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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血祖”口器缓慢地滑出,两根螫针翕动,慢慢露出里面一层一层密密麻麻的利齿。

      姜潮的呼吸急促,拼命向后仰,以期稍稍延缓死亡。
      他负隅顽抗的样子使血祖觉得十分可笑。一只蜻蜓、一只蚂蚁,再怎么挣扎,也不过是徒劳。

      姜潮全是冷汗淋淋,白皙的脖颈上覆盖了一层莹莹的水光,薄薄的一层皮肤下,蜿蜒着淡青色的血管。肉色的口器像一条灵活的蛇,在他脖子上来回晃动,寻找着最佳的位置,然后稍稍抬起,收缩,直直刺向姜潮的动脉!

      嗡——

      飞掷而来的骨刀险险擦过姜潮的脖子,直接“血祖”的口器洞穿,钉在墙上。

      昆兰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这对体力超常的半血来说十分少见。他大跨步走进来,气势汹汹又满带着杀气,直到“血祖“近前五步远,才停下脚步。

      他和姜潮对视了一眼,很快移开目光,银灰色的眼睛冷漠疏离,好像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血淋淋的少年,“你的对手是我怎么,无法打败我,所以就开始在弱者身上找成就感了?为什么不放开那个人类,和我好好打一场!”

      “血祖”收回断裂的口器,远程心灵操控还是不够得心应手,因此竟然没有察觉这一击。现在,“容器”已经千疮百孔,不能坚持太久。不过,他也不需要太久。

      “血祖”微笑着,那双长着尖锐指甲的手死死掐住姜潮的后颈,“在街口的时候,我看见了,这是你的朋友吧。”

      “你不承认?那我只好杀掉他了!”

      昆兰漠然地盯着血祖的眼睛,虽然没有开口,但他漫不经心的表情和随意的姿态都透露着一个讯息——随你的便。

      “血祖”嘴巴上的裂口蠕动了一下,似乎在笑,将姜潮拖到身前,像古代处理战俘和奴隶一样,用力按住他的后颈,强迫他低头,力道之大以至于尖锐的指甲深深陷进了皮肉中,几条殷红的血线顺着姜潮的脖子一路流到胸膛。姜潮拼命挣扎,因为吃痛,最后不得不跪倒在地上。

      人类俘虏单膝跪在地上,顺从地垂着头,汗和血顺着他的下巴向下滴,也不知道是因为恐惧、疼痛还是屈辱,他的下巴僵硬且颤抖。

      “血祖”伸出苍白的手轻轻地像抚摸着宠物一样,摸了摸姜潮的头发,于是人类少年的下巴更加紧绷,淡色的嘴唇紧紧抿着。明显驯服的画面畸形病态,死色苍白和血染鲜红的对比也让人不适。

      昆兰的眉梢抽搐了一下,虽然轻微,但是却被“血祖”准确捕捉到了。

      “你果然在意他!”“血祖”狂喜,“可惜了,可惜了,昆图斯,没有人告诉你吗?凡是爱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凡是你爱着的人,也全都不得好死。比如你的母亲。”

      他的嘴唇像裂开了一道口,笑容好像要延伸到耳际,“你在意他?那我一定要在你面前杀掉他!”

      昆兰无法维持冷冰冰的外壳,身体化为一道残影急急忙忙地扑上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血祖”的身体突然炸开,大片白血混着线虫朝四周喷涌!

      姜潮距离最近,被气流扑倒在地,下意识用衣服蒙住自己裸露在外的头脸,只感觉到下雨一样,无数血虫扑簌簌打在他的衣服上。

      昆兰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撕下衣服的一角包住手,动作粗暴地将姜潮沾满线虫的西装外套扔到一边。

      剧烈的动作让额头的伤口崩裂,姜潮颤抖地捂住伤口,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

      “我觉得不太好。”他苦笑,给昆兰看他的右臂,上面有一道线状的凸起在血肉里飞快游过。

      昆兰阴沉沉地提着姜潮的胳膊到另一个房间,打开一盏巨大的LED紫外线灯。

      “脱!”他言简意赅。

      姜潮踉跄了一下,扶着一边的桌子站稳了,闻言一句没有多问,默默开始脱衣服。他的手指还沾着血迹,因为挫伤,食指肿胀不能屈伸,试了几次都没有顺利解开扣子。

      最后昆兰看不下去了,唰唰两下帮人把衣服脱下来。
      这种暧昧缠绵的事情由昆兰做起来让人无法生出旖旎之情,他粗鲁且利落的动作不像是脱人衣服,反而有点像……给鸡褪毛。

      昆兰给姜潮“褪完毛”,一拨紫外线灯,近一米的大灯盏自上而下将人笼罩在里面。他眯着银灰色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片刻后,表情有些沉重地从一边拿起镊子和小刀,用打火机炙烤消毒。

