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翼齐飞》厉小茹

1、凤舞九天

　　凤舞九天

　　陆小凤懒懒地坐在西山河边，无聊地将小石子抛来抛去。
　　一个月了。厉南星族中有要事需要他这个族长来处理，所以丢下他跑掉了。
　　“族长这样的身份，真是讨厌啊。”仰天躺在绒绒的草地上，陆小凤看着蓝蓝的天空上白云悠悠地飘，忍不住长长地叹息。顺手揪了根蒲公英来玩，撕一根吹一根落得自己满身毛毛：“南星很爱我，南星爱我，南星很爱我，南星爱我……”
　　突然耳边一阵喧闹：
　　“耶？不会吧，这样太狠了！”
　　“是真的小茹，听说鹤族的卫士们已经抓捕了很多妖怪呢。”
　　“可是，蔓蔓，这样太过分了。凭什么所有妖都要听他们的！”
　　“哼，都是鹤族那个族长不好，还对徂徕范围内不服从的妖下了必杀令！”
　　“不是吧，人家很喜欢他的哦……怎么会这样~！”
　　“叽！”
　　“喳！”
　　陆小凤一手一支，将两只路过的小麻雀捉在手里。
　　“叽叽！你干吗！”
　　“喳喳！放开放开！坏人！”
　　“别怕，乖乖回答我的问题就放了你们，不然，小心变成烤麻雀哦！”陆小凤笑得和蔼可亲。
　　“小茹我怕~~~~！”
　　“烤麻雀！啊啊，我还小啊不要被烤！蔓蔓蔓蔓！！”
　　“……闭嘴，不然马上烤了你们！”
　　“……”
　　“……”
　　“好了。”陆小凤满意地点点头，“鹤族的消息是谁传的？”
　　“……听一群萤火虫说的。”
　　“具体情况告诉我，多久前的事情？”
　　“我们今天刚刚听说啊，好像是半个多月前发生的，鹤族的族长回西山后就下达了这样的命令，要一统徂徕。”
　　陆小凤眯起眼睛。一统徂徕？开什么玩笑？！南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看来，你有麻烦了啊。他松开手，放两只小麻雀自由，它们扑楞楞地快速飞走：
　　“好可怕好可怕啊小茹！差点被烤了！真是流年不利啊出门遇恶人！”
　　“闭嘴闭嘴，蔓蔓你个笨蛋！等他听不到了再骂！”
　　陆小凤挑唇笑笑，轻轻一弹手指，两道红色的光芒分别注入那两只小麻雀体内，无声无息丝毫不被察觉：“谢谢你们的消息。”送你们每只一点灵力吧。
　　西山的河水依然安静地流淌，白云依旧悠闲飘荡。
　　火红的凤凰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天边，了然无痕。

　　门被轻轻敲了三下，传来清脆的女声：“族长大人，我进来了。”
　　厉南星盘膝坐在床 上，并不应声。
　　白衣女子推门而入，笑吟吟将手上的食盒放在桌上：“族长，大娘做了您爱吃的赤豆饼，还有金丝翠玉汤，来尝尝吧。”明明是个风姿绰约的银发少女，却自称大娘。
　　厉南星兀自垂眸。
　　“族长大人，七步绝的作用您比我可清楚，没有元丹护身，老这么不吃不喝，身子会受不了的。”
　　厉南星睁开眼睛，平静无波，声音低哑干涩：“贺大娘，南星敬你是两朝元老，趁早收手吧。”
　　贺大娘咕咕一笑：“族长大人您说笑呢。”话音骤然凌厉，“徂徕一带本来就是我们的地盘，现在住了那么多低等的妖怪，看着都恶心，我们如此高贵的种族，怎么能够容忍他们的存在！”
　　厉南星微微叹了口气。他收到消息赶回徂徕，毫无防备之下被贺大娘和阳长老制住，强迫服下七步绝，受困于此。
　　鹤族大多精通药性，七步绝由是徂徕特产的一种柠檬草混合六种毒物制成，每行走一步发作一种，步步断肠，七步而亡。而对于鹤族来说，更有压制元丹抑制灵力的作用。
　　厉南星生性平和，厌恶争权夺势的勾心斗角，近百年的时光更是与陆小凤携手游荡，甚少与族内联络，不想此次回来发生这样的事情。贺大娘与阳长老想统一徂徕驱逐各族妖怪，要求厉南星与他们合作，他自是不肯，中毒之后端坐于床，不吃不喝，显而易见的抗争。贺、阳二人顾忌他是前族长厉胜男的侄子，拥有历代族长传承的雪翎，只囚禁他，却没有逼他太甚。
　　突然一阵大笑，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迈入房间，眉眼间尽是狠绝：“贺大娘，不用跟他废话了！”
　　“噢？”
　　“我找到了缚星莲。嘿嘿，跟族长大人的名字真是适合啊！这花可以控制人心神，随他合作不合作，总是逃不掉！”
　　厉南星闻言猛地起身，贺大娘闪身而至单手压住他肩膀，甜笑：“族长大人，您可是中了七步绝，不要轻易走动哦！”
　　粉色的小花硬被喂入口中，厉南星晃了晃越来越沉重的头，拼命想维持清明。耳边听到贺大娘的娇声：
　　“就这样，乖，听大娘的话，多好！”
　　朦胧中一张带笑的脸在脑海中浮现，渐渐远去。
　　凤凰……

