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 18 章 ...
-
“好看。”赵衡答得诚恳。
哪怕薄沅自知除了这再不能有旁的原因,可她觉得不甘,仍旧追问,“只是因为这个吗?”
“娘娘当时叫我务必选一个出来,所以我选了一个最好看的。那天那么多人,妃子最美,谁也比不上。”
这当真是夸赞了,如果愿意,还可以当情话听。
薄沅早已想的明白,这事从头到尾怪不得赵衡,是她自己存了心思,赵衡不过如了她的愿而已。可薄沅活过一世,历经沧桑,落得那么个下场,如今再回首,忆及这叫她痛苦惧怕的许多事不过是由赵衡一念而起,心中难免怨怼。
我多希望你当初没有选我。
薄沅低下头,神色哀伤。
赵衡见她许久不说话,再去看她,见她又低落起来,略有惊讶,便去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惹了她不高兴,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确实是说错了话。
他欲找补,思忖一阵,又徐徐讲,“当初只觉妃子端庄貌美,与妃子成了亲后,又知晓了许多先前未察觉到的妃子的好来,若只能瞧见妃子的无双颜色,未免太有眼无珠了。”
他说这些话,薄沅听在耳中,除感叹赵衡确实是个好人之外,并未得到安慰,只感慨天意弄人。
若那日赵衡不曾看见她,或者有更多的考虑,家世、学识、贤良等等,他便不会娶薄沅,偏偏他最纯粹,并不想从婚姻中牟取至高利益,所以只能怪上苍对她不仁。
今朝如此,便是上苍对她的仁慈了,须得好好把握才是。
薄沅看向赵衡,眼神闪烁,露出笑颜,“想不到殿下这般高看我,实叫我受宠若惊。”
赵衡见她再度展颜,信了自己先前确实是说错了话,心中觉得亏欠,想了想,又说,“妃子是我的妻子,在我眼中,旁人皆不可比。”
薄沅挑了下眉,道:“殿下这样说,我心中实在感动,实在无以为报,只能请了殿下的午膳,还望殿下赏个薄面。”
赵衡心中舒一口气,想着她应当是不生气了,便笑这说:“那便由妃子安排,我自听之。”
薄沅微笑颔首。
薄沅带赵衡去了会仙楼。
会仙楼与贺银月的宝琳楼齐名,亦是闻名遐迩,薄沅未与贺银月熟识前,会仙楼亦是她流连之所。
薄沅筹划金蝉脱壳之计,贺银月乃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为防事成之后将贺银月牵扯进来,两人的关系还是不要叫人知道才好。
薄沅选了个临窗的包间,两人坐下后,酒楼的伙计上前询问,薄沅先问了赵衡口味,赵衡只说不吃辣。薄沅点了点头,问伙计可有什么新鲜菜色,伙计殷勤着报了连串的菜名,尽是些先前没听过的,倒叫薄沅惊喜,又问伙计哪些清淡,伙计答了,薄沅便选了些感兴趣的,伙计记下了,叫稍等,忙不迭退下了。
薄沅拿了赵衡跟前的杯盘筷盏到自己跟前,倒了壶里的热水,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才又放回赵衡跟前。
薄沅解释说,“我总怕他们清洗时不尽心,若不自己再洗一遍,总觉得心里过不去。”说罢又拿起自己面前的那份洗。
赵衡也给面子,“妃子的忧虑不无道理。”
薄沅又问,“殿下先前来过这儿吗?”
赵衡想了想,范勤似乎没带他来过这里,遂摇了摇头,道:“没来过。”
薄沅听了却很高兴,“他家的鱼羹最好,鲜香滑腻,我每次来必点,殿下待会儿一定要尝一尝,可知这世上,美食最不可辜负,他家出名的还有蟹,可惜如今不是吃蟹的好时节,到了八九月里,必不能错过……”
说起各色美食来,薄沅自是如数家珍,讲起来滔滔不绝,先前那些不愉快已通通忘掉,眼睛都冒着光亮。
赵衡听得认真,又看她这快活模样,竟不自觉也带了笑,心里存了便如她所说到时一定要来试试的想法。
直到传菜的小厮端了菜上来,薄沅才停了嘴,转而给赵衡布菜,不一会儿就给赵衡夹了冒尖的一碗,并且急声催促,“快尝一尝,便知我绝没有骗你。”
小厮端着托盘离去,薄沅对赵衡说:“你信我的,尚食局那些东西,根本就是敷衍,同这些根本没有办法比。”她还记着赵衡说的话,想叫他迷途知返。
赵衡看了身前那满满一碗的珍馐佳肴良久,提起筷子夹了只丸子到嘴里,细细嚼了,乃是先前从没有品尝过的美味。
薄沅还要问他,“如何?”
