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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新的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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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机油般黏稠地流淌,转眼间两年过去。陈默的指甲缝里依然嵌着洗不净的油渍,但身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汽修工,变成了县城汽修界的知名技师。甚至有宝马4S店的经理专程来挖他去做技术总监,开出的工资是他现在的三倍。
王强老板听闻风声后,连夜坐大巴赶到县城,在陈默租住的小屋里促膝长谈至凌晨。最后,他拍出一份合同,给了分店30%的股份。
"你小子现在翅膀硬了,"王强抽着烟,眼睛在烟雾中眯成一条缝,"但别忘了是谁教你吃饭的手艺。"
陈默看着合同上那个数字,手指微微发抖。三年前,他还是个被抢劫后躺在医疗站奄奄一息的穷小子;而现在,他即将成为一个汽修店的股东。他没有犹豫,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老板,"他难得地主动给王强倒了杯茶,"谢谢你。"
王强摆摆手,突然压低声音:"那个林医生...最近还好吗?"
陈默的手顿了一下,茶水洒在桌面上:"挺好的,他和苏医生准备出国了。"
"哦..."王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林修和苏航的出国计划确实在稳步推进。苏航顺利拿到了医学博士学位,两人的签证材料已经递交。每次去诊所,陈默都能看到墙上新贴的加拿大风景明信片,和书架上那本被翻得卷边的《加拿大移民指南》。
一个普通的周末,陈默照例带着水果去诊所拜访。推开门,熟悉的消毒水味中混着一丝陌生的古龙水香气。诊所里除了林修和苏航,还有一个陌生男子正低头看手机。
那人看上去比陈默大两三岁,身高接近一米九,肩膀宽阔得几乎要把诊所的椅子撑满。他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明亮的眼睛。
"陈默!来得正好。"林修热情地招呼他,白大褂随着动作轻轻摆动,"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学弟顾远,刚调到县医院外科工作。顾远,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陈默。"
顾远抬起头,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他站起身时,陈默不得不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
"久仰,"顾远的声音低沉悦耳,嘴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微笑,"林修说你修车技术全县第一,连宝马的电子系统都能闭着眼修。"
陈默不好意思地握了握他伸过来的手,触感干燥温暖:"夸张了。"他注意到顾远的无名指上没有任何饰品。
那天四人一起去了诊所附近新开的火锅店。顾远健谈风趣,讲了很多医院里的趣事——如何用手术线给同事缝扣子,如何在值夜班时偷吃泡面被护士长抓现行。他的幽默感与林修的温和、苏航的儒雅形成鲜明对比,却意外地和谐。
"然后那个病人就举着输液架追了我半个走廊,"顾远边说边给陈默夹了片肥牛,"就因为我说他静脉曲张得像老树根。"
林修笑得差点呛到,苏航无奈地给他拍背。陈默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过了,脸颊都笑得发酸。
临走时,顾远向陈默要了电话号码:"我那辆破吉普最近总发出怪声,改天能请你看看吗?"他的眼睛在餐厅暖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琥珀色。
陈默自然答应了,没注意到林修和苏航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一周后的下午,顾远果然开着那辆军绿色吉普来到汽修厂。车子发出"咔嗒咔嗒"的异响,陈默一听就知道是火花塞问题。
"小毛病,"他掀开发动机盖,"半小时就能搞定。"
顾远靠在车门上,阳光将他挺拔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这么快?我还以为能多跟你待会儿呢。"他半开玩笑地说,眼睛直视着陈默。
陈默手中的扳手差点掉进发动机舱。他慌乱地低头检查火花塞,耳根发热:"马、马上就好。"
顾远突然蹲下身,与陈默平视:"陈默,"他的声音变得认真,"林修告诉我...你可能和我有相同的...取向?"他谨慎地选择着词语,"如果冒犯到你,我道歉。"
陈默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机油味、金属味突然变得无比刺鼻,他几乎要窒息。他没想到林修会这样直接,更没想到顾远会如此坦率。
"我...我不..."他结结巴巴地不知如何回应,手指无意识地拧紧一个已经拧紧的螺丝。
"没关系,"顾远温和地说,轻轻按住陈默沾满油污的手,"我们可以先做朋友。我很喜欢你...的性格。"
就这样,顾远开始频繁出现在陈默的生活中。起初只是偶尔约饭,后来变成每周五固定的电影之夜。顾远会提前买好票,在汽修厂门口等陈默下班,然后带他去那家有着舒适沙发座的小影院。
看完电影,两人常去巷子深处的面馆吃宵夜。顾远总能记住陈默爱吃的配菜——多加香菜不要葱,牛肉要炖得烂一点的。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某个深秋的夜晚,陈默终于忍不住问道。
顾远放下筷子,热气在他镜片上凝结成白雾:"因为我看到你就高兴,"他摘下眼镜擦拭,"就像...修好一辆特别难修的车那种高兴。"
陈默低头喝汤,掩饰自己上扬的嘴角。
顾远从不逾矩,但每次分别时的拥抱越来越紧,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元旦那天,他们在广场看完烟花,顾远在人群中紧紧握住陈默的手,直到掌心出汗也不愿松开。
陈默发现自己开始期待这些见面。顾远和林修是那么不同——外向、直接、充满活力,但他身上有种令人安心的特质,让陈默不自觉地放松警惕。和顾远在一起时,他不需要斟酌每句话,不需要隐藏自己的笨拙。
半年后的一个雨夜,顾远开车送陈默回家。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挡风玻璃上,车内收音机放着轻柔的钢琴曲。到了楼下,两人坐在车里,谁都不愿先说再见。
"上去喝杯茶?"陈默鼓起勇气邀请。
顾远摇摇头:"明天早班。"但他也没动身离开。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车窗外的世界。陈默解开安全带,正准备道别,顾远突然转身面对他。
"陈默,"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我能吻你吗?"
