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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给我抱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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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温言一直没看进去。
他拿着书，听着唐烨说话，他有着猫科动物灵敏的嗅觉，他能闻到唐烨说话的时候裴钰身上令人畏怯的那种阴暗的情绪。
……他不开心了。
温言想。
从得知薛琳琳死后，他就有些暗沉。
这还是这个男人第一次在他身边流露出这样的情绪，他觉得稀奇又陌生。
但是这个男人的目光紧接着就落到了自己身上，温言有些怯生生地把书拿起来，挡住自己的脸，只是偷偷地露出一双漂亮的绿眼睛。
唐烨也看了过来。
温言往后缩了缩，轻轻地问：“怎么啦？”
裴钰说：“没事儿……”
他往后面的椅子上一躺，脸上含着笑望着温言，却是在对唐烨说话：“死一个旁系女儿肯定是要追查的，她家那老爷子什么意思？”
“一个游离在外圈的家族，拼命想成为有点话语权的家门，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你说碰上这种事儿该不该大做文章？”
裴钰揉了揉太阳穴：“做了文章又有什么用。”
“面子最重要，哪怕没那个底气。”唐烨啧笑：“说来也奇怪，没有底气，反而叫唤的是最凶的。”
“看门狗都这样。”
裴钰起身：“怎么着唐律，她家是找到您身上了？”
唐烨笑嘻嘻地说：“他家也配，老子怎么说都是个唐家大少爷，将来干不好律师是要回去继承家产的，那老头敢找我？”
裴钰挑眉。
“嗨……”唐烨摆了摆手：“是我刚好撞见了犯罪嫌疑人。”
“我下午要去城郊的庄园办点事儿，也走的是那条路，这不，刚从那儿上去，就碰见犯罪嫌疑人了，身上脏兮兮的，准备弃车而逃，给我逮着了。”
“你这运气可够绝的……上个月你旅游的时候碰见的道士挺灵验的，加微信了吗？”
唐烨啧了一声：“道长超脱凡俗不玩微信！”
裴钰接了杯咖啡，顺手给温言端了杯牛奶，这小孩乖乖地笑了一下，怯生生地说谢谢裴钰哥哥，捧着玻璃杯子窝在椅子里，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看上去格外岁月静好。
小孩慢慢地把牛奶送进嘴里。
只听清脆的咔嚓一声。
裴钰和唐烨刚低下头，就僵住了。他们简直齐刷刷地抬头望向温言，温言简直比他们更懵，他整个人都愣住了，久久没有动弹，眼睛瞪得溜圆，还维持着捧着玻璃杯的动作，两只漂亮精巧的小爪子搁在杯子上，嘴一张，玻璃碎片哗啦啦地从嘴里掉了下去。
温言今天用奶瓶喝奶喝习惯了，条件反射地就要去咬玻璃杯，咔嚓咔嚓的，吃糖一样给咬碎了。他眨了眨漂亮的猫眼睛，整只猫都有些迷茫。
唐烨喃喃道：“操啊……你童养媳是什么暴力小可爱……”
裴钰皱着眉，一手拿过格外惨淡的玻璃杯，另一只手捏了捏温言的脸颊，示意他张开嘴：“割伤了没有……嘴里疼不疼？流血了没有？”
温言两只小爪子捧住裴钰捏着他的脸的手，含混不清地说：“没有受伤……”
裴钰开了手电筒，细细地把温言的嘴里看过来才算完。他皱着眉：“下次还是用奶瓶吧，你这喝个奶简直跟二哈拆家一样恐怖。”
温言乖乖巧巧：“好哦。”
唐烨啧了一声，他脸上带着笑，往后一靠，若有所思：“老裴你家猫呢？”
裴钰头也不回：“跟别的野猫鬼混去了。”
温言直接瞪大了眼，无声地反驳，他没有跟别的野猫鬼混！
但是裴钰根本不理，他的眼里还含着笑，摸了一下他的下巴，把奶瓶给他拿出来，冲了一杯牛奶。温言立刻忽略了之前的事，乖乖地捧着奶瓶喝奶去了。唐烨摸了摸下巴，心里觉得好笑，又听裴钰问：“那犯罪嫌疑人你给弄哪儿去了？”
唐烨说：“那就是个小孩，都还没成年，念高中，父母死了，辍学来京城打工。”
裴钰说：“他父母是薛琳琳弄死的？”
“薛琳琳开车撞死的。”唐烨见裴钰没有给他泡茶的意思，自己去他小茶柜里拿了一块老班章：“这茶饼不错等会儿我拿走了。”
裴钰喝着苦咖啡：“你怕是千儿八百年没见过茶。”
唐烨说：“薛琳琳这小孩有点儿张狂，她第一次摸车是十五岁，开着她爸的车敢自己在城郊那儿溜达。跟几个精神小伙一起，还喝了酒。结果直接把犯罪嫌疑人一双父母齐齐给撞死了。她家算是有点能耐，再加上她未成年，一顿操作直接遮掩了过去，连少管所都没进。”
裴钰动作一顿。
但是他脸上还是带着笑，喝了一大口咖啡，连品都没品就咽下去了。他笑着摸了摸温言的头，跟他说：“太苦了……来哥哥喝你口奶。”