“甚是可口。”
薄沅便露出一副得意样子,“我没骗你吧?”
赵衡并不在意饮食是否精致,口腹之欲是否得到满足并不重要,尚食局送去的东西并非难以下咽,只要叫他不至饿死,便都是可以接受的,他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薄沅夹了块白肉,才搁到嘴里便皱了眉头,低头吐掉了,朝赵衡抱怨,“这味道不对,许是换了厨子。”又将赵衡碗里那块一并挑走了,“殿下也不要吃了,不好吃。”
赵衡问薄沅,“妃子很在意这些吗?”
“那必然啊,这世上不顺意的事情已非常多了,如果连吃什么这件小事都不能合自己的心意,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赵衡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
好像世间万物都能合他的心意,因为他好像并没有什么要求,没什么能叫他不快,但也没有什么能叫他愉快……
他愉不愉快,好似并不重要。
薄沅往窗外望去,瞧见了外头街上卖干果子的铺子,抱怨道:“我先前都是一个人,坐底下,不到包间来,大厅上穿梭着各色闲汉,我不需要支使他们买东西跑腿,他们却常常到我跟前晃悠,打搅我吃饭,叫我气恼不已,如今我用着他们了,他们却一个都见不着了,真是讨厌。”
赵衡还在想那些话,没有给薄沅回应。
薄沅站起来,对赵衡说:“殿下,我要去买梨条,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她想了想,觉得赵衡可能根本不知道有什么,问他无益,便自己做了决定,“我带桃圈给你吧,还有嘉应子,你等着我。”
薄沅跑到铺子前,挑好了,叫人拿荷叶包了,刚付了钱,却在前头巷子里见到个熟人。
虽只是个背影,但薄沅绝不会看错,那是贺银月,她正跟个男子拉扯。
薄沅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抱着荷叶就跑过去,听见一路的莺莺燕燕。
这地方酒楼多,客人们爱风雅,总要召妓/女作陪,是以这附近经营着好些娼家。
贺银月怎会在这种地方跟一个男子拉扯?
薄沅跑到跟前的时候,那男子已走远了,薄沅只来得及瞧见他背影,蓝色直,高且瘦,背挺得直。
薄沅喊贺银月的名字,贺银月也不应答,只咬着唇看着那男子离去的背影,双眼泛红,一副委屈神色。
薄沅从未见过贺银月如此,很是担忧,一连唤了好几声,贺银月才回了神,看见薄沅,很是惊讶。
“潋滟?你怎么在这里?”
薄沅看了眼左右,各处都有穿红着绿拿着扇子遮面的妓/女,私语声不绝。
“我还要问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贺银月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薄沅不想站在这里给人指点,便拖着贺银月出了巷子,走了长远的一段路,到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停下。
薄沅也不拐弯抹角,开口便问,“那个人是谁?你刚在做什么?”
贺银月一贯好强,如今被好友瞧见落魄样子,很是羞窘,红了脸,含糊道:“……你不认识。”
“我要是认识他,绝不能叫他甩了你的手一走了之,留你一个人在那儿给人看笑话。”
贺银月笑得尴尬。
薄沅问:“你不肯跟我说?”
贺银月不自然地别开脸,半晌后说,“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对薄沅道:“你叫我给你办的那几件事,我都给你办好了,正要想法子告诉你呢,可巧就碰见你了,就先前你跟我说的那个汪铎……”
在薄沅的注视下,她声音渐渐停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似是无可奈何,对薄沅说,“好吧,我跟你讲就是了。”
贺银月讲得细致。那跟她在巷子里拉扯的男子名叫钟显,是个士子,早些年便入了京,为的是举试,可惜不中。他家境贫寒,父母亲人俱已亡故,孑然一身,他身无才资,连回乡的路费都凑不齐,便留在了都城,平日里寻些活计,维持生计,只待再考。
这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他寻的活计特殊,乃是出入各勾栏,给那些艳妓写曲词,再叫人谱了曲子,叫那些妓子见客人时献唱。
这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可是贺银月喜欢他。
她不愿意钟显出入那等地方,她有的是钱财,所以她对钟显说她可以给他铺路,为他提供他所需要的一切,什么都可以,但是钟显拒绝了她,贺银月不甘愿,便追他到了这里。
贺银月一副挫败的模样,舔了舔唇,苦涩道:“或许当真是我错了吧。”
薄沅很是震惊,贺银月哪里是个肯认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