　　浅绿色的湖水中央一个小小的岛屿，一间简陋的屋子立在岛上。
　　陆小凤摸摸自己的胡子，喃喃：“这就是你们所谓圣地？真是太让人失望了。难怪你那么喜欢西山的河，要是一直住在这里会闷死的。”打听出厉南星被囚禁之处并不难，要不是路上碰到息红泪那丫头被缠着要一起来救人，甩开她费了点时间，早就到了！陆小凤飘身越过湖水，“救自己心爱的人这么浪漫又伟大的事情，当然是要单枪匹马才够魄力啊！”
　　小屋的门窗都关得很严，但仅仅是用简单的结界来封锁。陆小凤的表情严肃起来，倘若这样的法术不能破解，厉南星的情况只怕比他想象的要糟糕。
　　一进屋就闻到浓烈的香气，陆小凤忙退后一步，这香让人头晕。简洁地念了个诀，很快手上出现一个小小的光球，香气尽数被收在里面。轻轻一弹指，将光球丢入外面的湖水中：“南星你可别怪我污染环境哦。”
　　厉南星安静地躺在床 上，像是睡眠中。
　　陆小凤眯了眯眼睛。短短一个多月，竟然瘦成这样！他俯身下去，轻声唤他：“南星，南星，醒醒。”
　　厉南星并没有醒过来，但是蓦然蹙起眉头，像是隐忍着什么痛楚。
　　陆小凤轻轻拍拍他的脸，柔声说：“是我，我是凤凰，来，醒醒。”
　　“凤凰……”厉南星微启的唇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挣扎地愈发厉害。他的灵力和意志超出贺、阳二人所想，合缚星莲与七步绝之力，竟无法完全将他控制住，所以阳长老狠心用了断情香，一种催眠的药物，使他长时间处于睡眠状态，只在需要他发令的时候将其他人带到屋外听从指挥。陆小凤除去断情香，厉南星恢复清醒也只是时间问题。
　　“哼！我就知道会有人不知死活！”阳长老感应到圣地有人入侵，是以迅速赶来。恶毒地看向床 上的二人，口唇微动向厉南星下令：杀了他！
　　陆小凤转身看去：“呦，老大爷，就是你不知死活地把我家南星关在这里？”
　　……！
　　“哈哈！做得好！”阳长老大笑，“被人背叛的滋味怎么样？！”
　　陆小凤眼睛微微下瞟，一柄银色的小剑自胸口正中刺出，他回头，正对上厉南星仍旧茫然的神色，抬手扣住他的腕，轻轻一翻，将剑与他的手分开。
　　只这一瞬间的功夫，厉南星猛地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目光清明。
　　陆小凤微微一笑：“南星，我来了。”
　　“凤凰……你怎么会……”厉南星的话在看到他透身而过的银剑时骤然中断。那是雪翎所化，只有他自己才能控制，顿时心中一片冰冷。
　　“没事的。”陆小凤伸手抬起他的脸，温柔地吻上去，“南星，你放心，有我在。”
　　阳长老冷眼旁观，厉南星已经清醒，他也不急于攻击，贺大娘很快便到，届时合二人之力不怕陆厉能飞得了。
　　厉南星在逐渐加深的吻中感到丝丝血腥气，狠心推开陆小凤，抬手结印想要为他治疗，胸口一阵刺痛，生生打散他凝聚的灵力。
　　陆小凤眼中终于露出一点忧虑之色：“别动，你中毒了还是什么？”
　　阳长老冷笑：“族长大人，七步绝的滋味不错吧！”
　　“我虽然不了解七步绝，但是。”陆小凤按住厉南星不放弃仍想结印的手，飞快地在他唇上一啄，“我知道，只要拿到解药就好！”
　　话音未落，陆小凤已如箭般窜出，直逼阳长老。
　　厉南星一把没有扯住他，心急间想要下床，力不从心，脚刚触地便跌坐下去。这瞬间，冰冷的寒意骤然涌上，腹痛如绞，他身体一颤，死死咬牙蜷缩在地，额上冷汗淋漓。
　　七步绝。第一步。
　　那边阳长老未料陆小凤出招如此之快，仓皇迎战落了下风。陆小凤步步紧逼，眼看将要取胜之际，窗外一声娇叱，银光闪现之处，堪堪救下阳长老。
　　正是贺大娘到了。
　　“听说族长大人跟个男人打得火热，原来是这么俊俏的小哥！”
