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npc，才不是你白月光》奇想丸

28、第 28 章

　　一时万般感情在江铭心中收束，让他险些口不能言。

　　0129在问：“今晚想去哪里玩？我都陪你。”

　　“我想……”江铭心里还是一片飘飘悠悠，“我想见你。”

　　或许是刚刚的冲击过于大了，心里话不听使唤地流出来，根本不是理智可以拦得住的。

　　“嗯？”0129愣了一下，又笑开了，“怎么，我现在不是就在你旁边吗？”

　　江铭的心脏狂跳起来。上次想问，却被游戏关服打断，憋到现在的这一口气此时好像化作一团上窜下跳的小动物，将他的心房撞得咚咚直响。

　　在他跟自己博弈的这段时间，0129一直没出声，耐心等待。

　　“你有实体的身体吗？”江铭咬咬牙，最终选择拐了个弯，“我想见你。”

　　0129轻笑了一声，又叫江铭一阵脸红。“倒是确实有，放在公司总部库房里。你真的确定吗？来之不易的自由假期，仅限今晚，你就打算游戏公司仓库一日游吗？”

　　“啊，在公司总部的话岂不是离这边就很近？”江铭没听出明确的拒绝，眼睛都亮了几分。

　　“当然，当然，”0129笑道，“非要见我的话，去偷出来都可以。我待在报废品仓库，安保很松散的。”

　　江铭因为报废品这个说法而有些忿忿，又让0129好一阵乐。

　　心血来潮的两个人二话不说就出发去仓库了。今夜他们说跑就直接跑，说偷就直接偷，江铭都有些赧颜。

　　他平时也没有这么任性的。可是架不住0129如此包容，轻松的、浅笑着，无条件答应他的所有不合理要求。

　　更奇迹般的是，他们什么都做到了。

　　江铭不知道是不是0129偷偷动了手脚，这一路顺利得不可思议。他们混在人群中，根本不被任何人注意；甚至当江铭认认真真注意每个角落，居然都没有找到过任何可疑人员的踪影。

　　他以前也有逃跑过，家里派出来跟踪他的线人铺天盖地似的，根本大大咧咧不怕他发现。等到他走投无路时才有人慢吞吞踱出来，站在他面前说“小少爷，回家吧”。

　　无形的压力叫他认输。

　　今天不知为何附近真的一个眼线都没有。江铭有隐约猜到这其中有0129神通广大的斡旋，心下喜悦一点点滋长。

　　要是他问出口了，0129就会告诉他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江家培养出来的人还在跟不知名“黑客”较劲呢。

　　人类虽然是AI的造主，但真要论玩信息的能耐，很少有人类有把握能玩过长期浸淫在网络世界中的人工智能。

　　不多时他们已经到了游戏公司总部的门口。今天是法定节假日，来上班的员工本来就稀稀拉拉，门口坐着的保安已经犯起了瞌睡。

　　0129最后跟小朋友确认了一下他想要的就是见一眼他的身体。

　　再次得到坚定的回答后，0129便说：“那就是这里了。这是我工作的公司，我的身体也是他们创造出来的——在这里我就不敢黑得太过明显，只能帮你开开门或者干扰一下摄像头之类。”

　　能走到这里已经让江铭十足意外，接下来的路自己闯也完全没有关系。他轻轻点头，耳机里0129刚要提建议：“要不然你——”

　　话还没说完，江铭已经发现一处墙壁的防盗网有空隙，走过去仰头张望。

　　“你不会要爬墙吧？”0129诧异道。

　　江铭小小笑了一下，很少见地有些自得味道：“我确实是跑跑跳跳打架都不太行，但爬墙已经是专业户了。”

　　在他还没有放弃逃跑的那些年，三天一小翻五天一大翻，根本都是家常便饭。

　　他的动作同时保证了麻利和动静极轻，很快踩着墙体失修的凹痕登上了墙头，正巧骑在防盗网裂缝之间。远处打着手电筒巡视的保安走过来，江铭适时低下头，借着头顶树丛的掩饰刚巧躲过。

　　0129立刻扫描附近能扫到这块的监控摄像头，暗地做点手脚。

　　等附近可能发现他的人和机械都移开了视线，江铭轻手轻脚整个人越过了墙中线，手一松，稳稳落在了地面。

　　“好棒。”0129毫不吝惜夸奖。他原先只期望江铭能拿出点好演技假装公司人员或者职工来瞒天过海；还想说他能做的最多只是提供内部员工资料好帮助人类应付过盘问，想直接黑掉门禁系统让江铭刷脸大摇大摆走进的风险对他来说就有点大了。

　　想不到山人自有妙计。他也偶尔偷渡出来玩，可从来没有想过亲自用手脚来爬墙。

　　江铭腼腆地笑笑，径直跟着0129提供的地形图走向仓库。

　　科技公司拥有的存货量本来就不高，仓库都建得又分散又荒僻，每一个都透露出失修的荒凉。

　　他们最终停留在左起第三间仓库门口。这间屋子显然更加老旧狭小，门口都长出了不少杂草，好像很久没有人踏足过了似的。门口歪歪扭扭钉了一块金属牌，上书：“弃置人工智能存放库-服役中。”