雨水顺着挡风玻璃蜿蜒而下,在顾远脸上投下流动的阴影。他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内闪闪发亮,像黑夜中的灯塔。陈默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仰起脸,闭上了眼睛。
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带着雨水的清凉和顾远特有的气息——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某种木质香调。当两人分开时,陈默发现自己没有一丝后悔或犹豫,只有心跳如鼓的悸动。
"我们这算是在一起了吗?"顾远笑着问,拇指轻轻摩挲陈默的脸颊。
陈默点点头,心中涌起一种奇妙的平静与满足:"嗯,在一起了。"
又是一年春天,林修和苏航的签证终于批下来了。临行前的周末,四人聚在常去的小餐馆饯行。餐馆老板特意准备了他们最爱吃的菜,还送了一瓶自家酿的梅子酒。
"下个月就走?"陈默问道,给林修倒了半杯梅子酒。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荡漾,映出林修不舍的表情。
"嗯,机票都订好了。"林修笑着说,手自然地与苏航十指相扣,"温哥华那边的工作也联系好了。等安顿下来,你们一定要来玩。"
顾远拍拍陈默的肩膀:"放心,我一定带他去。"他的戒指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和陈默手上的是同款,上周刚买的。
饭后,苏航借口要去买烟,拉着顾远一起离开,给林修和陈默留下独处的时间。
两人沿着熟悉的河边小路散步,就像两年前那个告白的夜晚一样。柳树已经抽出新芽,在春风中轻轻摇曳。
"你和顾远...还好吗?"林修问道,声音里是真切的关心。
陈默微笑着点头,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戒指:"很好。他...很照顾我。"想起顾远每天雷打不动的早安短信和总是不合时宜的冷笑话,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那我就放心了。"林修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陈默,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发红,"你知道,我一直很担心你。你总是什么都憋在心里,我怕你一个人承受太多。"
陈默望着河面上闪烁的月光,突然意识到心中对林修的那种悸动已经变成了深厚的友情。他不再嫉妒苏航,反而感激他让林修如此幸福。就像顾远让他感受到的那样——被珍视、被理解、被无条件接纳。
"我长大了,"他轻声说,河风带走话语中的颤抖,"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林修突然拥抱了他,力道大得让陈默肋骨隐隐作痛:"你是我最珍惜的朋友之一,陈默。我希望你幸福。"
"我已经很幸福了。"陈默真诚地说,回抱住这个曾经照亮他生命的男人。
回到家时已近午夜。顾远蜷在沙发上看医学杂志,听到开门声立刻抬起头:"告别完了?"
"嗯。"陈默在他身边坐下,头靠在他肩膀上,闻着熟悉的沐浴露香气,"谢谢你。"
顾远放下杂志,手指轻轻梳理陈默的头发:"谢我什么?"
"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里。"
顾远笑着吻了吻他的发顶:"傻瓜,这才刚开始呢。"他指了指茶几上的文件夹,"今天医院发了进修申请表,我在想...要不要申请温哥华总院的交换项目?"
陈默猛地坐直身体:"真的?"
"当然,"顾远捏了捏他的手指,"我可不能让你一个人飞十几个小时去看老情人。"
窗外,春风轻拂树梢,月光洒满小城。陈默闭上眼睛,感受着身边人的体温,心中充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与期待。
他知道,未来或许还会有风雨,但不再需要独自面对。这段从黑暗开始的旅程,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光明。而更美好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