　　陆小凤不懂治疗法术，只用灵力闭住伤处的血流，可即使如此，胸口的鲜血仍然染红了大片。“一个也好，两个也罢，欺负南星的人，绝不放过！”他轻咳一下，潇洒地吐出一口淤血，欺身扑上。
　　三人瞬间斗至屋外。
　　厉南星这时缓了缓，他看不到外面的情势，只听到阳长老的骂声和贺大娘的调笑，陆小凤并不说话。他深吸一口气，压住腹内的痛楚，盘膝在地，不顾药物的抑制，拼命凝起些许灵力。
　　凤凰，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战斗。
　　陆小凤以一敌二，贺、阳二人都是鹤族高手，若非他们想要用他牵制厉南星而未下杀手，早已情况危急。缠斗间屋内忽然传来清越激昂的笛声，陆小凤精神一振，大笑：
　　“南星，此曲甚合我意！”
　　无形的笛声护在陆小凤周身，陆厉二人心意相通，皆知不能久战，攻势凌厉。
　　阳、贺二人根本不料厉南星如此状况还能再战斗，这一番变化，使得贺大娘都忍不住骂了声。二人被陆厉气势所迫，陆小凤更是不要命地打法，居然连连伤到二人。
　　贺大娘向阳长老递个眼色，寻个空隙掠向小屋，也不进入，只连发三道银光，击向厉南星。
　　厉南星专心应敌，闪过两道时身躯一震，方才被压制住的痛楚骤然发难，直逼胸口。
　　七步绝，第二步。
　　于是躲不过第三道银光，掌中幻化出的玉笛飞出数步远，落地清脆。
　　陆小凤此刻已重伤阳长老，听到笛声骤停，毫不迟疑闪身进屋，见厉南星虽面色灰白，眼睛却依然有神，放了大半心，这闪身间贺大娘已欺近，遂再度迎战。
　　厉南星见他一身白衣已经尽是血迹，心头疼痛难当，生生压过七步绝的威力。挣扎着挪向玉笛的位置。
　　七步绝，第三步。
　　凤凰，你莫要再受伤了。
　　七步绝，第四步。
　　凤凰，你要活着离开。
　　七步绝，第五步。
　　凤凰，你要忘了我。
　　七步绝，第六步。
　　凤凰，我爱你。
　　握住玉笛的瞬间，厉南星瞪大了眼睛，周身仿佛被无形的手撕裂，绝顶的痛楚几乎让他窒息，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缓过一口气，颤动着手将玉笛横在唇边。却是断断续续。
　　曲不成章。玉笛身碎。
　　陆小凤已经听到笛声破碎，拼着受贺大娘一道银光，硬是撞进小屋。见厉南星身上大小伤口无数，险些咬碎口中牙齿。瞬间扑过去，将自己元丹分做两半，低头将一半哺入他口中。旋即转身，面对贺、阳二人傲然一笑：“让你们见识，我凤族真正的功夫。”
　　厉南星只觉眼前茫然一片白色，意识仿佛轻得飘起来，刺骨的寒意却不断将他的身体拉入沉重的痛楚中。忽然一丝暖意自口中传来，迅速扩展到全身。他拼命抓住眼前晃动的景色，终于看清那漫天的火焰。
　　火红的凤凰熟悉的身影挟着熊熊的烈火扑向那两道白影，白影凝出银色的光芒迎上，三道力量剧烈碰撞，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分不清陆小凤身上的是火焰还是鲜血，厉南星只看到绝世的凤凰之舞，满眼的红。
　　凤舞九天。
　　银芒终于抵受不住火焰，消失。
　　陆小凤缓缓落在厉南星身前，笑得自信：“南星，你看，都说凤舞九天只有九重，我刚刚使出来的，该有十重的威力吧！”
　　厉南星勉强抬起手臂向他伸出手，却碰到一个无形的障碍。
　　陆小凤慢慢蹲下来：“凤舞九天的火焰敌我不分，我怕伤了你，做了个结界。”
　　他身上的火焰骤然变小，他的身形也随之变小，火光中的面容已经看不清晰。
　　厉南星却知道他现在必然是痞痞的笑容，他听到陆小凤说：
　　“南星，只是涅盤而已，等着我哦，不许变心！我爱你！”
　　火焰轻轻跳动一下，无声地熄灭。一道红光直冲天际，无影无踪。
　　厉南星躺在地上，凝视着火焰消失的地方，慢慢地，意识坠入黑暗。

