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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八回 ...

  •   第二八回-死里逃生付尘获救,旗开得胜苻璇厚赏

      光。
      刺目的、滚烫的光,像淬火的针尖扎进眼缝。付尘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一轮灿金火日正悬在天心,晃得人眼底发白。耳边有细细的涓流声,潺潺地,似谁在暗处拨弄潮湿的弦。
      雨后霁晴的天蓝得过分,翠树垂着欲滴的绿。这样干净的光景,让他有一刹那的恍惚——像那年高烧醒来,睁眼便是无名深山的嶙峋石壁;像流浪途中某个雨后清晨,躺在破庙檐下看见的第一缕天光。
      他躺着没动,任记忆一点点洇回躯壳。先是水声,再是身下岩石硬硌的触感,最后是——疼。
      千针万刃的疼,从四肢百骸苏醒过来。适才还温煦的日光,此刻化作滚烫的铜汁,一瓢瓢浇在绽开的皮肉上。
      付尘轻吐了口气,白雾在炽光里迅速消散。他试图支肘撑身,左臂刚用力,腰腹间骤然裂痛,像有把钝刀在脏腑里缓慢地绞。腿脚还半泡在溪水里,冰凉的溪水浸着伤口,反倒生出几分麻痹的错觉。
      “嘭。”
      他重又摔回岩石上,后脑磕得眼前发黑。额角旧疤蹭过粗粝石面,火辣辣地烧起来。
      “醒了。”
      声音从斜侧传来,平平淡淡的,不起波澜。
      付尘费力扭头,眯眼望去。溪流对岸的灰岩边靠坐一人,黑衣浸透深色血污,发丝散乱披在肩头,几缕黏在苍白的颊边——可那双眼依旧沉静,像深潭里浸了两颗墨玉,冷得能映出人心底的惶惑。
      宗政羲。
      付尘想起昏迷前那声模糊的“小心”,想起谷崖边那只破空而来的钢镖,想起自己坠下时腰间骤然收紧的、属于这个男人的绳索。
      “……多谢殿下相救。”他哑着嗓子开口,喉间干得像塞了煅烧过的沙。
      “我没打算救你。”宗政羲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也没想到你掉下来还能活着。”
      付尘闻言,竟扯了扯嘴角。那弧度牵扯到颊边旧疤,显出几分破碎的讥诮。他略微扭颈打量四周——两侧峭壁如削,高不见顶,谷底宽不过十丈,一条溪流从中蜿蜒而过,水光潋滟,刺得人眼晕。
      “标下……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他仰头,日光刺得他眯起眼。隐约能看见崖壁中段横生的几丛枯树,枝杈折断,挂着残破的布条,在风里飘摇如招魂的幡。
      “原本我军人数不济,抵挡已是吃力。”宗政羲的声音平稳传来,像在复盘一局与己无关的棋,“后来山下又涌来一股蛮军,将士们力竭,被斩杀无数。我被逼至岩边,借绳索下落。”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付尘腰侧那枚深嵌皮肉的暗镖上,“至于你——当时你腰上挂着我的东西,缠斗时无暇收回,便一同拖下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付尘却听出其中凶险。百丈高崖,他自己借绳索缓冲尚且艰难,这人却是实打实摔下来的。
      竟还活着。
      付尘自嘲一笑,牵动伤口,又呛咳起来,喉间泛起腥甜:“标下……命如草芥,偏偏……咳咳……屡屡偷生。”
      男人没有接话。
      寂静在谷底蔓延,只有溪水潺潺,鸟鸣偶尔从极高处落下,细得像错觉。付尘盯着水面浮动的光斑,那些光斑忽然扭曲起来,化作战场上泼洒的血——黏稠的,温热的,溅了他满身满脸,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像情人滚烫的吻。
      胃里一阵翻搅。他手指抠进岩石缝隙,粗粝石屑嵌进指甲,疼痛让他清醒了些。
      “殿下可有脱险之法?”他问,声音依旧哑。
      宗政羲沉默片刻,答:“并无。”
      付尘被噎了一下,终于扭头正对向男人。仅有的几次会面中,这人总是坐在轮椅上,背脊挺直如松,即便残躯困于木架,依旧有种渊渟岳峙的气场,让人不敢逼视。此刻他却靠坐在岩边,长发散落,黑衣破损,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一截凌厉的锁骨和紧实的胸膛——上面也横着几道新鲜的血痕。
      狼狈得……不像他了。
      男人察觉到他的视线,淡淡回望过来。目光相接的一瞬,付尘竟觉得被烫了一下,慌忙垂眼,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颤动的阴影:“殿下恕罪……标下此刻难以行动,无法助殿下脱险。”
      “若想脱险,先护住你的命要紧。”宗政羲移开视线,望向崖顶那片过分明亮的天空,喉结随着话音轻轻滚动。
      付尘轻叹了口气,松了劲仰躺回去。岩石硌着背脊,阳光直射在脸上,他闭上眼,睫毛在光里投下细密的阴影,像濒死的蝶翅。
      死吗?
