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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闯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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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把邱高在临睡前说的话当真,直到开学的第二天。前一天黄桦他们班里搞了一次聚餐,他当晚为了灌倒安菅自己也喝了不少,第二天醒过来时太阳已经高悬在天上了。
他揭开眼罩一看,好家伙,这会都快十点了。要命!他十点二十还有这学期第一堂化工原理,老师是个年过半百的矍铄老头,操着一口川普说话还挺有趣但绝对不是啥善茬。这门课这学期才刚开课,要问他怎么知道这老头的?还不是因为学校搞了一个本科生导师制度,这位严苛的教授上学期没少点他来实验室打杂。
“你们怎么都不叫我一声啊?”
他嘴上抱怨着,一边赶紧穿衣服下床。等沾地一看,怪不得没人都这个点了都没人吱声,敢情宿舍就只剩他一个了。
要迟到了。他脸都没来得及洗,抓起桌上一本白色封面的书塞进包里就往教学楼冲。
宿舍区和教学楼其实只隔着俩足球场的距离,按理说这还剩十几分钟跑过去完全不会迟到,但问题就出在教学楼那坑爹的设计上。
王齐欢在“中华鸭王”的群里报了这次课的教室号,黄桦紧赶慢赶在打铃前五分钟冲进楼里,却在如同迷宫般的楼道中一次次迷失自我。
这栋望荷楼总体呈圆弧状,把楼底下一个种着银杏的小花园抱在怀里,和花园前面的荷花池遥遥相望,秋天的时候看上去挺美,可设计可以说是非常的反人类:对面那个教室明明和这边的一层,可你通过这层的楼梯就是到不了。还真就像莲花一样,可远观不可亵玩。
于是第一次在这栋楼上课的黄桦不出意料的迟到了,他弓着腰偷摸从开着的后门溜进来,没挨上最后一排的座椅呢,就听教授声在讲台上如洪钟地叫他:“怎么?我这儿是公共厕所还是怎么着,想进进想出出?”
底下悉索一阵哄笑。
被逮个正着,他总没脸装作说的不是他。于是大大方方地站直了,向着讲台上挂着老花镜的教授鞠了个躬,脸上还挂着灿烂地笑,“对不起,我迟到了。”
老头隔着教室瞪他一眼,但老话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明白黄桦这不着四六的脾气,也不好发作耽误时间,摆摆手让他赶紧滚。
他找到教室另一边座位上冲他使眼神的王齐欢和安菅,在旁边为他留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这不坐着儿还好,屁|股刚沾着板凳,差点没被前面坐着的人吓得跌到桌子底下去。
前面的人听见后面的动静,扭过脸来,黄桦在他脸上看见了一只湛蓝的眼珠子。
“不是,”黄桦压低了声音俯在桌面上,“你怎么在这?”
“我来上课啊。”
他怎么不知道这位不太聪明的人民币先生还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呢?
不过邱高见他这样一脸狐疑地模样,说:“不是说了带我上学?”
“你是认真的?我以为—”
“那么请黄桦同学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这个公式你们之前物化应该已经学习过了。”教授的声音忽然在教室里响起。
猝不及防被点到,看见投影上那道似曾相识的题,他立马在桌子底下拧了幸灾乐祸地王齐欢的胳膊一把,然后挺拔地站了起来,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我忘记了。”
教授当然是故意点他的,眉毛恶作剧一般的抬起,语气中没有半点遗憾的意味,“那么很抱歉,我要扣你的平时分了。”
他坐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踹了王齐欢一脚,王齐欢一脸懵逼地转向他,脸上写着“关老子屁事”。
两节课终于在三番五次被点起来回答问题中的煎熬中结束了,他很少有这样高强度又持久的专注度,这都是拜某堆人民币所赐。
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把邱高借他的化工原理教材还给他,他今早走得匆忙,到了教室才发现竟然带的是有机书。
两人在拥挤的楼道穿梭着,往下个教室赶。他逮住机会问邱高为什么会知道他的课表,邱高指了指前面的王齐欢两人。
后来午饭的时候据邱高意义不明的只言片语和王齐欢交代,他推演出了这次事件的全貌。他怎么也想不到昨晚的聚餐竟然是万恶之源:他在朋友圈po了几张吃饭的照片,邱高从底下点赞说骚话的账号中摸排出了王齐欢,从他那儿拿到了自己的课表。
“欢哥,可真有你的嗷。”他脸上微笑着,牙咬得快碎了。
王齐欢拿起盒酸奶敬他,“哪里的话,应该的。为了兄弟的幸福,这点小忙不在话下。”
别人的朋友为兄弟两肋插刀,他的朋友在他的两肋上疯狂|插刀。
最让他感到意外的还属这堆憨憨人民币竟然能机智到从点赞好友找到自己的室友,还轻而易举把自己的课表拿到手了——那是成天倾请王齐欢吃饭都没办到的事。
邱高就像个呆头鹅,安静地吃着饭,偶尔皱着眉头抬眼看黄桦一眼。他以为是食堂的饭菜不合人民币的胃口,跟邱高说着拿着手机站起来就要往窗口去,“你想吃点什么?”
“我吃这个就好了。”人民币筷子上夹着棵水煮小白菜冷漠地说。
他耸耸肩坐回位子上,不吃正好,又给他省钱了。
王齐欢问邱高:“冒昧地问一下,您是做什么的啊,还得来跟着花儿体验人间疾苦?”
邱高把筷子整齐地放在餐盘边缘,架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思索着什么,桌上只剩下黄桦和王齐欢夸张地咀嚼声。
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吧。黄桦心想,怎么就还纠结上了。
“我是个漫画家。”
“?”
