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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第三百二十一章 秋天的早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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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闷热的夏季总算过去了,蓝沙尔的秋天姗姗而来。麦田里一片金黄,山后的枫树红了一大片,映着总是碧蓝的晴空,煞是好看。地方长官杜塞尔男爵命人翻修了浮桥,林子里那片烧焦的枯木也重新补种了新的树木,男爵本想连路也修一修,可是从春天开始,内战就不断,时局很乱,修路的工程只好暂时搁置了。
清晨,几只布谷鸟落在斐迪南城堡窗外的枝梢上,叽叽咕咕地说着只有秋风才能听懂的语言。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公爵正坐在桌旁,慢慢地喝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不时抬起头看一眼窗外,向那几只小小的鸟儿微微一笑。
“少爷。”路太太轻轻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早,路太太。”公爵放下咖啡,向路太太点头一笑。
“你还是起得那么早,少爷。”路太太看着公爵,微带责备,他们都希望公爵能多睡一会儿,像其他这个年纪的年轻贵族们一样,睡到日上三竿,晒着太阳在床上用早餐,但公爵自从身体好起来了以后,就再没有这样做过了,“这是菲奥娜小姐让我交给你的。”路太太说着,将手里的一串鲜绿色的苜蓿叶递给公爵。
苜蓿叶带着阵阵的清香,柔软地落在公爵的手里时,公爵的指尖感觉到了几丝露珠的清凉。这应该是刚刚采摘下来的,又细细地结成了小环,垂坠的一串,带着自然的清新。
“是刚才菲奥娜小姐梳妆时看到窗台上长的,她就采了一株让我给送来。真是个孩子。”路太太笑着摇头。
公爵低下头,仔细地将苜蓿叶做成的小环扣在自己胸前的排纽上,绿色的三叶草衬着公爵珠灰色的上衣,成了相当别致的装饰。
“虽然有些孩子气,可是这样很不错,你说是吗,路太太?”公爵微笑着说道。
路太太连连叹气,她早该知道,她的小少爷,总是时时刻刻维护着菲奥娜小姐的。
公爵站起身,他是怕他起得太早,惊醒睡梦中的爱人,才独自坐在这里,既然她已经醒了,他不想再等,匆匆离开起居室,向林珞菲的房间走去。
“拉乌尔!”
林珞菲正在让克瑞丝帮她梳头,看到他进来,少女便笑了。
“你戴上了,拉乌尔!”她指着他胸前的苜蓿叶,轻轻拍了拍手。
公爵点了点头,故意显得有些淡淡的,问道:“好看吗,菲?”
林珞菲微微仰起头看他:“你当然是戴什么都好看,我亲爱的……”她说得很轻,很柔和,公爵早已情不自禁地走过来,站在她的身旁,她便将头靠在公爵的怀里,悄声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拉乌尔……”
公爵终于还是轻笑出声,他将她的黑发缠在手指上,一圈一圈地打着环,直到小克瑞丝向他提出了抗议。
“大人,”克瑞丝严肃地看着公爵,“您这样我没有办法为小姐梳头了!”
林珞菲“噗嗤”一笑,半眯着眼睛笑吟吟地看公爵,仿佛是在说:瞧你,快放手吧?
公爵嘴上应着:“好。”可他的手却一直没有将林珞菲的黑发放开,贪恋着柔软的发丝缠绕在指间时那种温润的触感,公爵不住轻轻抚弄那一束细细的乌发,竟好像是忘了克瑞丝的请求。
林珞菲笑着推了推他:“还不松开吗,拉乌尔?你忘了,今天我们还要去见斯巴达院长呢,你也不想我这个样子就去的吧?”
