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npc，才不是你白月光》奇想丸

30、第 30 章

　　幻彩星光明明灭灭映着江铭的脸，他的神情看上去无比认真。

　　“啊……”0129有些无言。

　　喜欢？

　　0129完全可以理解在极端环境下人类与人工智能也能产生情感连结。尤其是孤独的时候，连机器人管家的微薄陪伴都显得弥足珍贵。

　　那个“哥哥”肯定对小朋友特别重要。可是喜欢？

　　情人的那种喜欢吗，在人类与AI之间？0129一时陷入了混乱。所谓爱情，似乎只是人类专属情感，从来没有哪个严谨可信且在世界范围内都承认的定义。

　　所有人的说法都不一样，所有人却都管它叫“爱情”。人工智能的逻辑里是不会存在这种奇特现象的，0129甚至怀疑在世界上其他飞禽走兽那边都不存在。

　　因此人类之间产生的情感才能被冠之以“爱情”。别说AI了，0129向来觉得哪怕是人与小猫小狗之间的都不算。

　　人类爱上他的机器人管家的概率和爱上一根电线杆的概率或许一样低。

　　真的能有这种事情发生吗？

　　或许是0129因混乱而沉默的时间过于长了，江铭慢慢显得有些惴惴。

　　他闪闪发光的眸子暗淡下去了，眼睫轻轻垂下：“很、很奇怪吗？”

　　这样的心绪他一直埋在心底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过，因为知道说出口可能真的要被当成神经病。

　　但他的感情经年累月埋在心底酿成了越发辛辣的酒，过量的思念早将闸门撞得摇摇欲坠。心心念念的人失而复得，立时将他整个人都置于飘飘然的梦境中。

　　游乐园的游客摩肩接踵，江铭的眼里只有他的哥哥。连过山车上他都没有闭眼尖叫，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值得永生回忆的瞬间。

　　过山车上身为人工智能的0129当然也没有失态尖叫，他们在顶峰对视又一起俯冲而下，剧烈失重中江铭的世界里只有那双饱含温和笑意的蓝眼睛，心中转了千百回，最终也不敢触碰身边人的指尖。

　　梦一般的晚上，突然对0129说出“喜欢”实在是情绪使然。

　　而对方长时间的沉默和毫不掩饰的吃惊表情立刻将江铭从天堂拉回地面。

　　他知道或许这时候装傻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假装只是个玩笑，或者解释一下只是朋友间的喜欢，一切就能一笔勾销，0129也不会发现什么异常，哪怕之后恢复了记忆，他的哥哥回来了，也能自然而然地接续起曾经的关系。

　　但他总有些不甘心。

　　他渴望……

　　怀抱、亲吻和耳边的絮语。从乱梦中醒来，他时常还恍惚以为身边的床单都有熟悉的体温。

　　大庭广众下江铭像是被烫到似的移开视线，脸颊的温度像是在灼烧。

　　人的本质真是贪心。他曾经只渴求美丽的虚幻的梦境能延续得久一些，现在却又希望这不只是梦了。

　　虽然他也心知抛出去的越界情感不可能得到回应，但也不甘心这只被当作一个玩笑。

　　还是0129对他太好了。鬼使神差的，江铭便根本放弃了台阶。

　　这种时候每一秒钟都是心如擂鼓的煎熬，幸好0129没有让他等太久。

　　“不奇怪啊。”他的人工智能笑起来，虽然样貌完全改变了，神态却和记忆中的如出一辙，好像湖面泛起柔和的涟漪，“我只是有点惊讶，之前都没听说过。”

　　足够了，江铭想，这样他就满足了。

　　0129见小朋友表情不对，赶紧安抚了一句，一句“不奇怪”之后江铭脸上就又有笑容了，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好哄得叫人心疼。0129还停留在江铭居然能喜欢上机器人管家的冲击中——整个人工智能史上都没有这种事情。但尽管如此，越发滋长的怜惜还是迅速占了上风。

　　无人知晓的感情比什么都更让人感觉孤单吧。

　　星空体验馆作为这个游乐园最受欢迎的项目，自然不仅仅只是些全息投影之类的东西能打发的了。

　　长长的队伍尽头摆着几台轻型民用机甲，刚好能容纳两个成年人或者一家三口。现在机甲还没有那么普及，真正能够升空的机甲多为军用，都掌握在军方和各大军事学院手里，普通人能接触到的机会少之又少。

　　游乐园里这一台正是比较先锋的民用机甲，交纳门票之后，所有人都可以乘坐。也不需要手动操控，它自己会沿着程序设定好的路线升空，绕行一圈以后自动返航。

　　总共也就半个多小时的航程，可以有真正意义上的“星空体验”。这个项目自从开办以来排队的游客没有任何一天少过。

　　说话间也就排到了0129和江铭。

　　他们跟着指引登上了“小型玫瑰”号，在一阵轰鸣声中缓缓升空。0129心头一动：“你是不是说想考机甲系？之前有开过吗？”

