被那画吸进去,被那颜色榨取全部的精力。
相比起来她更喜欢《盛开的杏花》,颜色清淡雅致,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好像生命的小溪在欢快地流淌。后来她查到了这幅画的创作背景,据说这画作是为了纪念梵高的侄子出生的,更是感叹艺术的美妙,一幅画就可以很容易地让人产生情感共鸣。
可今天她来这里才发现,原来梵高不仅画了一幅向日葵,也不只画了两种花,他的笔下还有康乃馨,还有鸢尾花,还有玫瑰……
烟罗自认不是懂艺术的人,可是这一次逛美术馆也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或许是因为梵高在画中传达出来的感情过于强烈,也让看画人的她的心情起伏不定。
走出美术馆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许多,街上的商铺都点亮了灯光,烟罗顺着人流往外走,脑袋晕晕乎乎的。旁边有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往自己那边拉了一下,她身上没劲,一个趔趄倒在了对方怀里,顿时天旋地转恶心想吐。
“你发烧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不管这个男人是谁,总之不是自己的男朋友。烟罗挣扎着想从对方怀里出来,可她的神色显然还糊涂着,双目没什么焦距,不知道在看哪里。
男人用的手劲儿大了些,将她牢牢箍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额头贴着她的额头试温度。
“嗯……”烟罗嘤咛一声。
不像是发烧的样子。
秦延年扶着她到街边一个咖啡馆坐下,请人泡了一杯咖啡,将咖啡杯抵着她的牙齿往她嘴里灌。她不配合,死咬着牙关。
来往的行人见到这种情况,怕烟罗是被劫持了,有犹豫着凑上来想要帮忙的,秦延年头上出了一层薄汗,同路人解释。
两个人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起来,可能是钟铜戈和Carla在找他们两个,可他们都没空看消息接电话。
苦涩的咖啡一入口,烟罗被激得差点吐出来,可她旁边那个人决计不许她任性,贴在她耳边说:“喝下去,喝下去就舒服了。”语气严厉。
“苦。”烟罗哭着脸,抓着他胸前的衣服,脑袋使劲儿往后缩。
她这不配合的行为让秦延年气笑了,这力气不小,看起来是没什么事了。他放轻了声音,在她耳边诱哄着:“乖,喝一口就好了,听话。”
烟罗将一口咖啡吞下去,闭着眼睛急喘气好一会儿才慢慢将那种恶心的感觉压下去。
看起来是吃软不吃硬了,秦延年不由觉得好笑。
“这是怎么了?”听到熟悉的声音,烟罗慢慢睁开眼,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关切的钟铜戈和Carla。
她摇摇头想说自己没有事,后知后觉自己坐在男人的怀里,屁股下面正是男人的大腿。
她懊恼不已,撑着桌子想站起来,可紧接着又是一阵头晕恶心。男人适时地抱住她,让她又跌坐回去。他身上有着清冽的雪松气息和一点点似有若无的檀香香气,这气息攻击性不强,可也将她密密实实地圈起来,逃脱不开。
“再喝一口。”秦延年又把咖啡递到她嘴边。
这次不用他哄,她皱着眉头几口就将咖啡喝了个干净。秦延年偏头看她的脸色,她嘴唇已经慢慢有了血色,身上也不再是冰冰凉凉的。
软软的温热的女孩子才让人心动。
她的心跳慢慢平稳下来,只有舌根有些酥酥麻麻的。
“你这是怎么了啊?”Carla问她,“你是有心脏病吗?”
烟罗摇摇头,站起来坐到另外一张椅子上,撑着自己的头哀怨地说:“可能是因为我这几天为了赶论文,昼夜颠倒睡眠时间又短的缘故吧。”这个感觉,像是低血糖。
“那你还能继续玩吗?”
“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不然今晚就先看看室外的景点吧。”
“这么晚了,室外能看——我们去红灯区看一下吧?”
“不去。”秦延年一票否决。
“女孩子去那里做什么,要是不小心看到男人,那不就得不偿失了。”钟铜戈打哈哈。
但Carla根本不理会他们两个,转头就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求程烟罗:“那烟罗,我们两个去吧,我好想去看看的。”
还没等烟罗回答,秦延年又冷着脸说:“她也不去。”
Carla被吓到了,但她死鸭子嘴硬,翻着白眼问:“你又不是她丈夫,可以管着她。”
秦延年转头问烟罗:“你说。”
“嗯……”烟罗看看Carla祈求的表情,想着要是不去的话,她回去后一定会天天和自己说后悔,自己一定会被她烦死的。而且秦延年那么斩钉截铁地说不去,说不定是害怕这种场合,他不去就最好了,她可以和Carla慢慢溜达,享受真正的悠闲时光。
“你们去看看别的,我和Carla过去好了。”
听了这话,秦延年“嗤”地笑了一下,嘴角就噙着这抹笑看烟罗。他们离得不远,烟罗能看清他脖子偏右侧的那颗黑痣。
她感觉,他想打她。
但他只是站起来,拿着自己的外套,说:“走吧,一起去,先吃点东西。”
“Yes!”Carla快乐了。
但烟罗却开心不起来,她好像是触了某人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