      这个念头浮起来,又沉下去。他没做成的事明明还在,仇恨像根生锈的钉子扎在心底,这些年每每要放弃时,便狠狠往里凿深一寸。上苍让他屡屡险境偷生,或许就是要他留着这条命,去做那件还未做成的事。
      “……一身的伤口,泡在水里是要主动寻死?”宗政羲的声音忽然响起,依旧没什么情绪,像在点评一件兵器的保养不当。
      付尘睁开眼,没说话。他咬着牙根,齿尖陷进下唇,尝到血腥味。尝试移动右腿——小腿处传来剧痛,先前接好的骨节怕是又裂了。大腿上刀伤被溪水泡得发白,皮肉外翻,像咧开的、嘲讽的嘴。
      他深吸一口气,翻身趴伏,右手前伸扒住岩石。嶙峋指骨凸起,上面满是擦伤划痕,有些深可见骨,透出底下惨白的筋膜。青年呼出一口颤巍巍的气,白雾混着血腥味,忍住腰腹间撕裂的痛,开始向前蠕动。
      很慢。每挪一寸,都像有刀在骨头上刮。阳光温柔地照着他,将他沾血的鬈发镀上一层金边,发梢滴下的水珠滚过颈侧,没入凌乱敞开的衣领。在这静谧深谷里,这幅画面诡异得近乎凄艳。
      宗政羲静静看着。
      他见过太多忍痛的士兵,断腿的,剖腹的,被战马踩碎胸骨的——疼痛从来公平,不因身份贵贱而减轻分毫。他自己两年前那场重伤,疼得几度昏死,醒来时汗浸重褥,咬碎了三颗后槽牙。
      可此刻看着这青年一寸寸往前爬,绷紧的脊背在残破衣料下起伏,腰臀因用力而绷出脆弱的弧度,汗湿的布料紧贴着皮肉,透出底下劲瘦的线条——
      他竟觉得喉间发紧。
      像有根极细的丝线,从心口扯出来,缠在那人蠕动的身躯上,随着每一次艰难的前行,缓缓收紧,勒得人喘不过气。
      “过来。”
      付尘刚爬到岸边,便听见这声吩咐。他动作一顿,抬眼望向男人,沾着血污的脸上,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
      宗政羲没放过他眼中那刹那的犹豫,补充道:“想活命,我给你包扎。”
      “……标下不敢当。”付尘几乎是本能地回应,像从前面对那些试探时一样,先垂下头,藏起所有情绪,可垂首时露出的那段后颈,却因用力而绷出青筋,汗珠顺着脊椎的凹线滑下,没入衣领深处。
      “我从没心力管无关人士的生死。”宗政羲冷笑一声,那笑意未达眼底,却在苍白的脸上勾出一抹锋利的弧度,“你既不敢当,就自己选罢。”
      付尘被“无关人士”四字刺了一下,下意识反问:“标下……不也是赤甲的将士吗?殿下眼中……我们只是无关人士?”
      “是你。”宗政羲看着他,一字一字清晰道,目光像冰冷的刀锋,划过他汗湿的脸、颤抖的唇、敞开的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不是你们。”
      青年神色黯淡下去。脑中飞快闪过先前种种警告,想起这男人治军之严、疑心之重。此刻荒野无人,若他要在此了结自己,不过抬手之事。将来若有人问起,也只说战亡罢了……
      可若真想杀他,又何必多费这些口舌?
