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惊情》niuniu

7、霹雳惊情（7）

　　“你做出这样的事，以为樊府安全吗？这里还有一个原修平，你半边脸肿着，是他打的吧？他逮到机会就会把你砍成八块的！”
　　金俊昌怔怔地坐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樊玄没头脑地瞎转了半天，最后还是叹一口气道：“我看你也累了，今天先歇着，明儿我卖卖老脸去求一下原修平，你也必须要到公子驾前去请罪，至少先平息了公子身边人的怒气。”
　　金俊昌无话可说，只得点头，由着自己的旧臣张罗安排，到了一间客房，洗漱睡下。可这一天来种种变故接踵而来，让他有点应接不暇，虽是满身倦意，却怎么也睡不着，朦胧中一会儿想想那个清冷秀丽的年轻贵族，一会儿又想想情人金昙珠，恍然间似乎还有姐姐的影子飘来飘去，欲待张口要喊，嗓子里又发不出任何声音，心绪一片纷纷杂杂，猛一惊醒，曙色已上窗棂。
　　起来呆呆坐着，没有多久，樊玄便来领他去花厅见樊安然，一路上不停地叮嘱，他也没听进去。
　　在厅口遇见原修平，脸上带笑，目光却如刀锋一般，口中淡淡道：“这不是那位苦大仇深的王子殿下吗？这么早有什么事啊？”
　　金俊昌虽已失国流亡，但王子的心性犹存，被人这样嘲讽，已然按捺不住胸中的怒气，却又不知如何发作，只能咬牙强忍。
　　樊玄上前躬身行礼道：“原护卫就大人大量，高抬贵手吧，这孩子虽错无可宥，但公子胸襟宽阔，已然不计较了，还请原护卫能看在我的老脸上，也饶过他这一次吧。”
　　原修平脸上看不出什么，只是伸手扶起樊玄，道：“玄伯不用这么说，公子都不计较了，我也不会多说什么的。小姐还没退席呢，您可以进去，但这小子要等。”
　　樊玄怎么敢留下金俊昌在这里自己一个人进去，立即道：“那我也等一会吧。”
　　原修平不置可否，转身正要进去，突然听得大门外一阵吵嚷，皱了皱眉，高声喝问：“外面怎么回事？”
　　一个家仆跑了过来，道：“是位姓金的小姐，嚷着要我们把她的昌哥哥交出来。”
　　“昌哥哥？”原修平撇了撇嘴，“谁乐意留着她的昌哥哥，你去跟那位千金小姐说，想要活的，就给我安安静静在二门等着，如果是要死的，她声音越大越好，我立即给她扔出去！”
　　樊玄吓了一跳，金俊昌脸上也一阵红一阵白的。那家仆领命去后不久，大门外果然安静了下来。
　　原修平这才一偏头，道：“玄伯，时间差不多了，我看你们进去吧。”
　　樊玄忙拉着金俊昌进去赔罪，樊安然神色柔和，也没多说什么，只问了问金俊昌现在的近况，又让他去拜祭一下姐姐的衣冠冢，便起身打算去书房。
　　“公子！”樊玄忙叫道。
　　樊安然回头，挑了挑如羽清眉。
　　“那个……就是那个……雷将军那边……”
　　“雷将军近日军务繁忙，没多少余暇管我的闲事，不用在意他。”
　　“话虽这么说，可是……雷将军就算再忙，有关公子的事，他还是……”
　　樊安然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晃动，但他随即淡然道：“雷将军是知道我的意思的，只要不碰上他，他也不会专门来找你们的麻烦，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就让俊昌离开京城吧。”
　　“这自然极好，但属下担心，离开京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万一刚出府门……”
　　原修平冷笑道：“玄伯，不要得寸进尺好不好，难道还要让公子亲自护送这小子不成？”
　　“修平！”樊安然喝止了一声，转向樊玄，“雷将军今天一大早就进宫去了，黄昏前不会出来，你们放心走就是了。”
　　“雷将军虽不在，但雷霆九斩……”
　　“如果只是雷鸣他们，我写一封信给你们，真遇上了，拿出来就没问题了，要是还觉得担心的话，那就让原修平跟你们一起……”
