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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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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如此。
薄沅将这四个字翻来覆去嚼了个遍,觉得不真切,她活了十七个年头,还是头一回听见别人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她,且还是说她的脸,这是在胡说八道吧?她当初可是单靠着一张脸当上太子妃的,眼前这人疯了,才敢这般罔顾事实。
她哪来的这泼天怒意?真与佟贵妃那日同出一辙了,薄沅心中疑惑,不是说昨个儿也来了,听水莲的讲述,也不是这般哪!
与赵临一事,薄沅恨过赵临,怨过佟贵妃,却从未怪过韩听音,她有什么错呢?
因着这个,薄沅对韩听音算得上和气,“我父母予了我这一副相貌,毋论美丑,我心中感激,尚觉得顺眼,只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能娱四皇子妃,实属憾然。”
韩听音在家中虽为父兄骄纵,但不至蛮横,她闻得旧事,知晓薄沅乃是无辜,自己不该将怒火发泄在无辜之人身上,只是她非圣人,此刻只想泻出心中怒意,于是便顾不得许多了。
“我已知你与四殿下的事了。”韩听音已冷静了下来,她看着薄沅,冷冷道:“但俱是前尘了,希望你明白。”
薄沅愣了一下。
这是这么一回事?竟然要由韩听音告诉她那些俱已是前尘了?
薄沅略略思忖一会儿,平静开口,“韩小姐,请允许我暂且这般称呼你,我不知你是如何得知那些旧事的,但就如你所言,已是前尘了,如今处在这般境地,我才是最不愿意提起那些事的人,若韩小姐垂怜,便当自己从未知道过那些事,我也会当那些事从未发生。”
韩听音看着似乎有些迟疑,“当真?”
薄沅坦然,“如何不真?我已嫁为人妇,为何要再提及与他人的情爱,莫非我嫌日子太过无趣,给自己也给旁人招些乐子?那不明智,你知道的。”
“我自是知道,但我未来之前怕太子妃不知道。”韩听音站起来,道:“我希望太子妃记住今日所言。”
“自然,必不敢忘。”薄沅毫不迟疑。
“那好,太子妃在我面前发誓,言你再不单独见四殿下。”
薄沅当即对天起誓,“苍天在上,薄沅今日立誓,若再与皇四子赵临单独聚首,就叫我死后入无间地狱,永不轮回。”言罢,望向韩听音,“可否?”
韩听音瞪大了眼睛,一脸复杂神色。
入无间地狱者,所受之苦无有间歇,再追加永不轮回,实乃毒誓。
韩听音动了下喉咙,轻声道:“甚好。”
话既已至此,薄沅亦站起来,朝韩听音摆出一个请的姿势,无声赶客。
韩听音叹了一口气,“四殿下昨日出了长芳殿,未留一字,贵妃忧心非常,若太子妃得知四殿下消息,还望告知,免却贵妃忧虑。”
薄沅皱起了眉头,道:“贵妃与四皇子妃当将人看紧才是,怎可烦扰不相干的人?如此怎好?”
韩听音苦笑。
薄沅道:“慢行,不送。”
韩听音低了头敛了眉目,“今日是我失礼,日后向太子妃赔礼。”
“不必。”薄沅拒绝得干脆,“此后各自相安便好。”
韩听音走后,水莲进来,对薄沅说:“四皇子妃走时,阶梯都踩空了,差点摔倒。”
薄沅道:“天底下又一个可怜人而已,我听过她不少事呢,未出嫁前何等风华,如今落得这般,何苦呢?”
水莲听不明白,不敢接话,挠着头发,一副苦恼样子。
薄沅心里也纷乱,韩听音怎会知道那些事?她总觉得不大对,好似出了变数,有什么东西超出了掌握,不该如此的……
范勤见着赵衡第一眼就急切问他,“如何?”
赵衡瞧都没瞧他,依旧目不转睛盯着棋盘看,答得轻慢,“什么如何?”
范勤在赵衡对首坐下,皱了眉头,“就昨天咱们说的那事啊!怎么样了?我真觉得我这兄弟当的可太够意思了,不瞒你说,我回了家之后就开始想这事,扰的我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只想知道你这进行的如何了,这不,我实在熬不住,亲自跑过来问你,昨夜战况如何?”
赵衡深吸一口气,丢了手里棋子,同样皱着眉头,语气疑惑,“我记得你领了差,不用做事的吗?”
范勤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差事哪有你重要?”
赵衡不想再看眼前这张讨嫌的脸,话也不说一句,起身到了书案前,拿了本书翻弄起来。
范勤还坐在轩窗下,见此耸了耸肩膀,撇了下嘴,拈了云子在棋盘上敲,吵得人心烦意乱。
赵衡怒目,合上书卷,眸中尽是警告之色。
范勤随意将棋子扔回瓮里,胳膊撑在棋盘上,看着赵衡的脸,说:“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没得好,不然你会沦落到同自己对弈?”
赵衡手里的书已攥出了深痕,语气却平和,“你要不想被人拿扫帚扫出去,就闭上你的嘴。”
范勤瞪了眼,拍案而起,“你好意思?我是为谁好?白长了那么张脸,媳妇都哄不住,你羞不羞愧?”
