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何莎菲的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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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何归鞍与何燕文父子的欢快交谈声，兵分两路：一路毫不拘谨，蹦蹦跳跳，直溜溜地飞进一楼画室，干脆地落在姑姑何莎菲的耳朵里；一路则小心些，怕惊扰了二楼的安稳，走走停停，小心翼翼地往上探，缓缓地溜进了二楼妈妈余敏华的耳朵里。
此时的何莎菲正抱着臂膀，脚上的拖鞋被她塌了几个来回，发出清脆的响，连带着地板上的画板也轻轻地摇晃，在空旷的画室缓缓荡开。
她眉头紧促，一脸严肃又纠结地盯着面前的画稿——画纸上的某处线条被橡皮重复擦拭不仅变得模糊不清，连纸张也变得又脆又薄。
她右手拿着笔却迟迟不落下，这画稿总觉得哪里不对，琢磨了很久，也没摸透问题出现在哪。
何莎菲听到何归鞍的声音，扭头看向窗外，外面的天都黑透了，原来都这个点了。
太好了，她的灵感小缪斯踢完球回来了。揉了揉僵直的脖子，紧绷的身体一点点舒展开来。
一想到画稿的问题更容易被解决，何莎菲嘴角微勾，心情好极了，把之前用力拿在手里的铅笔随手一甩，铅笔呈现出一个弧线，嗖的一声，又啪的一下掉到了笔盒里。
顾不上自夸自己的精准投篮，何莎菲大步迈出门去，拖鞋却突然打滑了，差点带着人一起飞出去。
她忙着扶墙稳住，低头看见大半脚掌都滑到拖鞋外面了。将脚塞回鞋里，何莎菲忍不住摇摇头：我弟真是抠到家了。坏成这样也舍不得扔。
说着便拖着拖鞋继续走，与何归鞍还有些距离，声音先传过去，“小鞍鞍你回来啦。”眼神又扫过何归鞍的身后，探头找了找又问“我们家露洲呢。
“露洲，露洲，露洲——”
这名字像根隐形的细线，总缠绕着何归鞍—一圈又一圈。缠得不密但是不松，缠得不紧但是不掉，无时无刻，每时每刻，没有停的时候。旁人提起他，十句里有八句要捎上“白鹭洲”，久了成了习惯，问起他的事，总要再追问一句白鹭洲呢。
可只有何归鞍自己清楚，他有多烦那个成天“表哥、表哥”追着喊的小家伙。什么时候起，他的名字就非得白鹭洲绑在一起？更可气的是——他何归鞍为什么要和别人平起平坐？
虽然不喜欢姑姑的话，但是何归鞍清楚，不应该对姑姑生气，对那些关心自己的人生气，也不该迁怒白鹭洲。大家都没做错什么，只是何归鞍自己心里别扭，单纯不喜欢这样而已。
何归鞍跑地地板咚咚咚得响，不顾何燕文叮嘱的慢些跑，一个猛子直接扑进姑姑何莎菲的怀里，“姑姑！你回来啦，我好想你啊！榆阿姨留露洲住在她那边，我还有作业没写，就先回来了！”
何莎菲稳稳的接住了扑过来的何归鞍，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笑着逗他：“臭小子，姑姑可没想你。”
说着就拉着何归鞍的胳膊往画室带，语气里都是期待“快来帮我看看最近画的童话书，总感觉有些不对，又说不出来。今天再当一次姑姑的小老师，指导一下怎么样。”
何归鞍小鼻子小嘴扭成一团，露出几分为难：“姑姑能不能再等一会呀。我还没洗澡，身上一股汗味，而且肚子都饿扁了。”
“哎呦。看我这个记性，不好意思，把我们家归鞍的肚子忘到南天门外去了。那就先让我来指导指导我们归鞍肚子，让它变得满满的，再让我们归鞍老师评画，好吗。”
何归鞍去洗澡的空隙，何莎菲卷起袖口来进厨房，刚拿起青菜要择，被何燕文拦住了，“你刚回来，哪能让你动手做菜，快回去坐着，看你的帅哥视频去。”
何莎菲手没停，干脆利落的恰掉菜根“没事，哥我不累。再说，我这拿手菜你们应该都想吃了吧。”
她顺手把枯黄的叶子扔进垃圾桶，何燕文却弯腰从垃圾桶里捡来回来，边冲水边说：“洗洗还能吃。扔了可惜。”