　　“不用不用！”樊玄哪儿敢让原修平跟来，立即反对，擦擦额上的冷汗，接了樊安然的信，拉着金俊昌道谢退出。
　　原修平沉着脸，嘟哝了一句：“真是过分。”
　　“你呀，”樊安然失笑道，“你只是因为讨厌他而已，其实玄伯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哦？”原修平呵呵一笑，“公子也觉得雷将军不会轻易放过姓金的小子？”
　　樊安然素白的脸上微微一红，当做没有听到，扭头走了。

　　正如樊安然所说，雷战一大早就进了宫，本来是有些关于军需的计划要与昭永商讨，可谈到差不多的时候，皇帝话锋一转，提起了昨日酒宴的弹词少年。
　　“皇上问臣干什么？臣不认识那个小子，跟臣没关系。”雷战爱理不理道。
　　“跟你没关系？那昨天晚上你为什么拼命朝朕眨眼睛眨得要抽筋？”
　　“是皇上看错了。”
　　昭永哽住，半晌才撇撇嘴道：“朕就知道你嘴硬。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就为一点小事跟安儿呕气呕了整整两年，会不会有点胸襟不够啊？”
　　“在贵妃娘娘眼里，这当然是小事。”
　　“哎哎，不要朕说什么你都以为是萧然进了谗言好不好？”
　　“难道不是？”
　　“……呃……，就……就算是吧，不过你跟朕说句实话，分开这两年，你想不想他？”
　　“不想。”
　　“你相信朕嘛，朕不会跟萧然说的。”
　　“臣不相信。”
　　“你……，好好，不想。可是朕听说惊天军有一个人，今年春天受伤昏迷的时候叫某一个名字叫了几百遍，这个人是谁啊？“
　　“……”
　　“朕还听说，有一个军级非常高的人，刚经历一场恶战，却不肯乖乖地休整，反而快马加鞭连着两天两夜没睡朝京城赶，眼看快到了，不知听到什么，掉转马头又回去了。你说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雷战瞪了他一眼。
　　“当然，有毛病的不仅仅是这个人，萧然也不对，她宝贝弟弟不过是偶感风寒而已，干嘛对外宣扬的好象快要断气？为这个朕已经狠狠斥责过她了！”
　　“皇上没什么要紧事的话，臣告退了。”雷战板着脸站了起来。
　　“别急嘛，朕还有很要紧的话呢。”
　　“那就请讲。”
　　“其实这件事呢，朕也是左右为难，告诉你吧，不仅萧然会说朕长舌，你也未必领情，可不告诉你吧，咱们兄弟俩交情又这么好……”
　　“那臣先告退，等皇上考虑好了再来。”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耐心，朕留你下来呢，自然是决定要说的了。”
　　“臣洗耳恭听。”
　　“有道是，好山那怕路途远，酒香不怕巷子深，一件东西好呢，必然不会只有一个人喜欢，比如京城贡御酒的老字号陈家，酒好，自然就有很多人光顾……”
　　雷战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要发火：“皇上，请讲正题。”
　　“正题？正题就是人啦，人跟东西是一个道理，一个人如果好呢，也必然不会只有一个人喜欢，比如三王叔家的五郡主……”
　　“皇上到底想要说什么？！”
　　“自然是樊家。”
　　雷战眉尖轻轻一跳。
　　“上樊家提亲的人从来都没断过，但安儿一向只收贴子不见人，更没有回音，可是这最近的一次，他不仅亲自见了媒人，还回拜过。”
　　“……”
　　“想不想知道是谁家？”
　　“……”
　　“是汾左肖家。”
　　“……”
　　“你跟肖家是不太熟，不过朕记得你好象是见过他家大小姐的吧，就是那个千娇百媚温柔聪慧的美人啊。”
　　“……”
　　“闲话就不说了，据陈公公讲，萧然和安儿都非常满意，预计这几天就会正式商谈换庚贴的事，你要是对此有些什么想法呢，该说的就要说了，不过如果你顾面子不肯和樊家有什么交往的话，就当朕今天什么都没告诉你。”