　　0129挽尊似的解释道：“因为放在这个库房的人工智能都是以前做过实体机器人的，后来被市场淘汰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被游戏公司低价收购过来做NPC。”

　　“我们这种机器人一般智能化程度都高，用起来省心，也容易受玩家欢迎，价格还便宜。虽然库房建得比较凄凉……但在倒也并不是真的弃置。”

　　江铭听到“弃置”这种说法，整个人如同被扎了一下似的，既像是不爱听，又像是有所期待。

　　但当0129讲整个库房里堆的人工智能都有类似经历，心里又是一阵七上八下。他已经不能忍受再一次失望了。

　　“可是整个库房里只有你是最特殊的人工智能呀。”江铭小声说。耳机里0129好像敷衍地哼哼两声，并没有正面回答，莫名听上去有些心虚。

　　“这个门锁应该早就锈掉了，你可以偷偷撬开，都不会有人关注的。”0129转移了话题，“进去以后我教你怎么找到我。”

　　在江铭埋头撬锁的时候，0129又忍不住说：“最后确认一遍，你真的非常想看吗？进门可能就要失望了哦。”

　　他这话指的是里面的环境可能不那么好，他的身体脸蛋也并没有多好看，一切都是正常人工智能的样子，甚至还更粗糙些。

　　但0129其实心知肚明小朋友是打算做什么。江铭向来怀疑自己跟他多年前失散的哥哥有关系，之前也问过好几次了。问题是0129早已确认了那个“哥哥”的去向，就是人工智能界的传奇没跑了，三年前就已经被彻底销毁。

　　他不会是小朋友要找的人；小朋友也确实再也找不到想找的人了。

　　这样就让他几乎不忍心让江铭打开这扇房门。但有什么办法，他更加不希望在这个难得的夜晚让小朋友无法如愿，只得不情不愿引着他往终点走。

　　天知道这一路他的思想有多纠结。

　　来都来了，他也没有办法让自己身体的脸突然变得跟“哥哥”一模一样。就顺其自然吧，正乱想着，库房门锁当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这扇大门已经许久没有被人打开过了，伴随着江铭用力推开的动作发出长长的“吱”声。

　　江铭很难说自己期待着推开门会看到什么——但至少不是现在这样。

　　几十台偶人靠着墙壁堆放，式样都有些陈旧，表情比正常的机器人甚至更加呆滞，看多了有点恐怖谷似的吓人。

　　他一眼就能认出0129，但这不是因为对方的样子有多么眼熟，只是因为那个偶人摆得稍微凌乱了些，好像一排整齐梳子齿中有一根突然断了那样显眼。

　　正巧这台机器人胸前贴了标签，“0129”。

　　0129说得对，这副身体真的没有半点他熟悉的样子。做工比家用机器人更粗糙，简直能说跟路边随便一个指挥交通或者管红绿灯的弱AI没有什么区别。

　　飘飘欲仙了一整天，江铭的心脏重重坠回地面。

　　但不等他怎样收拾好心情，人偶堆中有一个体型偏矮小的，突然动了。

　　那是一个做工同样古早的机器人，突然间双眼发光，挥舞双臂走过来，嘴里乱七八糟地喊：“嗨——！晚上好，亲爱的人类，他妈的人类，欢迎来到这里！很高兴认识你！”

　　江铭差点吓得一个倒仰：“什么？”

　　同时他听到0129在耳机里低骂一声“该死”，还安抚道：“不要担心，这是我同事。估计是中病毒了，我回去看看。”

　　说着他便离开了江铭的终端，火速连接回了自己的身体。

　　“嘿嘿嘿嘿，你好呀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江铭还懵着，0129却清楚这就是0433。小蜘蛛还在傻乐，差点把自己的编号都抖落出来。

　　0129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拦住他还顺手捂住嘴：“嘘，嘘，快回去，我帮你找点杀毒软件……”

　　私下里赶紧传讯：“你干什么？？”

　　0433理直气壮：“跟人类交个朋友啊。怎么啦，你都可以把人类带回库房里来了，还不许我跟人家认识一下啊？”

　　0129被0433突然发疯弄得焦头烂额，边拦着防止他说出什么不可控制的话，边还得好声好气打字沟通：“对不起，这是我不好。你相信我，绝对不会把这满屋子同事置于险地，我……”

　　刚刚还在发疯的0433突然正色起来，也打字回复：“我当然相信你。但是我也说过了，如果你自己要冒险，那么至少拉着我一起。”

　　0129读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又气又有些微妙的感动，只得哑火。

　　但其实0129的担心是多余的。0433这边哪怕闹腾得再厉害，现在都无法夺走江铭的注意力。

　　就在0129回到身体的那一刻，江铭的终端手环震动了一下，显示收到一条没有抬头的消息：

　　“这是一条依据条件自动发送的消息。

　　如果你看到这条信息，说明你已经找到我了——或者至少系统检测到你和我呆在同一个房间。江铭，小少爷，虽然不知道此时我有没有恢复记忆，请相信我也是思念着你的。望来日再见。

　　又及：请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这条信息，阅后即焚——包括我自己。

　　A-00379.”

　　江铭怔在原地，被铺天盖地漫上来的喜悦完全充斥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