　　江铭眼睛亮亮的看着舷窗外，闻言转身点点头，小声说“没有”。

　　0129意识到小朋友是真的挺喜欢开机甲的。人类要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什么东西，再想掩饰那喜欢都会从眼睛里溜出来。

　　0129笑了：“那你想试试吗？”

　　虽然游乐园提供的机甲只是小型民用，而且只能按照既定航线航行。但对0129而言改改自动驾驶程序只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0129悄悄带着江铭坐到了驾驶座上，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了驾驶权限。于是他们所乘坐的小型玫瑰号偏离了正常轨道，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江铭确实是第一次操纵机甲，触摸操纵杆的时候还显得犹犹豫豫。“真的不会有问题吗……？”人类嘟哝着说，但看向0129的眼神是纯粹的一派信任。

　　当然无需担心，0129给他兜着底呢。

　　他将自己的意识联系到了机甲上，机甲原本配备的低智人工智能给吓得惊叫一声缩在角落瑟瑟发抖。0129颇心虚地给它道了个歉。

　　江铭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细微的变化：“你——”

　　“随时待命中。请问你打算去哪里？剩余航行时间二十五分钟，请注意时间把控，”0129正儿八经地说，“小主人。”

　　小朋友的脸腾地一声红了。

　　不得不说他其实挺有操纵机甲的天赋。度过短暂的跌跌撞撞不熟悉期后，江铭飞快地上了手，机甲平稳飞行，躲过几个小行星带的时候丝滑得连舱内的水杯都没有倾斜。

　　0129贴心地给他开好了实时航线图和周边障碍物雷达扫描图。这人开机甲也延续了在全息游戏中一以贯之的风格，极致节省路线，总是喜欢在最后一刻才堪堪转弯。

　　但很神奇，真的什么都没有撞上。

　　江铭在把机甲往诺拉星云的方向开，跟常规游览路径特别斑斓的色彩不同，这条路上更多的是又小又细碎的亮点，远处还有翼状光带，一路看过去好像天使在换毛期。

　　“真漂亮……”江铭看着舷窗外出神。

　　0129也觉得。自己开又比单纯坐游览机甲有意思很多。

　　他看着江铭的认真的侧脸，心里第一万次想小朋友好。

　　“真希望……”江铭顿了一下，“以后能常来。”

　　“你会是一个很优秀的机甲飞行员的。”0129发自内心地说。

　　江铭转向他，绽出一个微小的笑来：“哪怕只为你这句话，我也会的。”

　　他们到了目的地了，这里是诺拉星云一个比较小众的景点，游人不多，非常安静。

　　江铭正新奇地望向窗外。0129在心里偷笑了一下，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全景观察窗的功能。

　　一个小惊喜。机甲里的灯光突然按下去，连银色的舱壁都不再反光。整个机甲一瞬间变成了透明的，他们二人好像就漂浮在宇宙之间。

　　“什么？”江铭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和0129一道安静下来。

　　星汉灿烂，好像被浸泡。漫天流光似乎触手可及。

　　这种时候不适合说话。

　　天大地大，前程似锦。武运昌隆。0129在心里祝到。

　　但光线太过昏暗暧昧，他不知道小朋友的眼神从头到尾只追着他。

　　*

　　人工智能完美的时间把控不是吹的，他们精准踩着时间交还了控制权成功落地，没有人发现异状。

　　从宇宙间极致的安静回到熙熙攘攘的人间，就连0129都有一种恍如隔世感。

　　时间已经走向了零点，他们的时间其实不多了。江铭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神情变得有些焦灼。

　　“回去吗？”0129说，“我可以再拖延两个小时。”

　　江铭咬了咬嘴唇。

　　“你、你有没有什么想玩的？”他说，“今天你净陪着我了。”

　　“我？”0129又乐了，“那你帮我买一根棉花糖可以吗。”

　　江铭瞪大了眼睛，跟他确认了好几遍，最终还是乖乖红着脸跟一群只到他腰的小朋友一起排队买棉花糖。

　　他走得远了些，很快淹没在人群里。0129又不用真的吃人类的食物，只是想看小朋友举着大团糖果的样子。

　　整个人大概看上去就会很甜。

　　他还在盘算着等江铭买糖回来，就哄着人类也吃一点。看他这个情况，估计小时候也没有吃糖果的机会。

　　可是等了很久很久江铭都没有再出现。

　　0129意识到不对，挤进人群中去找，也遍寻不见。一直找到大门口，他才找到了端倪。

　　游乐园区门口赫然停着江家那辆黑色轿车。

　　江家人提前来了。这根棉花糖他是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