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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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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沅与贺银月相识数载,几时见过贺银月有这般失落之态?念及此番不过因一男子而起,不得不感慨情之一字害人不浅,竟将一爽朗磊落的人逼至如此境地。
贺银月观薄沅神色,知她心中所想,不由得叹气,不知是安慰好友还是安慰自己,“许是命里该有此劫。”叹口气,又笑笑,问薄沅:“你怎又在外头?太子殿下竟不管你的吗?”
薄沅本想说太子跟她一块在外头,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他忙得很。”
贺银月也很无奈,“男人就是这样,时时刻刻都忙得很,也不顾女人怎么想。”说罢去看薄沅,微微一笑,“所以女人想法子要离开他,是他的报应。”
薄沅听了这话深觉惭愧,替赵衡觉得冤枉。
“好了,来说正经事。”贺银月从袖子里掏了好一会儿,从里头掏出一团皱巴巴的纸,朝薄沅摇了摇,玩笑道:“这要命的玩意还是自己收着安心,我再亲自送到你手上,便更安心了。”
薄沅接过来,当即要展开看,贺银月拦住她,左右望了望,“回去再看不迟。”又叮嘱,“可别叫旁的人察觉了,记熟到能默了,记得烧掉,成败在此一举,不可粗心大意。”
薄沅便知这纸上内容必是与她央求贺银月之事有关,当即点了点头,回得慎重:“我省得的,你放心。”
“届时便依上头计划行事,你回去好好准备。”
薄沅应下。
贺银月笑了下,道:“好了,今日便说这些吧,其余的,等这件大事了了我再详细讲给你听,我先走了。”
薄沅将那纸塞进了袖子里,像是装进去了一块热碳,却叫她熨帖的很,心雀跃的要飞起来。
终于……
薄沅回到会仙楼,推开包间门的时候差点要与赵衡撞到一起。
薄沅诧异,关上了门,问:“殿下要去何处?”
赵衡皱着的眉舒展开来,“我见妃子久去不归,很是担忧,想出去寻妃子,妃子去了何处?”
薄沅回来路上早想好了说辞,随即将手里几包荷叶举到赵衡眼前,“去外头铺子买干果了,我同殿下说过了呀。”说罢将荷叶包打开了给他看,“呶,嘉应子,给你的。”
赵衡不为所动,只说:“那妃子也未免去的太久了些。”
“噢,旁边有小孩子打架,我在旁边瞧了会儿,耽搁了。”薄沅欲转过这话头,便捏了颗嘉应子到赵衡嘴边,告诉他,“甜的。”
赵衡不太信她所说的看小孩子打架所以耽搁的话,他觉得她在骗他,又要想,是为什么骗他呢?
他正想着,不防什么东西突然进了他嘴里,软的,晕开一阵甜腻。
他下意识要吐,却看见一只从他唇上离去的手,便没有吐掉。
“真是甜的,我不骗你。”薄沅一边说,一边回到原先座位那坐下,举了筷子又夹起菜吃起来。
赵衡也回去坐了,那嘉应子咬开了,外头是甜的,里头却酸。
“啊,这菜凉了,不好吃了。”薄沅又去看赵衡,“殿下好像也没怎么吃,是不合胃口吗?”
赵衡摇头,“并非如此,只是妃子在外头,我忧虑妃子,不得安然。”
薄沅咬了下筷子,笑容有些讪讪,“这样嘛……”
过了会儿,薄沅放下筷子,对赵衡道:“我们回去吧,殿下。”
听她突然这样讲,赵衡有些小小的讶异,瞧她出来时那般欢喜,还以为她要久待,他怕她夜里还要在外头,还想了几句话劝,不成想这会儿就要回去了,不过这也算遂了他的心,于是点了点头。
回去路上,薄沅很是沉寂,她心思全在袖子里那张纸上,路走的也不经心,几次差点撞到人。
赵衡瞧出她的异常来,问她怎么了,也只得到没事的回复,但怎么看都不是没事的样子。
问她不肯说,赵衡皱了眉头,但他天生不是一个爱纠缠的人,她不想说,他也就不再问,只是为了叫薄沅不再撞到人,他便牵住了薄沅的手,走到了薄沅前头。
赵衡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拽着他的手出来,结果竟然要他牵着她回去,今天真是莫名其妙。
薄沅被赵衡牵住了手,大为震惊,当即就要抽出来,看着周围人的神情,红着脸对赵衡说,“好多人!”
赵衡不以为意,“你我乃是夫妻。”
薄沅还是挣扎着将手抽了回来,抱住了,说:“总归不好。”
赵衡再次看了看空荡的手,道:“那你好好看路。”
薄沅点头,果然再不能聚起精神想袖子里那张纸的事,一路跟着赵衡回到了韩园,再也没发生过差点撞人的事。
韩园大门前,高进正转圈,见着赵衡,忙迎上去,“我的殿下,您到哪去了?”然后又朝薄沅行礼,“太子妃。”
薄沅颔首。
几人入了园,高进又道:“殿下,范大人已等您许久了。”
薄沅愣了一下,原来赵衡真的有事要忙,那自己先前确实是放肆了,做的时候胆子大,没觉得怎样,这会儿就有些尴尬,特地落后了两步远,不肯跟赵衡走在一块儿。
赵衡微讶,“老师怎来了?有说为着什么事吗?”