　　“……”
　　“你可以告退了。”
　　“……”
　　“咦？你不是一直要告退吗？现在可以退了，退吧退吧。”
　　雷战射过来冷冷的一眼，昭永立即安抚地微笑：“别生气嘛，朕当然是帮你的啊。可是你什么都不肯跟朕说，叫朕怎么帮呢？你悄悄告诉朕，当年为什么跟安儿闹翻了脸？”
　　雷战冷笑道：“难道贵妃娘娘没告诉您？”
　　“她说是因为你想霸王硬上弓，安儿不肯……”
　　雷战勉强按住怒火：“那陈公公怎么说？”
　　“他说是因为你移情别恋纾然……”
　　雷战额上青筋乱跳。
　　“朕当然是不相信他们的！”昭永立即宣布，“可不管怎样事情总有一个原因，总不至于只是因为拌嘴拌恼了吧？”
　　雷战慢慢站起来，平静地对多事的皇帝道：“请陛下转告贵妃娘娘，当年的事，我只觉得自己傻、自己笨，吃了亏也怨不得别人，所以从没有想过要报复谁，请她不要再想方设法套话，如果有什么她实在想知道的，请她自己去问国舅爷！臣，告退了。”
　　“阿战！阿战！”昭永赶紧拉住他，“肖家的事你不想知道了？”
　　雷战瞟了他一眼：“皇上是想让我误会什么呢？肖家的事我很清楚，肖二公子求娶樊二小姐嘛，难道皇上指的不是这个？”
　　“你已经知道了啊？” 昭永泄气地坐下，但随即又振作精神，“难道你不担心他们成了亲家后，安儿会经常见到肖大小姐，一来二去，就把对你的感情移到……”
　　“皇上！”雷战沉下脸，“对当年的事您到底知道多少？”
　　昭永没想到他会突然发火，吃吃道：“朕知道你……你喜……”
　　“没错，我喜欢樊安然，当年我的的确确喜欢过樊安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居然也有这么喜欢一个人的那一天。可是他呢？他怎么样皇上知道吗？”
　　“他当然也……”
　　雷战冷笑了一下，却带着苦涩的况味：“令内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这就是我们之间弄僵了的原因。皇上现在满意了？“
　　昭永显然非常吃惊，脸上调侃的笑容立即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真切关心的表情，“怎么会这样？你会不会弄错了？朕一直以为，你们两个只是因为个性都好强，吵了个架而已。没想到……，也许是误会呢？“
　　雷战将头转向一边，没有说话。
　　昭永把一只手放在他肩上，关切地道：“阿战，对朕来说，你是最重要的朋友，你父亲去世前也曾托付过朕，说你幼年随军，一直经历战事杀伐，他很担心你这一生，很可能就这样不动心、不动情、没有相知相伴的那个人，孤孤单单地生活，体会不到爱的幸福与快乐。他死后，这一份担心就变成了朕的担心，所以当朕听说你居然对安儿动了情爱之心时，根本没有想过他是男人这个问题，只是很单纯地为你高兴，也不知道事情可能不是这么简单。如果朕无意间伤害了你，朕先向你道歉。“
　　雷战轻挥开他的手，淡淡道：“说什么呢，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要是事事都认真跟你生气，早就气死了。“
　　昭永也不禁笑了笑，道：“这个当然，朕是最知道你的，你虽然性格坚毅，但并不小气，相反倒是安儿，人看起来清清冷冷的，骨子里却很任性，为人处事，从来不把别人的感受放在心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姐姐也是一味地偏袒护短，重话也舍不得说他一句。对别人倒也罢了，你是朕的好友，他竟然也如此冷心冷肺，朕总得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他一下才解气！”说到后来，牙齿渐渐咬了起来。
　　雷战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不知此人是否是在开玩笑。