何莎菲无奈叹气：“哥，枯叶子早没营养了，归鞍还长身体呢！”何燕文却只顾着把菜叶子冲的干干净净“没事，我吃就行。”
何莎菲拿何燕文没办法，自己这个弟弟，怎么就扣到如此地步：“我说，弟，菜可以捡回来。咱们家拖鞋真得换了。”
何燕文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没接拖鞋的话，反倒抬眼看向何莎菲，眼神里多了几分松快：“姐，刚听你说公司新开了项目，最近周转怎么样？还好吗？”
何莎菲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再看向弟弟——他垂着眼，正把洗好的菜叶往盘子里摆，耳尖却悄悄泛红，显然是憋了好久才问出口。
原来他不是抠，是怕自己公司撑不住，怕这个家再出乱子，才连片枯菜叶都舍不得扔，把钱一分一分攒着，等着万一她需要时能帮衬一把。
想通这层，何莎菲鼻子忽然有点酸，她连忙低下头，借着择菜的动作掩去眼底的湿意，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几分暖意：“没事弟，公司正常运转着呢，最近还新开了个项目，稳得很。”
何燕文这边冷水开锅，在下面：“那就好，那就好，我觉得咱们家的地板也应该换了你觉得呢，我最近看中了一版，感觉不错。我们明天去看看？”
——连提换地板，都是确认她没事后，才敢说出口的“非必要”开销。何莎菲看着弟弟故作随意的侧脸，心里又暖又软，笑着应下：“好啊，去看！不过说好，你们家何归鞍，今晚还得借我用用——我这新项目，可全指望他给灵感呢。”
何莎菲是国内顶尖大学艺术系的高材生，前半生的轨迹几乎是“获奖—办展”的循环往复。她笔下多是意境悠远的自然风景，在艺术圈早有一席之地——可这份成就，终究只属于小圈子里的孤芳自赏，撑不起一个家的风雨。
变故是从何燕文前妻高雅婷难产去世开始的。高家因女儿的死迁怒何家，突然抽走所有投资，何家生意瞬间陷入危机，资金链彻底断裂。何莎菲不得不开始考虑做商业画为家里出一份力。因为她看不得父亲头发花白还日夜操劳，也受不了弟弟为了盘活生意，不得不把何归鞍丢在家里、四处奔波的模样，更让她窒息的是，高雅婷的弟弟以何家生意做要挟，逼他嫁给自己。
毫无商业绘画经验，又没了资金支持，何莎菲急得整夜睡不着，却在某天陪何归鞍读绘本时，突然被一个念头击中——如果将来何归鞍问起“妈妈去哪里了”，该怎么回答？她翻遍了育儿资料，网上的说法杂乱无章，却发现没有一本专门写给孩子、温柔解释“死亡”的书。
“不如，就做一本关于死亡的童话书？”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住。她跑到何家资助的社区学校，发了百份调查问卷，结果和她想的一样：几乎所有家长都对“死亡”话题避之不及，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说清楚。
决心是下了，可没有启动资金，一切都是空谈。犹豫了很久，何莎菲还是攥紧了手机，拨通了高新的电话——
门外忽然传来钥匙转动的轻响，何莎菲抬头一望，就见门被推开——只见一个人怀里抱着一大捧娇艳的红玫瑰，花束大得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笔挺的黑色西服领口，还有手腕上衬得格外精致的白手套，优雅又浪漫。没等何莎菲反应，那人已经单膝跪地，将怀里的玫瑰往前递了递，才从花束后探出头，眼底盛着笑意，声音裹着温柔：“老婆，欢迎回家。”
何莎菲去找高新时，终究还是点了头，答应了他的求婚——但提了个条件：高新必须为她的创业项目注入资金。
