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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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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不知为何,叶栖一见慕修旻,就知其身份。
许是因为他气度雍容,一见便知不凡。
此时的妖都之主还保持着向他三姐屈腰拱手的姿势,闻声偏头看了过来。
那双凤眸被凌散的发丝挡了些许,阴影遮掩了眼中溢出的光,看不清其中情绪。
但在看见叶栖的这一刻,未等三姐接受歉意,慕修旻便不自觉地倏然直起了身子,转而面向了他。
薄唇颤动,似乎有话要说,但终究转过了身,拉起慕容隐隐的胳膊,转瞬消失离开了。
惊觉自己也怔了片刻的叶栖,此时才回神,连忙道:“诶,别走啊,我还有事......”
“别急,待他处理好那天妖,会回来的。”柏樾说。
“天妖?刚才那位?”叶栖说,“我观他怎么那么像慕容隐隐啊,就是性别变了,难道......难道他把慕容隐隐给吸收了,还夺了她的脸!”
“......你想象力可真够丰富的,此事待之后我再与你细说,”柏樾让开身,“先来背上你妹,我不方便。”
叶栖一见对方身后的小妹,哪有空想三姐为什么要说她不方便,直奔了过去,忙扒拉叶芜的眼睛。
只见那双带了些月华光泽的阴阳眼还好好地躺在眼眶里,他提起的心才落下,长舒了一口气。
“叶芜的眼睛刚刚被慕容隐隐夺走过,眼下我虽用了疗愈术法,但仍收效不佳,按理说这么点工夫不会有这般大的影响,不知是为何。”
闻言,叶栖擦了把冷汗:“险些又差一步,幸而有三姐你,至于小妹的眼睛,情况复杂,她之前消耗过度,造成损伤,还未治愈,所以一般的疗愈术法收效甚微。”
“原来是还有隐疾,那便不能单用普通的疗愈之术了。”柏樾思量后说。
叶栖眼眸一亮:“三姐你有办法?”
柏樾闭眸在叶芜眼前抚掌感受片刻,睁眼时眼神中透露着胸有成竹、小菜一碟的自信,紧接着他在叶栖满怀期待的目光里,硬邦邦地说:“没有,等那慕修旻吧。”
“......好。”
因着阵法已破,地下之境很快便要不复存在,叶栖背了他小妹,和三姐一起离开此处。
到外界时,已是正午,不过几个时辰的工夫,整个妺燃城又恢复了往日的车水马龙,游人如织。
只是那大地上的些许裂痕,彰示着方才的一切真真切切地发生过。
虽没了城主,但一切依旧井然有序,只是那妺鸳楼要歇业个数日,百姓不知情,皆以为是要翻修。
他们出来时,刚好落在一处高挑的屋檐上,方便确定城中情况无虞,未生出什么事端,影响百姓正常生活。
不多时,一个身披靛青色盔甲的将士便飞身而来,瞧着不是妺燃城兵甲装束,不过是个女子。
派遣她来的人依旧尊重妺燃城往日风俗习惯,没有想改变的意思。
那女将抱拳躬身:“二位贵客,都主说了,此番变故皆是他管束不力,平白让无辜之人遭罪,他自当好生照拂,叶夫人她们已到了青冥都城一个安全的地方,都主请你们同去。”
她御剑携来浮云一朵,其上三把竹编小椅,叶栖将叶芜靠在椅背,还得用手扶着。
再观他三姐,跨步而坐,双手搭在膝上,看似姿势豪迈,实则都没有坐实。
生怕压塌了椅子,摔成个四脚朝天的王八,有损形象。
叶栖额角一抽,拧巴的表情将他内心想法透露无疑——
啊,妖都之主这么穷的吗,这条件竟连他们驭风都一个小县城的县主家里都比不上......这还不如单单浮云一朵,不给他们这三把椅子呢。
看出他的想法,那女将咳了声道:“都主清廉,这三把椅子已经是他妖殿内最完整的三把了,贵客莫要嫌弃。”
完整......
这个形容。
叶栖嗐一声,摆手:“怎会,为官清廉好啊,从前是不知,日后我定要好好四处传颂都主美名。”
女将又鞠一礼:“贵客不嫌弃便好。”
忽而香风一阵,漫天花雨落下。
只见空中飞来巨形芭蕉一扇,载着宝马雕车,容舆甚阔,车厢如室,篷盖如伞,穹顶如冠,纱帘缀着红髓珠串,茵垫柔软,非一般的阔绰显贵。
前头那匹名贵骏马上,一西域打扮的女子一手牵马,一手吹笛,浓妆艳裹,风情万种。
纱帘掀开,其上走下来一人,面若好女,略施粉黛,一身同样颇具异域风情的服饰,脚踝还系了红绳铃铛,只是那若隐若现的腿毛让人额角青筋直跳。
“七七,我来啦!”
声音如公鸭掐嗓,好不做作,来人除了闻望还有谁。
前世两个人灰头土脸地来,可没这么大排场,这次连闻望身上的衣服都镶宝石了,那眉飞色舞的样子,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
叶栖先给他郑重道一声“恭喜恭喜”,紧接着便嬉皮笑脸的,对他指指点点起来:“旺旺兄,提前被星槎录取了,家里给的零花钱不少吧,如此挥霍。”
“那是自然,我爹娘说我光宗耀祖,以前瞧不起我们商贾之家的远亲都寻上门来贺,等正式的录取文书下来,我闻家要在县城里连摆十天宴席呢。”
闻望潇洒一甩头,声音恢复正常,“不过我可不是那肆意挥霍的人,方才我刚进了城,便收到你爹的灵信,说他的青冥都同僚得了消息,你娘已经安然无虞,才赶紧置备好这些,特意整大排场来迎接你们,庆祝你们劫后余生的。”
什么青冥都同僚,人影三天见不着,这会儿消息倒是快。
叶栖暗自腹诽一句,又好奇问:“你和我爹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还会有灵信往来。”
闻望扬起下巴,骄傲极了:“那可不,一听说那眼光颇高的星槎竹锋长老在整个驭风都里,只提前收了我一人,你家的大门立刻就为我敞开了。
“你爹说了,要你以后多向我学习。还有,听说我要连夜赶来妺燃城寻你,他对我的高尚品行大加称赞,说我日后便是你的良师益友。”
良师益友......