　　“你放心吧，”昭永拍拍雷战的肩膀，唇边挂着冷嗖嗖的笑，“朕不能让你白吃亏，这口气就由朕来帮你争回来，萧然不久就要去承平一趟，朕刚好可以乘机下手。”
　　“你要下什么手？”雷战瞪了他一眼，“臣几时要争这口气了？再说……他……也不是你说的这种人……”
　　昭永突然沉默了一会儿，方缓缓道：“你久在外地，不知道京城的情况，那些旧族盘根错节，势力浸透之深，朕以前竟低估了他们。半个月前，不知是什么途径，竟有本事从皇城禁苑弄出父皇的密旨来，给朕添了很多麻烦！”
　　雷战吃了一惊，他虽不擅权谋，但也明白这其中利害关系，只是因为一向知道昭永此人看起来虽有些嘻嘻哈哈，但心计手腕却都凌厉之极，当年以一个被排挤的太子身份，尚且可以培植势力，夺兵权、罢老皇、改革官制、平衡朝野，没道理如今身为至尊天子反而会有闪失，所以就从没把京城的政局放在心上，今日听昭永说得严重，不免暗暗心惊。
　　“朕早就有所打算，要惩一儆百，挑一个有份量的好好处置一下，免得那群人一直蠢蠢欲动。”昭永高挑眉梢，脸上闪现出一般人看不到的犀利气质，寒意逼人，看起来不象是在说笑。
　　雷战刷得一下站了起来：“皇上糊涂了？惩一儆百是应该，但怎么也不应该挑上樊安然吧？”
　　“挑上他才是出人意料的呢，你想啊，他是最受宠的贵族，是萧然的爱弟，朕连他也要处置，就等于是跟那群人说，别以为自己有身份有地位，谁要比得上樊安然，谁再跳出来，否则就别妄想朕会容忍！”
　　“可是他又没犯什么错，总不能无缘无故……”
　　“谁说的？他得罪了朕的好友，有碍旧族与平民的交往，就是大错！”
　　“他与我之间只是私人的恩怨，我绝不同意皇上因此降罪于他！”
　　“朕刚才说那么多你有没有听进去啊？朕不是今天才有此打算的，只是因为想着他是你的心爱之人，不忍动他，如今你们已毫无关系，朕当然不再容情！”
　　“无论如何他也还是贵妃娘娘的弟弟，难道皇上不顾念这个？”
　　“所以朕才说乘着萧然不在赶紧下手啊，她回来就不成了。”
　　“不行！绝对不行！”
　　“处置他一个人，效果肯定是利国利民的，你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利国利民当然好，但也用不着牺牲无辜之人吧？”雷战气冲冲站起来，“皇上若是一意孤行，要下达这样的旨意，就请恕臣在朝堂之上冒犯龙颜了！”说罢一甩手，头也不回地离去。
　　昭永伸长了脖子看他的背影消失，这才抚抚自己的额头，不知在对谁说：“朕今天算是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关心则乱。”
　　陈公公苍老的身影从屏风后转出，笑道：“雷将军本是很不好骗的人，可是因为事关樊公子，这次竟也被皇上骗到了。”
　　昭永有些得意：“阿战这人朕还不了解，他在战场上无人能敌，但论起机心来，可是半点也无。他也不想想，安儿本身对朕也是十分重要的臣下，而且一向是支持新官制的，莫名其妙的处罚他做什么？朕又没有毛病。”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你看他刚才着急的样子，分明还是旧情未了啊。”
　　陈公公奉承了两句，又问道：“皇上今天既然已经试探出雷将军对樊公子的心意，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要试探一下樊公子对雷将军呢？”
　　昭永摆摆手：“不用，萧然偏心安儿，朕可是偏心阿战的，阿战这辈子估计也只会动这一次心了，所以无论安儿目前心意如何，朕一定要让他们两个最终在一起！”
　　“可是这样对樊公子会不会不太公平啊？”
　　“有什么不公平的？难道阿战不是一个好男人吗？”昭永竖了竖眉毛。
　　“皇上圣明！”陈公公立即弯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