　　凤族陆小凤殁于徂徕，涅盤重生，行踪不明。
　　鹤族元老级贺大娘、阳长老身死；族长厉南星重伤，传位他人，养伤二十余年。

　　西山的河水安静地流，天空的白云悠然地飘。
　　厉南星驻足许久。
　　“那个漂亮哥哥耶！好久没看到他了！”
　　“小胡子没来呢。”
　　“小胡子是坏人，要把我们烤来吃，你忘了吗小茹？”
　　“可是他没烤啊！”
　　厉南星随声望过去，一对小麻雀叽叽喳喳在枝头讲话。他想了想，走过去：“你们好。可以帮我个忙吗？”
　　“啊啊，蔓蔓蔓蔓漂亮哥哥跟我们说话耶！”
　　“叽叽叽叽！”
　　厉南星终于忍不住微笑出来：“你们认识那个小胡子吧？”
　　两只小麻雀在树枝上跳来跳去：
　　“是啊是啊，他要烤麻雀！”
　　“他没烤！蔓蔓！漂亮哥哥你要我们帮你什么？”
　　“如果你们有见到那个小胡子，告诉他，让他在这里等，厉南星每年回来一次。可以不？”
　　“好啊好啊！我们见到就告诉他！”
　　“我们等小胡子，小胡子等漂亮哥哥~！”
　　“那么，谢谢了！”
　　“漂亮哥哥要一个人走吗？会不会寂寞啊……”

　　西山渐渐在身后远去，小麻雀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一个人不寂寞，寂寞的只是思念的心情。
　　凤凰，你看，我活下来了。我会一直等你一直找你。我不会放弃。所以，你也要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我们不会放彼此寂寞的，对不对？

　　后记：那啥，本来鹤族也不都是跟那两个坏蛋同流合污的人，所以他们死了后，教主自然会有人救他。而且，他得了凤凰半颗元丹~所以所以养养伤就好了~！

　　后记：那啥，本来鹤族也不都是跟那两个坏蛋同流合污的人，所以他们死了后，教主自然会有人救他。而且，他得了凤凰半颗元丹~所以所以养养伤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