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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朗有种不可思议的自信，不会颐指气使，却张扬在他的每个动作里——扬眉，眨眼，微笑，或者弯弓射箭的背影。那时候她被他推出大门，只尝试着去开一次门，就放心的去找南杜斯，不是因为对自己有把握，而是更大程度上，她相信他不会死。
她几乎是没有任何怀疑的相信，这个家伙会用自己的方法活下去。
她似乎盯着他看了很久，以至于他回过头来，露出一个含义颇多的笑容，奥利斯特还特意咳了两声。转过头，弗拉芬正纯洁无辜的盯着她：“希斯，你是不是……”
这时，一只硕大的双足飞龙踉踉跄跄的从天上跌了下来，累的几乎要口吐白沫，翻着眼睛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加急信件？”云朗弯下腰，取下飞龙背上的行囊，可怜的飞龙立刻被管理员拖走，倒挂在吊环上。
云朗默默地看完信，将纸页递给她。她草草的扫了一眼，就看到了几个词：“福治维特”，“暗杀”，“心脏”。
“福治维特死了。”云朗低低的对奥利斯特和指挥官说，“他的心脏不见了。”
她握紧腰间的灵魂袋，仔细的想下一步怎么办。
西卡雷斯说的没错，作为猎物，总是逃不过猎人的手心。她放过的被另一个猎取，结果都是死，不同的是过程——是死在她的手里，还是别人。
弗拉芬蹭着她的脚，犹犹豫豫的说：“希斯，或许我们……”正在和奥利斯特谈话的某个人听到了，回过头，漂亮的松绿色眸子仔细的凝视着她的每一个表情。
“这是个任务。”她坦白道。“现在，我想我们要去湿地了。”
她没有多做解释，云朗也没有多问，两个人都默默地收拾着行囊。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他们分别坐在两只飞龙的背上。奥利斯特拄着拐杖走过来，递给她一本书。
“老头，我们是去打架，不是去上课。”云朗看到那本书的重量，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你别插嘴。”奥利斯特继续用拐杖残害着无辜的大地，“以诺，这书对你有好处，现在可能看不出来，”他的眼睛熠熠发光的看着她，“以后一定用得着。”
飞龙起飞以后，以诺把书外面包着的亚麻布翻开，露出封面：《光明不会告诉你的事情》，作者奥利斯特。
“这老家伙，一定是书卖不出去了。”云朗爽朗的大笑。她吃力的把书塞进包裹，不由得点点头：这书页，读三年都不一定读得完。
湿地不算是很远的地方。他们顺利地穿越了希尔斯布莱德丘陵到了阿拉希高地。落锤镇的巨魔非常友好，很快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请问，前几天有人往湿地去么？”离开的时候她随口问了句。巨魔点点头：“说来也奇怪，这两个星期从这里出发要去湿地的人非常多。”说着，他仰首感慨了一下：“其实，现在与激流堡的作战也是关键时刻，你们这些冒险者，要是有一半留下……”她的脑袋嗡嗡作响，仿佛遇到了第二个弗拉芬。
“是的，再见。”云朗摆摆手。
“希望还是不要回来了。”他轻声的抱怨。“简直比弗拉芬还弗拉芬。”她大笑起来。云朗扬起唇角，漂亮的眼睛又弯得像是一轮水汪汪的月亮。
“冒险者，要小心啊！！！”远处的巨魔依然在絮絮叨叨的嘱咐着，“那座大桥现在很危险……你们有没有带上指南针啊。。。。”
她轻声的笑着。云朗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有时候觉得像是个孩子，有时候却让人安心的可以把性命交给他。
她不由得想起了截然不同的九曜——温润的眼睛虽然温柔，却藏着莫名的复杂，仿佛有很多事想说，却不能说的样子。
九曜的宝石救了她的命。
但是她却不敢想，这是为什么。
他们慢慢的通过萨多尔大桥，玛多兰和卡德罗斯的雕像俯视着巨大的石柱，高高的水幕从大桥的一边一泻千里，壮美不已。
她停在破败的桥面上，静静的看了很久，阳光散落在宽阔的水面，流金一样的颜色。她竟有种淡淡的温暖的感觉。
“看来矮人为了同胞所修的大桥，似乎感动了你啊。”一个人类，站在大桥的另一端，行了一个优雅的鞠躬礼：“你好，陌生人，我是科马•韦拉德。”他仰起头，眼睛中闪烁着期盼的目光：“请问，你们有看到过我的妻子么？”
她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云朗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是他？
她微微的颔首。
科马•韦拉德，几十年来，在湿地寻找妻子的下落，纯洁的爱情被传诵已久。
猎人们的第二个猎物。