赵衡想起昨晚之事,手上力道愈发大了,盯着范勤,牙齿暗自咬上了腮肉。
范勤道:“还得我帮你不是。”
薄沅仍被难题困扰着。今日韩听音闹到她跟前,叫她意识到可能已生了变故,虽不知具体是什么,但她须得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为此她正做了千般设想,力求万无一失,不留后患。
她正想得入神,侍女来报,说太子有请。
薄沅有些疑惑,问:“你可知所为何事?”
侍女摇头,“婢子不知,太子殿下未曾言明。”
薄沅心里有些许微妙。她不太想见赵衡,她必定要走,实在不想再与赵衡生出什么瓜葛来,相见总有风险,不如不见,可她总觉得要是这般的话,实在有些对不起赵衡。赵衡总归是没什么错的,她还是赵衡的妻子,不与他同寝已是悖礼,她甚至不曾操持过他的起居,如今他有召,若还是不理,是否过分了些?万一惹他恼怒……
薄沅觉得,还是去的好,她如今能这般安逸,不过是因为赵衡是个好人,欺善人总是不忍。
薄沅到赵衡处时,见着了张陌生的脸,为此她脚步顿在了门槛前。
范勤正嬉皮笑脸趴在赵衡耳边低声说着什么,赵衡脸上有着隐秘的恼怒,由着范勤讲话,一句也不吭。
范勤注意到门外有人,望过去,眼睛亮了亮,顿时松开了赵衡,跑到薄沅跟前,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参见太子妃殿下。”说完朝薄沅挤挤眼睛。
薄沅只看一眼,便知眼前这人轻浮,勾栏瓦肆的常客,必是膏粱子弟无疑,她朝赵衡望过去,不解赵衡怎同这样的人在一起,全然不是一路人。
赵衡也看薄沅,见她脸色,略蹙了眉,正要为范勤介绍,范勤却抢先一步,笑眯了一双眼睛自报起家门来了。
“殿下您定不认得我,我却认得殿下的,在下范勤,殿下成婚时,我跟着太子殿下去迎的亲,宴席上还为太子殿下挡酒呢!”
薄沅了然,范勤,她亦听说过的,梁都的名人,正如她所猜测的那般,纨绔里的翘楚,参知政事范章的幺儿,赵衡幼时的伴读。
赵衡从座位上站起来,无奈道:“他非要见妃子你,便请妃子过来了,倒也不是外人……”
范勤当即道,“我怎会是外人呢?我可是殿下最亲近的人,当然,太子妃您除外。”
油嘴滑舌,薄沅心中如此评判,面上却不显,颔首道:“范大人。”
“如此称呼也太过生分,太子妃不若同太子一般称呼我季安,方显得亲近。”范勤笑道。
薄沅不知如何回应,笑得勉强,只能看向赵衡,想知此番是要做什么。
赵衡稍沉吟一阵,道:“他不要了脸皮,非要赖在此地不走。”
范勤极为不满,朝赵衡怒道:“什么叫不要脸皮?”又转过头朝薄沅笑,“实不相瞒,我与太子殿下是自幼的情分,十足的亲近,太子妃是殿下的枕边人,我本应当早来拜见,只是太子妃居于深宫,我乃外臣,实难相见,本以为要饮恨终生,不曾想今时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您俱在韩园,实乃天赐良机,是以今日特来拜谒。”
虽明知范勤是个油腔滑调之徒,可这段话说得也是一本正经,又兼薄沅知他确实与赵衡情谊深厚,便信了这番话,道:“原是如此,劳范大人记挂。”
范勤笑得粲然,“请太子妃入席,我此番给太子妃备了礼,已交由太子殿下,届时叫太子转交给您。”
这礼是送给赵衡的妻子的,叫薄沅来收,属实心虚,讪讪道:“叫范大人费心。”
范勤有些委屈,“太子妃怎还那般叫我,唤我表字方显亲近。”
薄沅又是尴尬地笑。
赵衡却用眼神质问范勤,“你何时备了礼转交与我?”
范勤投去以意味深长的眼神。
薄沅给范勤裹带着入了席,刚坐下,范勤便给她斟酒,道:“殿下成婚那日,我挡在殿下前头,可是来者不拒,最后喝得烂醉,两日不醒,殿下今日可得给我面子,也算是慰劳我那日辛苦。”
薄沅推拒,“我实是饮不得酒。”
范勤心道正好,于是劝得更为卖力,各种名目,连赵衡都要忍不住皱眉头,挤眉弄眼问他要干什么范勤同样回以挤眉弄眼,那意思是叫赵衡不要管。
薄沅给劝得无法,唇到底沾了杯,一杯饮尽,已满脸酡红,头重脚轻了。
范勤惊异道:“怎一杯就倒了?”
赵衡再忍不住,站起来唤人,“扶太子妃去休息。”
薄沅给人扶走后,厅堂只剩了赵衡与范勤两人,赵衡眉皱得死紧,出声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范勤眯着眼睛,笑得暧昧至极,“你总会知道的,我必然是为了你好。”
“你敢胡闹的话,我饶不了你。”
范勤倒不在乎,“行了,你快去瞧瞧太子妃吧,那么个娇人儿,可醉得不轻。”他还感叹,“酒量是的真不行。”
赵衡总觉有鬼,也不再管范勤,要去看薄沅。
薄沅被水莲扶回去,才脱了外衣坐上了床,有侍女进来,端个托盘,低眉顺眼,“太子殿下命婢子给太子妃送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