温言捧着自己的小奶瓶递过去，裴钰转开奶嘴，就着奶瓶用灌酒的姿势往嘴里闷了一大口。他的苦咖啡还剩个底，温言凑过去轻轻地闻了闻，立马苦得要打喷嚏。唐烨在那边没心没肺地笑：“日子过得够苦了，你还天天喝苦咖啡。”
裴钰笑着看温言：“怕什么……我童养媳甜。”
“妈的老畜生。”唐烨啧了一声，简直没眼看：“行了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那小子挺能耐的，你要是想要这事儿你管着得了。”
裴钰挑了挑眉：“你不管？”
唐烨说：“我这人吧，怕麻烦。”
“那小孩在我家待着就已经够麻烦了，我生怕警察叔叔查到蛛丝马迹上门来把我带走。”
“我管什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裴钰说：“要是这么简单就能打击报复，我还这么辛苦干什么。”
他慢慢地搅弄着方糖，回头看温言。温言认认真真地喝奶，抬头看他一眼，漂亮的绿眼睛里带了点疑惑的意味。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白得发光了，只有一头蓬松柔软的头发黑漆漆的，反差格外大。
温言说：“喵？”
裴钰揉了揉他的头发。
唐烨垂下眼眸，嘴角带了点儿笑意。他拿着刚才的那块茶饼，说：“有点明显。”
裴钰说：“也就你知道了。”
唐烨挑了挑眉：“真是荣幸啊，你个跟别人家猫鬼混的老野猫。”
裴钰啧了一声：“旁人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没关系，要不是我见过……”
唐烨行云流水地又从茶柜里拿出一大盒六安瓜片和霍山黄芽：“我也不会往这上面想。”
他望着正在喝奶的小崽子，说：“再见，小猫咪。”
温言望了望裴钰，懵懂无知地举起了小爪子，左右挥了挥：“再见。”
其实过往的那些事本应都淡了，但是今天又陆陆续续地想起来。裴钰梦见了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梦见了父亲狰狞的尸体，过往种种像是万花筒一样，旋转着从眼前掠过。他知道自己又沉溺在了梦境里，但是他始终解脱不出来。面前的种种像是黑海，裴钰好不容易从里面出来，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
潮水一样的往事又汹涌而来，淹没了他整个人。
裴钰猛地睁开眼，直接往旁边劈斩去。很难想象他这样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强壮的人竟然能做出这样的动作，这种动作像是军方的某种擒拿术，而他看上去更是已经行云流水炉火纯青了。但是那边的人速度却更快，他仿佛直接预料到了这个人的动作，轻轻往旁边一闪避，直接避开了裴钰的那一击。他闪过之后，就不动弹了，只是瞪着一双在暗夜里也能盈盈发亮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裴钰。
裴钰反手按开灯。
橘黄色的光芒潮水一样倾泻在那个蹲坐在床头柜上的小崽子身上。
温言穿着睡衣，赤着脚，双臂环膝，面无表情地看着裴钰。灯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帽子几乎遮住了他小半张脸，露出来的脸颊有种莹润的，玉一样的质感。一双眼睛漂亮得像是宝石一样，在黑暗中能发出朗润的光。
从他初初做梦开始，一直伴随着他的，注视着他的，蹲在他旁边，面无表情的小孩。
猫通常是有些直觉的，也不清楚体现在什么方面，不清楚是嗅觉，听觉，还是触觉，总是表现出来的是对人类情绪的敏感。他察觉到裴钰身上有不好的东西，所以明明还在睡梦中，却悄无声息地爬起来，默不作声地望着他。最后伸出小爪子，轻轻地推了推裴钰。
即使是被差点打晕也没关系。
他就是那样淡淡的，沉沉的，总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看上去好像深情似海，又好像比谁都没心没肺。
裴钰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经过很长很长的奔跑终于寻到了一个休息的地方，他的眉眼都显露出疲惫感，整个人脸色很是难看，汗水打湿了鬓发，这让他看上去有种惊心动魄的苍白。他看着蹲在床头柜上的温言，平平地摊开了手臂，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倦意：“来，给我抱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