      付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只是那清明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他重新撑起手臂,继续向前爬去。指尖深陷岩缝,血混着泥,在石上拖出断续的红痕,像某种暧昧的印记。
      时间变得很慢。
      只有衣料摩擦地面的窸窣声,和青年压抑的、带着痛楚的喘息。付尘长项本在速度,此刻却将毕生所有的缓慢都用在了这几丈距离上。待他爬到宗政羲身边时,已是力竭,趴伏在地,肩胛随着呼吸剧烈起伏,残破的衣料滑落肩头,露出大片沾着血污的肌肤。
      “翻过来。”
      付尘闻言,试图支肘翻身。腰腹间骤然抽痛,像有只手在里面狠狠一攥。他僵在原处,冷汗霎时浸透鬓发,几缕湿发黏在颊边,衬得脸色愈发惨白。
      太狼狈了。
      即便经历过更惨烈的时刻,他也不愿在旁人——尤其在这人面前,失尽最后一点尊严。
      宗政羲垂眸,伸手解开他残破轻甲的系带。皮革浸血后发硬,扣结黏连,他指尖用力一扯,“嘶啦”一声,甲胄敞开,露出底下被血浸透的里衣。那衣料紧贴着身躯,勾勒出青年瘦削却紧实的腰腹线条,只是此刻那线条被一道狰狞的伤口横断,皮肉外翻,边缘泛白,已见溃烂之象。
      若再深半分,怕是肠子都要流出来。
      宗政羲动作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
      “……等等。”付尘忽然开口,声音虚得像一缕烟,带着破碎的气音。
      宗政羲停手。
      只见青年艰难撑起上半身,右手在身侧草丛里摸索片刻,拔了几株草叶塞进嘴里。他细细咀嚼,腮帮微微鼓动,喉结随着吞咽滚动,半晌吐出一团青绿色的草渣,颤巍巍敷在胸口刀伤上。那处伤口靠近心口,再偏一寸便是致命处。
      做完这一切,他重又瘫倒,惨白的唇微微翕动,沾着草屑和血沫:“……我怕疼。”
      宗政羲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极轻地嗤笑一声。那笑声转瞬即逝,像风吹过岩隙,却让付尘耳根莫名发热。男人重新伸手,清理伤口边缘的血瘀腐肉。指尖触及温热的皮肉时,付尘身体绷紧了一瞬,又缓缓放松,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
      宗政羲动作顿了顿,随即继续,只是指尖力道放轻了些。付尘感觉那些疼痛渐渐化作麻木的钝感,意识开始飘忽。他盯着头顶那片过分明亮的天,恍惚间觉得那双在他身上游走的手,不像在疗伤,倒像在丈量,在标记,在确认这具躯壳的归属。
      “忍着。”
      宗政羲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男人撕下自己里衣下摆——那衣料贴身穿戴,还带着体温和淡淡的、属于这个男人的气息——在他胸前紧紧缠绕。布料勒进皮肉,猝然的紧绷让付尘闷哼一声,身躯下意识弓起,像离水的鱼在砧板上挣扎。
      日光依旧刺眼,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滚落,滑过眼角旧疤,没入鬓发,像一滴迟来的泪。
      “腿上伤在哪?”宗政羲问,语气依旧平淡,只是嗓音比先前低哑了些。
      “……小腿…骨裂……大腿……刀伤……”付尘喘着气回答,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痛楚的颤音。
      宗政羲顺着他腿骨摸索,指尖触到一处不自然的凸起时,眉头微皱:“这不是新伤。”
      “前几日……懋城……”
      男人不再问,两手运劲,握住小腿错位处。付尘感觉到那双手的温度透过皮肉传来,滚烫的,带着薄茧的粗糙触感,像烙印。下一刻,猛一发力——
      “咔!”
      清脆的骨响在寂静谷底格外清晰。付尘身体剧震,右臂横到嘴边死死咬住,牙齿深陷皮肉,血丝从唇边渗出。他整个人蜷缩起来,像离水的虾,脊背弓出脆弱的弧度,残破的衣料被汗浸透,紧贴着起伏的腰背曲线。
      宗政羲瞥见他惨白的脸,汗珠顺着额角滚落,濡湿了颊边那一道旧疤。青年浑身都在抖,却硬是没叫出声,只从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像受伤的幼兽在濒死前最后的哀鸣。
      “如果忍不了,”宗政羲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某种危险的蛊惑,“我可以给你个了断。”
      付尘在剧痛中猛地睁大眼,瞳孔涣散了一瞬,又骤然聚焦。他透过朦胧的泪光看向男人,那张苍白的脸在逆光里模糊了轮廓,只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像两个要将人吞噬的旋涡。
      “……不!”他嘶声喊,像用尽最后力气,声音破碎而绝望,“不——!”