正说着，何归鞍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额角，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眼睛却亮得像盛了星光“姑父，你回来啦！上次你给我讲的那本冒险故事，还没讲完呢！”
“归鞍，你姑父刚回来，让他先歇歇，别总缠着人家。”从楼上下来的余敏华连忙走过来，拉住何归鞍，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眉头轻轻皱起，“你这头发怎么没擦干？快过来坐好，我给你擦干净，不然着凉了可怎么办？这孩子，做事总这么毛毛躁躁的。”说着，她拉着何归鞍在沙发上坐下，拿起干毛巾，裹住他的头发慢慢擦拭，动作轻柔得怕弄疼了他。
何莎菲接过高新递来的玫瑰花，指尖刚触到那片柔软的花瓣，记忆忽然漫了上来——当年她去找高新时，他竟直白提出，要她当众向自己求婚。可她心里藏着的求婚画面，从来不是这样的。那该是间爬满玫瑰的玻璃房，阳光透过花隙洒下来，只有他们两个人，眼里只映着彼此，安安静静地，把牵手一生的承诺说给对方听。
那时候她抬眼看向他，语气里带着无奈“让我当众给你求婚？”高新却摆出副得意模样，翘着二郎腿往后靠在椅背上，满不在乎地撇嘴：“嗨，不就是求个婚嘛，多大点事？”
“怎么不至于？”何莎菲收起笑意，语气认真了几分，“我跟你说的创业项目，你要是不肯赞助，那我也不勉强——大不了，我找别人谈。”
这话一出，高新瞬间没了刚才的嚣张，腰板都塌了半截，“谈什么？谈生意还是谈结婚？”
高新瞬间慌了，连忙往前凑了凑，语气也软了：“别啊莎菲姐，千万别找别人！是我不对，是我糊涂！婚我来求，怎么求都听你的！赞助的事也包在我身上，明天我就让人对接！”
何莎菲看着他急得慌神的样子，忍不住弯了眉眼，眼底藏着笑意：“早这样不就得了？”
饭桌上，何归鞍捧着饭碗，忽然仰起脸看向何莎菲，脆生生地问：“姑姑，你为什么喜欢姑父呀？”这话一出口，满桌人都停下了筷子，连正在夹菜的何燕文都笑着看过来。高新更是瞬间支棱起耳朵，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何莎菲，那模样比何归鞍还期待答案。
在全家人的热切目光都注视下，何莎菲害羞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轻声说：“还不是你姑父，十七岁那年跟我拌嘴——我画了幅得意的画，他偏说看不懂，气得我好几天没理他。”
“哎，这话可得说全！”高新立马笑着接话，眉眼都弯了，
“后来我不是写了情书嘛，专门写的你姑姑能看懂的话，把画里的心思全说透了，这不就把人哄回来了？”
何归鞍忽然恍然大悟，拍着小手笑道：“所以姑父现在童话故事写得这么好，都是当年给姑姑写情书写出来的呀！”
高新被逗得哈哈大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里满是宠溺：“对喽对喽！要不怎么说我们归鞍最聪明了。这可全是你姑姑的功劳，是你姑姑让我的笔，学会了写真心。”
饭后，何莎菲将高新送的那捧玫瑰花拆开，细心地分给在场每个人一支。夜里，大家都把这支带着暖意的玫瑰放在床头，伴着淡淡的花香，一夜好眠。
姑姑说：“离别虽难讲，但用童话裹住温柔，就能让爱留在心里，也让我们敢去承担往后的日子。”
姑父说：“我的笔，以前总写些风花雪月，其实把故事、温暖，都揉进字里行间，才敢说能留住时光。”
童话书《橡树下的约定：风会带来家人的话》：以故事中关键意象“老橡树”和“风”为核心，直接点出“与家人的联结”，温暖又贴合自然与告别。
- 作者：高新
- 插画：何莎菲
- 出版者：沙洲出版社
- 分类：儿童文学/童话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何莎菲的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