“嗯,对……”公爵含混地应了一声。
“大人……”克瑞丝也又一次催道。
公爵点一下头,却再没有了任何反应。
小克瑞丝长叹了一声,把梳子放在梳妆台上,泄气地朝林珞菲看。
林珞菲看看克瑞丝,又看看站在她面前出神的公爵,不由得只是抿嘴轻笑,她向克瑞丝摆了摆手,轻声道:“你先去吧,克瑞丝,一会儿我再叫你。”
克瑞丝小心翼翼地瞥了瞥公爵,在公爵的固执面前,小姑娘显然是退缩了。她俯下身,向林珞菲行了个屈膝礼,走了出去。
“拉乌尔……”
林珞菲牵着公爵的手,拉着他坐了下来,歪着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晕在脸上的也不知是阳光的温暖,还是他特有的气息。
“我想我可以和你就这么坐着,什么也不干,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然后我们就成了一对石像,连手也分不开了……”林珞菲轻轻地说道。
公爵没有说话,却只是一笑。
“我知道你觉得这么说很傻,”林珞菲嘟起了嘴,“可我真的觉得可以。”
“嗯,我也觉得可以,”公爵的唇贴近林珞菲的脸颊,轻轻吻了她一下,又笑了,“可我不愿意让我的菲变成石像……所以,我不想听从克瑞丝的话,我不放手,就是菲不变成石像,我们也不会分开。”
“嗯……”林珞菲依偎在公爵的怀里,现在她能肯定,这是公爵拥着她的温暖。
“拉乌尔少爷,菲奥娜小姐,弗里兹刚才问,今天要备车吗?”门外传来了路太太的声音。
两人仿佛被突然惊醒,公爵轻咳了一声,下意识地放松了林珞菲,匆匆回答:“是的,路太太,告诉弗里兹,今天菲会用车。”
路太太的突然打断让公爵微感局促,林珞菲早有预料似地偷眼去看公爵的侧脸,耳垂上一闪而过的浅淡红晕让林珞菲吃吃地笑了很久,等公爵终于发现,侧身去看她,她又赶紧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低下头,装作梳理长发,可刚静了一会儿,她仍是禁不住笑了起来,公爵只好无奈地看着她,嘴角边却淡淡地含着一丝笑意。
等林珞菲终于梳妆打扮好,公爵便挽着她的手,去晨厅用早餐。无论早餐是什么,公爵总是吃得很少,他似乎更愿意看着她吃,亲自替她把奶油抹在面包上,用牛奶冲调咖啡。
随后,两人一起下了楼,今天,他们要去蓝沙尔修道院,昨天斯巴达院长送信来,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们。
“是有关公爵大人的婚礼。”院长派来的修道士这样说道。
如果不是约翰修士自己说了,公爵一定是不敢问的,期望太大了,他也会害怕失望的落差。
弗里兹驾车,刚近中午,他已将公爵和林珞菲送到了修道院。然而,他们却没能在这里见到斯巴达院长。
“院长去做弥撒了,” 高个子的巴度修士解释道,“不过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知道了。”公爵伸手将林珞菲扶下马车,一边往休息室走去,一边随意地向巴度修士问道,“今天是为谁做的弥撒,修士?”
“是为边境军队和康斯坦大公。”巴度修士回答。
公爵的脚步顿住了,林珞菲便也跟着停了下来,轻轻握住了公爵的手。
“康斯坦大公?”公爵禁不住问道。尽管身在蓝沙尔,但公爵一直关心着康斯坦大公和拉莫的情况,最近的消息是大公的军队正迅速逼近天鹅堡。虽然很为拉莫担心,但公爵也只能苦等新的消息,可是,一连几天,无论哪一方,胜利或者失败的消息,都没有传来。忽然听到巴度修士提到大公,而且还说斯巴达院长在为大公做弥撒,公爵感到大惑不解。毕竟大公与国王为敌,院长这样做,可以被指责为叛国。
“怎么,原来大人您还不知道?”巴度修士看到公爵惊讶的神色,又见林珞菲也只是茫然地摇头,想想也是,康斯坦大公立场的转变刚发生不久,教会也是才得到消息的,公爵一定还没有听说,“大人,几天前,俄国人擅自越过了我们北部的边境线,许多人都不得不背井离乡,成了逃亡的难民。消息传到天鹅堡的时候,康斯坦大公正要与陛下的卫队进行最后一场决战,但俄国人却让他们两方都改变了主意,王子殿下和大公决定联合起来,共同对抗俄国的入侵。这是康斯坦大公的话,我们只有一个佐亚。”
公爵良久不语,林珞菲看着他,她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当佐亚面临外敌侵略的时候,每一个高尚的、有正义感的人都应该站出来,为祖国尽绵薄之力。康斯坦大公放弃了等待了二十年的胜利,在战场上拼杀,就连斯巴达院长也亲自做起了弥撒,而公爵,斐迪南公爵,却在拒绝了国王的请求后,就躲在自己的城堡里,甚至连俄国人的入侵都毫不知情。
“拉乌尔……”林珞菲轻声唤他。
公爵缓缓地将目光转向她,他不想让她担心,勉强笑了笑,淡淡道:“我们进去吧,菲。”公爵伸出手,轻轻挽起林珞菲走了进去。
巴度修士说得不错,斯巴达院长果然很快就来了,对于让公爵和小姐等候他,院长礼貌地表示了歉意。公爵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弥撒,自然也谈到了康斯坦大公,斯巴达院长一点也没有吝啬他对大公的赞美:
“他让我们见到了一个正直无私的灵魂,我相信上帝一定会保佑他,保佑佐亚。并且,我还希望,”斯巴达院长瞥了眼公爵,模模糊糊地哼了一声,将肥厚的手掌摊开,小幅度挥了两下,“这话我只对您说,大人,换了个人,我是不会说的——我是真希望,上帝帮助我们对付了俄国人以后,能再帮我们一个小忙,”斯巴达院长压低了声音,尽量凑近公爵,耳语似地又道,“大人,我想二十年前的事本来不该是那样的结果,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应该也有力量纠正当年的错误了,您觉得呢,大人?”
公爵微微皱了皱眉,可他的心里却起了一阵异样的激荡。大公也许不会想到,这个出人意料的决定除了让俄国人大失所望以外,还会有什么其他的结果,但现在,公爵看到了,人民不再将大公当作一个叛乱者,而开始把康斯坦大公看作一个值得信赖和尊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