      宗政羲不再说话,褪下他浸血的外裤。两条腿上刀口斑驳,原本修长劲瘦的腿此刻惨不忍睹,却依旧能看出紧实的肌理和流畅的线条。他盯着那些伤口,忽然想起战场上这青年挥剑时的模样——身法迅疾,剑光如电,那种蓬勃的、几乎要灼伤人的生命力,与此刻奄奄一息的样子判若两人。
      指尖无意识地顿了顿,在那些伤口边缘轻抚而过,像在确认什么。
      夏日谷底闷热,即便有溪水,依旧蒸腾着燥意。待所有伤口处理完毕,二人皆已汗透重衣。付尘瘫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动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残破的衣襟随着喘息敞开,露出缠满绷带的胸膛,上面还沁着新鲜的血迹。
      宗政羲靠回岩边,闭目调息。方才一番动作耗费不少气力,他腿伤处也隐隐作痛,额间渗出细密冷汗,几缕湿发黏在颈侧,随着喉结的滚动轻轻颤动。
      寂静重新笼罩深谷。只有溪水潺潺,鸟鸣悠悠,日光一点点西斜,将峭壁的影子拉长,慢慢覆上二人身躯,像某种温柔的吞噬。
      付尘在昏沉中睁开眼,看见宗政羲侧脸浸在夕阳余晖里,眉眼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边,连睫毛都染上暖色。这个男人此刻闭着眼,敛去了平日所有的锋芒,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近乎脆弱的静谧。
      他看得有些出神,却听见男人淡淡开口,眼睛依旧闭着:
      “看什么?”
      “……没什么。”付尘哑声答,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声音轻得像叹息,“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宗政羲没应这句话。他睁开眼,望向谷顶那片渐渐暗下来的天空,良久,才极轻地说了一句,像自言自语:
      “活着,比死难。”
      付尘怔住。
      夕阳最后一道光掠过谷底,照亮青年眼底骤然泛起的水光,又迅速暗下去,像某种来不及捕捉的情绪。
      黑夜来了。

      逻些城,凤宫主殿。
      群臣伏跪,额贴玉砖,山呼之声震得殿梁微颤:“尊主神机!天佑南蛮!”
      苻璇斜倚王座,玛瑙扳指在指间缓缓转动,血红的宝石映着烛火,像凝结的血珠。他凤眼微抬,掠过殿下那一张张或谄媚或畏惧的脸,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巫马将军此战一举拿下通、滦二州,又斩燕将焦时令于马下,真可谓用兵如神!”前排老臣颤声恭维,花白胡须随着话音抖动,“全赖尊主布局精妙,运筹帷幄!”
      “意料之中罢了。”苻璇声音慵懒,像刚饮罢醇酒,“不过将士们前线辛劳,传令:此战阵亡者厚葬,赐其家黄金百两、良布十匹。立功者依功擢升,美女车马,任其择选。”
      “尊主厚恩!”呼声再起。
      苻璇指节轻叩扶手,凤首雕刻的锐目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殿下有臣子窥她面色,小心翼翼接道:“不知尊主接下来……可要乘胜追击,再向东进?”
      “急什么。”苻璇轻笑,“让燕人先急几日。通州这个缺口握在我们手里,他们便永不得安眠。”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阴翳,“至于巫马孙——年轻气盛,此战虽胜,行事却太过鲁莽。等他回来,该有的惩戒,一分不会少。”
      殿内骤然一静。
      臣子们垂下头,连呼吸都放轻了。谁都知道,那位年轻的将军是尊主一手提拔的刀,锋利,却也易折。
      “还有一事……”角落里有臣子颤声启奏,“近日有樵民上报,称在渤山群中……偶见祭司大人踪迹。”
      话音落下,殿内死寂。
      苻璇指间扳指停转。他缓缓坐直身子,烛火将他影子投在身后壁画上——那是一只展翼的凤凰,羽翼却扭曲如鬼爪。
      “传令下去。”他开口,声音冷得像腊月冰凌,“凡见祭司者,活捉来献。孤王——重重有赏。”
      “可、可祭司大人终究是凤凰化身,族民信仰……”那臣子额角沁汗,话未说完便噤声。
      苻璇目光扫过去,像刀锋刮过脖颈:“祭司罔顾职守,焚毁圣典,其罪已昭。凡擒此罪人者,便是护我南蛮国脉。”他指尖轻抚王座扶手上的凤首,那凤眼嵌着两颗黑曜石,幽深得像能吞没光,“至于祭司之位……空悬多年,也该换个能担重任的人了。”
      “臣……领命。”
      “还有,”苻璇重新倚回座中,扳指又开始转动,“全族即日起进入备战。前线的将士们流了血,后方——不能有半点疏漏。”
      “是!”
      山呼声再起时,苻璇已闭上眼。
      殿外夜色如墨,远处隐约传来战鼓的余韵,像这座城池沉睡时的心跳。而王座上的人指间那枚玛瑙扳指,在烛火映照下,红得像刚刚凝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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