高进摇头,“不过范大人瞧着好像不大高兴,只说要见殿下,听闻殿下不在,也没了话,只在您书房喝茶。”
赵衡扬了扬眉,侧过头去看薄沅,他要去见范章,想着要跟薄沅说一声,结果一回头,发现薄沅已经落了好远一段距离,脚步便停下了。
薄沅正在看园子里的花木,匆忙一瞥间看见赵衡站着不动,知他是在等她,遂快步到了他跟前,低声喊了句“殿下”。
“妃子,我有些事需处理,不能送妃子回去了。”
薄沅求之不得,便道:“怎敢耽误殿下正事?妾先前无状,实是羞愧,还望殿下不要怪罪。”说罢一礼,“妾告退。”
走了两步,她又回过头。
赵衡还在原地,见她回头,抬起的脚又放了回去。
“怎么了?”他问。
薄沅心里有点难过,赵衡是个好人,待她不错,两日后便是上巳了……
她又走回去,到了赵衡跟前,脸上带了笑,好叫别人瞧不出她的哀伤来,她问:“方才忘了问,殿下今天开心吗?”
赵衡闻言认真想了下。今天原本是个普通的一天,但是后来有人说要哄他开心,拉着他出去跑了一通,将她认为的好的东西送到他跟前,她很认真地在哄她开心。
他点了点头,“开心的。”
薄沅的笑变得真诚了些,“真的吗?”
赵衡看着她的笑,也开始笑,“是的。”
薄沅突然就收了笑,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对赵衡说,“殿下,以后也要一直开心啊。”这是我对你的告别,谢谢你。
薄沅讲完了话,朝赵衡行礼,转身离去了。
赵衡愣住了。
水莲看见薄沅急匆匆进门来,正欲行礼,被薄沅一把扶住,吃惊之余,听得薄沅对她道:“水莲,我欲午睡,你去门外,无论谁来,皆不许入内。”
水莲忙应是,又问是否要服侍更衣洗漱,薄沅挥手道不必,水莲便行了礼,带上了门出去。
房间再无他人,薄沅忙从袖子中掏出了贺银月的字条,展开时手不住地抖。
薄沅不自觉将纸上内容轻声读了出来,读到最后声音也一并在发抖。
贺银月在乱葬岗里扒拉出一具女尸,身量与薄沅有九分相似,烧香祷告后拿石头树枝磕烂了脸,身上明显特征也一并抹掉,处理完毕后放进了冰窖,只待上巳时偷梁换柱。薄沅只需到望日峰,装作不小心跌落山崖,随浩浩江水而去,待人找到时,尸体必已泡的面目全非,任谁也瞧不出来了。过个半年,便可以叫薄夫人已悲痛不能自己为由还乡,届时便可母女团聚……
只要如此,便可离了这地,脱了这泥淖,再也不会痛苦了。
薄沅将纸张置于心口,缓缓闭上了眼睛。
待确定了无一字遗漏之后,薄沅将信点着了,灰收起来揉碎了,吹到了床底下,干干净净……
赵衡见着了范章,恭敬喊了一声老师。
范章从椅子上起来,朝赵衡行礼,亦恭声喊殿下。
赵衡受了这个礼,又请范章坐下,问:“老师找我?”
范章拱了拱手,苦笑道:“实不相瞒,老臣乃是来殿下处避难的。”
赵衡了然,那必然是为着范勤了。
“哦,老师有何难?不妨说与我听听,说不定能为老师排忧解难。”
范章面上有些难堪,摆手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啊!”
自家不成器的小子犯了大错惹得太子殿下震怒,范夫人此次也包庇不得,只得忍着痛将小儿子打发去运河搬石头。范勤名字虽带了个勤,但实际上四体不勤,哪里受得了这份苦,举着一双血淋淋的手到了亲娘跟前哭。范夫人一见哪还了得,当即就抱着儿子一道哭,要范章到赵衡这儿求情。范大人早想教训范勤,此事他巴不得,奈何实在拗不过夫人,只得到赵衡这里走个过场,回去也好交代。
赵衡道:“若是为季安的事,老师不必为难,想来季安已得了教训,再过个两天就叫他回去吧。”
范章忙站起来,向赵衡行礼,“殿下万不可如此啊!小子狂妄,冒犯殿下,殿下只稍作惩处,已是纵容,为人君者,此不可为!”
赵衡皱了眉,“老师,季安乃是……”
“臣今日听闻殿下与太子妃出行,老臣斗胆,太子妃所为实乃……”
赵衡忽然想起薄沅说的,“以后也要一直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