12
科马是一个出人意外的热情的家伙。身为人类，却似乎没有任何对部落的仇视。虽然没有得知妻子的消息。他失望的低下头，又很快的振奋起来，微笑着感谢他们：“谢谢了，至少我知道她现在不在阿拉希高地。”
云朗和以诺彼此对视，然后云朗上前一步，也一样行了个萨拉斯礼，微微笑着说：“您好，韦拉德先生，我们是要去南方的旅者，因为是部落，所以没有什么可以休息的地方，不知道您方不方便，收留我们一晚？”
云朗行礼的样子很高贵，很精灵，也很蛊惑人心。科马似乎完全被他的魅力征服了，正充满敬佩的频频点头：“这是我的荣幸。”
“你说谎从来不打草稿的么？”她问。
“不。”他无辜的用松绿色的眸子看着她，“这不是说谎，这只是一次成功的色诱。”
顺着弯曲泥泞的小路来到科马的木屋，以诺不由得有些动容。湿地本来就不是适宜人类生存的地方，更何况还有不时出没的野兽和倾盆的暴雨。
而这个男人竟然为了妻子，在这里一住数十年。
木屋的里外都没有太多的物品，床、桌子、椅子，还有石头堆成的火堆。科马坐在火堆前，打开火上的锅盖，一股淡淡的青草味飘了出来。
“这是我煮的蘑菇汤。”他热情的招呼他们，“这里又湿又冷，喝一点暖暖身子吧。”云朗点点头，拽着她坐了下来，又悄悄的在她耳边说：“你不会真的要喝这个草汤吧。”
她笑着拍拍他的脑袋，云朗歪歪头，用大而深邃的眼睛表示着自己的天真。“云朗，其实我早想对你说，”她几乎忍不住要捏捏他的脸，“你和小白的唯一区别，就在这锅汤里了。”
“什么？”
“你吃菜……所以，”她眨眨眼睛，“你比小白只好养那么一点点。”
“。。。”
科尔不是多话的人，闲聊了一阵，便开始默默地发呆。云朗对以诺使了个脸色，两个人都站起来，走远了些，说是要去散步。
“散步？”科尔点点头，递给云朗一把猎枪，“这边比较危险，注意安全。”云朗点点头。
走到确定科尔听不到的地方，他低下头问她：“现在呢？”
以诺不由自主的攥了攥拳头。
云朗凝视着她：“其实你，也是猎手之一吧。”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又点点头，展开银色的卷轴。
“纯洁的心。”她轻声的用恶魔语呢喃，一行行文字渐渐在卷轴上显现。
“我是个术士，以生者的灵魂和黑暗为生。”她平静的仰起头，阳光散落在他的头发上闪烁着珍珠一般的色泽。
“达林•福治维特，充满自我牺牲的奉献精神；科尔•韦拉德，充满执着深情的追寻。取到尔等心脏，将释放强大魔法……”她喃喃自语。模糊的法阵在卷轴的末端出现，下面显示着正在追寻猎物的人数：一百七十三人。
他沉默半晌，说：“我们没办法阻止那么多人。”她点点头。
他继续说：“福治维特的心脏，不知道是在谁的手里。这样的话——”云朗深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手中的猎枪，拉上栓，“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她知道他说的对。
她已经错过一次。她没有杀福治维特，但是六天以后，福治维特还是死了。现在轮到科尔。她不能那么傻。
西卡雷斯说：“是猎物，就会被人追捕，不是死在你的手上，就是别人的掌中。不如由你，去结束这一切。”
但是，这很难。
“我明白你的心情。”云朗轻轻的说，“如果下不了决心，我们就不这样做。”他放下枪，眯起眼睛，“谁拿走科尔的心，我就叫他陪葬。”
“不，”树丛里，科尔慢慢的走出来，目光平静而温和。“最近寻找我的人有很多，他们无一例外，希望能得到我的心脏。”他把手放在左胸口，微笑着。“看来我，还是很值钱的嘛。”
云朗不说话，只点点头。
“其实，我已经很累了。”韦拉德疲惫的笑容里带着悲伤和无奈。
“我知道，她可能已经死去。。。在多年的混战之时……”
他们没有说话。
科尔扳起云朗手中的猎枪，将枪口对准额头：“如果是你们，在这之前，我只有一个问题。”他转身面对以诺，央求道：“术士收集人的灵魂，一定会有感应吧。”他的眼里闪烁着泪光，“我的妻子，她还活着么？”
还活着么？
即使到科尔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她都没有说话。
枪响的时候，一只手覆在她的双眼上，很温暖。
“别看。”云朗说。
心脏鲜活的跳动在西卡雷斯给与的木盒内。她给科尔的木屋锁上门，在火堆的附近撒上一地的碎片。
仿佛盛放的花朵。
“你知道么？”她喃喃的说，“西卡雷斯告诉我，科尔的妻子早在他们失散的那年，就去世了。”
她转过身，空洞的眼睛里盛满泪水，仿佛一汪破碎的琉璃。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11 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