叶栖还记得他爹怎么骂闻望是他的狐朋狗友的。
呵呵,懒得提他那糟心的爹。
叶栖打了个大哈欠,倏地一起身,方才坐的那把椅子被顺势撂倒在地。
他见这豪华车乘,眼中目光灼灼,满意的笑容在脸上漾开成一朵花。
纵身一跃便跳了上去,连小妹也不管了,扑向车厢内的羊毛软榻,抱着那芙蓉暖玉枕,眼睛一闭,睡了......
睡了!
闻望震惊之余,也看出他眼底青黑,确实是累了,轻嗤他一声,懒得管他,直奔向叶芜。
双臂刚张开又搁下,虽说他们平日里都跟兄弟似地处,但毕竟在外要注意小妹名声。
他面朝柏樾,笑嘻嘻道:“这位姐姐,方才七七许是太困了,也没来得及介绍下你,你可否帮忙抬一下我妹呢?”
栖栖?
柏樾目光审视,眼神犀利:“你妹?”
“嘿,姐你怎么骂人呢。”闻望夹着嗓子,叉腰。
“呵。”柏樾起身,一脚踢开椅子,拿它撒气一般,不知在抽什么疯。
待闻望反应过来时,人早已跳上了他的马车,还不忘一巴掌扇在那马屁股上。
只听骏马高亢长嘶一声,拔腿而去,前面那驭马女子方才还端着,眼下一整个风中凌乱,哪还有方才仪态。
她拉住缰绳,拼命喊:“贵人,我们现下去哪呀?”
只见一星萤火泻出,里面冷冷传出一声:“跟着走。”
“好嘞,”她又高声说,“那一会儿谁结账呢?”
“他会来的。”柏樾说。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还没睡着的叶栖偷眯开一只眼,瞧见他三姐啜茶吃糕点的样子,好生闲适悠然,她身上挂着的钱袋子沉甸甸的,但偏不付这个钱。
这般反差,叶栖内心大为惊诧。
他怎么前几日没看出来,他三姐竟是这样的三姐呢?
不过他兄弟是男人,给女孩子花点钱怎么了?给好兄弟花点钱又怎么了?
如是想着,叶栖安然入睡,一脸享受。
另一边,闻望无能狂怒,使劲跺脚下那片云。
那女将生怕他给跺散了,连忙出声:“公子想来是和贵客一起的,那便随我同去都城吧。这浮云是都主精心揉捏打造而成的,甚是柔软,这椅子也是都主亲手做的,加持了福气灵咒,寻常人还没这般待遇,想来也不算苛待......”
话音刚落,就见闻望看着愈来愈远的马车,面目狰狞抽搐,咬牙切齿地拔断了一把椅子的腿。
“咔嚓”。
听她叭叭叭的声音突然断了,他扭头:“你刚刚说什么?”
“......”她眼角抽动,“无事无事,我们快走吧。”
来之前也没人和她说,这单单接个人的活原来这么难做啊!
叶栖一夜未眠,这一觉睡得很沉,迷迷糊糊中感受到有人将他凌散的发丝撩拨到了耳后,有一丝痒意。
对方离得近了,吐息都如风拂在他脸上,凉丝丝的,不似活人。
“咚、咚咚”......
是心重重跳动的声音,宛如某种认主的法器,一认出对方就会瞬间活跃起来。
明明置身春意凉爽的云间,一股没来由的燥热之意直击灵魂。
叶栖逐渐睡不安稳,面泛红晕,皱眉扭了扭身体。
气息离他远去,很快,心跳缓下来,归于平稳,燥热也渐渐褪去。
眉心被微凉指腹轻轻抚平,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待他醒来,伸个懒腰,灵魂竟有种被涤荡过的感觉,浑身清爽舒畅。
他三姐还在品茶,叶栖十分讶异一杯茶可以品这么久,期间都在干嘛,发呆?
他当然不会觉得睡梦中那些异样感受是对方带来的,以为是睡迷瞪了。
“三姐,我们还没到吗?”叶栖揉了揉眼睛,问。
“没有,才过去半个时辰,这马车看似跑得快,实则远不如御剑飞行来得快,不过舒服是真的,你再躺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才半个时辰?”叶栖奇也怪哉,“我怎么感觉像睡了三天三夜一样......”
他稍加思索,拍手了然道:“果然,人困极了的时候,睡上一小会儿都会舒服极了。对了,三姐你不困吗?怎么不睡会儿?”
他这话问出来时,自己就想到了缘由。
他把大床占了,让他三姐睡哪儿啊,而且这孤男寡女,他睡了她怎么睡。
他方才上榻睡觉时,怎么没想到这层呢?
他向来恪守礼教,怎的如今在对方面前如此随性?
既忘了向闻望介绍她身份,也忘了谦让她先补觉。
心中陡然一惊,他此时忽觉,他不知何时起,竟然没把他三姐当女子看了!
不对不对,这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