“!”
黄桦刷地抬起埋进餐盘里的脸,质疑地盯着邱高波澜不惊的脸。那双碧蓝的眸子没因为他和王齐欢激烈的反应掀起一点波纹。
“挺好,”王齐欢大力一拍他的后背,语气诡异得像是娶媳妇儿似的:“那就把你交给我们花儿了。”
更诡异的是一路上就跟个鲸头鹳似的只知道发愣的邱高竟然坐正了身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人间迷惑。这家伙怕是被卖了还会帮人数钱的类型。
一行人吃过饭,正好下午没课,他午饭前让回宿舍了的安菅给自己那辆风|骚的小电驴充上电,这会儿应该充好电了。他准备给昨天接到的零食单子送货过去。
然而在他电瓶车起步的瞬间,邱高理所当然地坐了上来。
行吧,他妥协道,看在钱的面子上,多跑两趟也行。
他把自己脑袋上的头盔按邱高头上,还帮他贴心地系上了下巴上的扣子。
把车锁好,他让邱高跟着他上到三口的“creator”。正巧里面在搞什么聚会,门大开着,两人直接进去了。
工作室里一眼看过去就整个一盗版仙境,云雾缭绕的,窗也不开一下,可见度一尺远都是往远了说。
邱高一进到里面就止不住咳嗽了起来,黄桦手挡了一下,将他搁在门外头,自己进去找老狗拿二楼库房钥匙。
里面很闷,他也受不了这浑浊的空气,心想赶紧拿了走人,却被一只从烟雾中伸出来的手揽住了腰。
成天倾的声音不出意料地在耳后炸开,“答应我多好的,钥匙给你一把就好了,你说现在这么麻烦是何必呢?”
被死死箍住了腰,他没办法像上次那样滋溜一下从底下逃出来,而成天倾身上那股恨不得飘香十余里的男士香水的味道仿佛愈来愈近。
脑子里还在思考怎么样既能躲过这次,又能不和成天倾撕破脸,耳边却倏地响起破风声,紧接着被腰上一股强大的力道拽倒在地。
成天倾成了他的肉垫,在地上爆出一声闷哼。
工作室里的音乐停了,灯也开了,他挣扎地从地上坐起来,看见一个人割裂开迷幻的烟雾,出现在他面前。
邱高湛蓝的眸子变得浑浊,另一只眼里的红棕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鲜红起来,眉眼间浮出他从没在这张波澜不惊的脸上见过的狠戾。人民币先生俯视着他,然后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老狗终于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搀扶地上的人。成天倾终于从懵逼地状态中挣脱出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一脸拽上天的男人,这里可是他的地盘,敢对他动手,疯了吧?
有人站在工作室门前,拦住了出去的唯一一条路。
“你他妈谁啊?”老狗不知从哪个角落掏出一把指虎套在手上,吐出嘴里的牙签就要往邱高脸上招呼。
说时迟那时快,黄桦还没能冲到邱高身前就被他反手一揽护在身后,接着抬脚对着黄毛的脑侧就是一记横踢,不费吹灰之力就给人干地上了。
老狗的脑袋狠狠撞在桌腿上,在地上抱着头哀嚎起来。
在场喝酒的都蒙了。他们大多还是附近各大学校在读的学生,中学时代也就楼上楼下打打架,干架也没什么章法,顶多拿根桌腿给人弄疼求饶就完事了,哪见过这阵仗啊,刚才还蠢蠢欲动的人一下子蔫了。
成天倾跟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孩子可不一样,这人是真的沾点黑,刚才光顾着逗黄桦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才被邱高这小子一脚踹地上了,要真动起手来邱高说不定得吃亏。
黄桦见成天倾和善的神色逐渐被怒气所取代,连忙拽了拽邱高木着的手,想让他出去。
然而即使邱高这会儿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淡淡的神情,却显然没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依旧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在这间屋子里的人看来他摆出这副冷淡的面孔就是赤|裸裸地挑衅。
“哟,花儿带来的人啊。怎么?不给大伙儿介绍介绍?”成天倾注意到了他手上的小动作,阴森地笑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陪笑道:“他是我一远方亲戚,脑子有问题,一加一都算不明白那种,刚才就是脑子抽了。我在这儿带他向您道个歉,您千万别跟一傻子一般见识。”
“呵,”成天倾轻蔑地看了邱高一眼,“傻子?”
黄桦忽然觉得那股视线就像一把尖刀,企图把邱高割成血肉淋漓的碎片,顿时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他不着痕迹地向侧边挪动了脚步,用自己的身子阻挡住成天倾的视线,尽管他明白邱高一定迟钝到品味不出其中的杀意。
成天倾的目光果然全部移到自己身上了,这并不是件好事,他心知肚明。可不知怎的,他宁愿自己代替邱高来承受这种骇人的眼神。
“要我放过他,可以。”
闻言他心里咯噔一声。
果不其然成天倾接下来说的话和他心中猜想的如出一辙。
“答应我,他就能好好儿地从这儿走出去。怎么样?”成天倾面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向他张开怀抱。
许多束炙热的视线汇集在这里,几乎要把黄桦这张脸烧穿。
这一年来他处处躲着成天倾也是事出有因:成天倾是个弯的,好死不死看上他了,一直想包他来着。
天可怜见,他黄桦是嗜财如命,可真要让他卖屁|股,这属实是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往日里他也是能躲就躲,绝不单独跟成天倾待在一起,说起这档子事也囫囵带过了。可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是敢说个“不”字,怕是身后这位脑子里缺根弦的人民币先生就得横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