      “多少?”姜潮平静地问。

      昆兰沉稳地给美工刀消毒,“九条。”

      九条,姜潮不知道线虫多久会繁衍,按五分钟繁衍一次,最多坚持十分钟,超过二十分钟线虫就会把他的身体蛀空。

      昆兰的小刀沿着皮肉一刺一挑,挑出了一条蠕动的线虫。他用打火机烧灼它,看着那条细小的虫子张大嘴嘶鸣,“八条。”

      姜潮笑了笑,泛白的嘴角无力地扯了扯,“我要是被感染了,你……能不能别杀我,让费特来。”

      看过电视剧的人都知道,昆兰被迫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妻子、女儿。所以姜潮不想让昆兰再动手了,一次次送走自己的家人朋友,即使是他也会觉得很痛苦吧。

      昆兰的手抖了抖,差点切到姜潮的血管。他赶紧拿棉球捂住伤口,等血不再冒了,才谨慎地再次动手,“你不会感染的。”

      他说得非常笃定,声音充满安抚人心的力量。
      姜潮又勉强笑了笑,奄奄地垂着头,失血加剧了头痛,让他全身无力。他默默地盯着自己膝盖上的淤青,突然发现有血滴在大腿上,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在流鼻血,连忙擦了擦,可是伸出手擦了几次都扑了个空,好像视力完全无法聚焦。

      昆兰第一次露出淡淡的悲哀,银灰色的眼睛因为往事和现实的重叠而显出痛苦。

      他抬起姜潮的脸,近乎轻柔地帮他擦去鼻血,然后看着姜潮已经恍惚的湖绿色眼睛,认真地说,“如果你变成返魂尸,我会亲手砍下你的脑袋,只有我,只能是我。”

      他坚持着近乎自虐的理念,把这些哀恸一个人背负,在漫长的千年里独自咀嚼,直到痛苦与他化为一体,成为他生命的烙印,不需要时时翻看就可以被牢记。
      昆兰不再说话,继续自己的手术,为了能清晰看清那些线虫的走向,他一直开着紫外线灯,即使半血抵抗力强,暴露在外的皮肤也逐渐受伤溃烂。

      姜潮苦笑,盯着头顶的灯,眼神有些恍惚,“好奇怪……长这么大,除了妈妈没有人帮我脱过衣服,你是第一个……我以前以为会是我男朋友……好奇、怪……初中时候的班长,我很喜欢他……给他编了一个红线……现在记不清他的长相……”

      昆兰说,“说下去,我想听。”

      其实他不是想听,只是害怕姜潮会这样睡着。
      “妈妈……一直在等我……也许、等一下……等一下就能回家……”

      随着取出的血虫越来越多,姜潮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血在原木的桌面上汇聚成暗色的涓涓细流。

      “我对不起……还是骗了你……都是编剧的、错……我只是想死得人少一点……”姜潮已经不会因为身体被割开的疼痛而颤抖了,声音低弱地、断断续续地说着荒诞没有边际的话语。

      昆兰的手上全是血,鲜红的血黏在苍白的皮肤上,像雪地里开放的蔷薇花。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血肉中一点点微小的动静,寻找最后一条线虫,这一条线虫极为狡猾,在脆弱的脖子处徘徊,每次下刀都要小心翼翼避开密集的血管。

      在昆兰取出最后一条线虫的时候,来不及欣喜,他突然意识到耳边已经没有说话声了,不仅仅没有说话声,连一直很微弱的心跳声也消失了。

      昆兰第一次如此不知所措,他将人平放在桌子上。少年表情非常平静,长长的睫毛安然轻合,皮肤苍白如纸,口鼻都有出血痕迹。

      他犹豫了一下,拨开少年褐色的头发,看见额头部位有一个血洞,已经开始发暗,凝固的血液把头发结成一缬缬。

      人类是非常脆弱的,他们的皮肤轻薄,骨骼易断,没有尖牙没有利爪,离开了枪支匕首,连一个最普通的返魂尸都打不过。

      昆兰的瞳仁在剧烈颤动,许久后,他闭上眼,剧痛从肋下蔓延开,像一枚银弹打进了肉里,在骨头的缝隙里搅动,怎么也不肯出来。

      刚开始他的确很生气,气少年逞英雄,意气用事,如果能吃个教训真是再好不过,可是……可是这教训不应该是生命啊。

      他已经很强了,不需要像他一样强的朋友,弱一点,少年意气一点,都没有关系。他不介意收拾烂摊子,朋友不就是应该互相帮助吗?

      昆兰扯下一边的窗帘,缓缓盖在少年的尸体上。紫灰色的窗帘慢慢将那张熟悉的精致的脸掩盖起来,像泥土掩盖住凋落的矢车菊,但大概并不存在什么化为春泥更护花,只是永远腐烂消弭罢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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