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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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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舍感觉浑身上下轻飘飘的,眼前的景色过了十几秒才对上焦。
这是个很普通的办公室,光线从百叶窗透过来,煮好的咖啡散发出好闻的味道,对面一抬头就能看到衬衫打扮的年轻人正拿着手边的资料册翻看着,打印机正在不停的工作着,然后一双手把它拿起来送到了娄舍眼前。
“喏,你要的资料打好了哦。”
娄舍抬头见一个年轻的女孩俏皮一笑,然后问他说:“还有别的需要吗?”
“没有了,谢谢。”娄舍下意识挂上了礼貌的微笑,接过资料稍微翻了翻,都是些看不懂的数字报表。
心里记挂着戴上校所说的遇到攻击,但环视一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尖锐的矛盾冲突,是个很和谐的办公室。
“娄舍!主管说三楼的仪器出了点问题,叫你过去看一看。”门口一个人敲了敲门框,对娄舍说。
“哦,好。”
这座楼很大,回字形,从每一个办公室的百叶窗看过去,都在埋头工作。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办公室的分布结构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走完一整条走廊之后,娄舍想起来娄父自从娄母去世之后开始疯狂的工作,吃穿住行几乎都在公司,有几次娄舍去看他,公司里就是类似这样的分布。
因为细细打量环境的原因,娄舍走的很慢,不过刚好赶上了下来的电梯。里面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穿着黑色长风衣,打扮不像是来上班的员工,娄舍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七楼,谢谢。”
在娄舍之后又上来两个人,他们搬着一个体积不小的盒子,对娄舍笑着说。
按下按钮的时候,在电梯金属按钮的表面闪过了一个亮光,一种危险的直觉从后背爬升上来,瞬间窜到了后脑,娄舍猛地回头。
端着箱子的一个人换了一只手,见他看过来笑了笑,眼里带着询问。但是橙色工装手套的袖口处却露出了一截金属的颜色。
“叮!”
-“诶呀,真可惜。叫起来引来人就不好了~”
电梯门打开了,还有个穿着立领外套低着头的人抬脚准备往里走,娄舍没来得及细想头脑里多出来的声音,迅速和往里走的人擦肩而过。
那个不到一秒的瞬间,在低头人的衣领里,他看到了绿色的坑坑洼洼的皮肤。
“咔——”
电梯门闭合上之后,他才劫后余生一样意识到除了他自己,刚才那一班电梯没有一个正常人。
虽然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是虚拟的,但是在刀口对准自己的那一瞬间,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和胸口隐隐作痛的感觉却强烈的让人汗毛直竖。
大概是因为在银行里被劫匪用刀捅过,所以他现在对别人的恶意格外敏感。
就在这个时候,整个大楼里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很沉重密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三楼办公室里开始间歇的出现桌椅推拉声,娄舍还能听见一些人打开门问:“发生了什么?”
“是有人误触了警报器吗?”
“快撤退!”
娄舍摸不准是什么情况,但有先前的事打底也不敢掉以轻心,只在附近找了个背光隐蔽的地方,密切关注外面的发展。
走廊尽头有扇窗户,娄舍拿起手机放大焦距对准,一时骇得有些说不出话。
绿油油的巨大虫族,顶着坑洼又密集的皮肤,浑身沾满恶心粘腻的液体,巨大的口器里竖满尖牙,蠕动着却又快速的向大楼移动。
在它后面还有望不见尽头的虫族们,像带着遮天的阴影,裹挟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娄舍深呼吸两下,灭掉手机的亮度。他不是没见过虫族的照片,但哪怕是在最逼真的电影里也没有这样浩大的场景。
这大概使用了塔防战役所留存的为数不多的录像。
塔防战役带来的沉重感冲淡了恐惧和惊慌,让他能够高度集中注意分析外面的情况。
后颈传来微微发热的感觉,一瞬间他听到了无数个人说话的声音,无数个虫族在粘液的保护下摩擦地面的声音,无数把刀锋从□□中穿刺的声音,这样嘈杂而密集,仿佛化作了一柄尖刀从太阳穴刺入,让他头的疯狂的疼痛起来。
!!
啊!!
娄舍死死的咬住嘴唇,还记得不能发出声音,承受不住的单膝跪在地上,右手狠狠的掐住头。被汗液打湿的眼前眩晕又模糊间升腾起一片陌生又熟悉的场景。
“这孩子真是可惜了。”
小娄舍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盯着电视,似乎什么都听不见。
“医生怎么说的?”一个妇人揽了揽针织披肩,担心的看了小娄舍一眼,放低音量说:“真的不能再治了吗?”
另一个女人刻薄的说:“还治什么,这种整天只知道诅咒别人的小孩,就是不详,说不定他妈就是被他克死的!”
小娄舍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抱着自己的手更紧了些。
一直沉默的娄父闻言狠狠的瞪了女人一眼,“闭嘴!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掺和!”
女人还想说什么,被她丈夫拉了一下悻悻的闭上了嘴。
妇人看不下去的说:“你还是他小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行了都闭上嘴吧。”
小姨冷哼一声,终于还是不服气的说:“我可没有这样的外甥,居然张嘴就说我们家小孩偷东西,学校里那么多人看着也敢就这样说谎,以后还指不定成什么样呢!”
娄父忍无可忍道:“你要没什么事,就回去吧,庆丰的工作我这边没什么门路,你请便。”
他拉起小娄舍的手,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温声道:“走啦,爸爸带你回房间睡觉了。”
小娄舍低头沉默了一下,乖乖的关上电视跟着娄父往房间里走,看着娄父给他盖上被子要往外走,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子小声说:“我看见他偷东西了,我没有说谎。”
娄父苦笑一下,摸着他的头发说:“可是你说他是在下课的时候趁人家不在偷的东西,那个时候根本还没有下课啊。”
小娄舍茫然的看着娄父。
“……乖,好好睡觉吧。”娄父轻轻抱了抱他,“明天我们再去看医生好吗?”
小娄舍抓着被子缓缓点头。
“咔擦——”
门关上之后,小娄舍又自己坐起来,听到外面小姨又尖声争论着什么,几分钟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和沉重的关门声,大人们都出去了。
小娄舍难过的闭上了眼睛。又过了一会他像是睡着了,抓着被子的手缓缓放开,无力的抱着自己的膝盖。
仿佛又回到了十分钟之前,小娄舍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紧紧盯着电视屏幕,奇怪的是整个屋子的边界外面似乎隐约升腾着白色的雾气。
“这孩子真是可惜了。医生怎么说的?真的不能再治了吗?”
小娄舍看着客厅里的钟摆,无助的揪住了自己的衣角,这次是真实的,还是梦里的?
再一次拉着娄父的手回到房间,躺在被子里,听见沉重的关门声,孤独的坐起来。
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和害怕从他的心口溢出来,小娄舍抱着自己,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突然肩膀右边出现了一抹暖意,小娄舍眨眨眼,最后一滴眼泪挂在卷翘的长睫毛上,他扭过头看到一个流海很长的男孩冷着长脸紧紧挨在他旁边。
小娄舍抹了抹眼睛,把被子往上拽拽分给了男孩一半。
“我真的看到他偷东西了。你信吗?”
过了一会,小娄舍闷闷的说,他盯着被子上的格子,没有看小男孩仿佛也不在意他的回答。
男孩说:“相信。”
小娄舍看着他。
男孩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也,看见了。”
他把紧握的手放在娄舍面前,缓缓张开,露出一朵小小的蔫嗒嗒的向日葵。
“这个,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