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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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官，拜见云荒女主！”
玉官下跪，高捧玉盒，语气恭敬无比。
——静！
一下子，场下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山呼的“麟郡主千秋万福”没了、白王妃满面的笑容没了、连白王都僵硬了身体……
所有人都傻了，张大嘴巴、瞪圆眼睛、抻直脖子。
白华也傻了。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快速往边上挪移一步，“你跪错人了吧？”
玉官抬头，“谨遵大司命口谕，云荒女主，是为白族之白华！”
白华顿了顿，又道，“或许……是大人名字记错了？”
“大司命说的人可能是，白花？白画？”
“白王之女、盛世之‘华，绝无错误’，”玉官言辞凿凿，“大司命所言，确为白华姑娘！”
白华：“……”
她不知该说什么了，看向身侧的白璎，露出一副“完蛋”的表情。
白璎也有些没反应过来，分明刚才还是恭贺白麟的场景，一转眼就变了主角？
“麒麟儿！不是说麒麟儿吗？我才是麒麟！我是太子妃！我是云荒女主！”
白麟满面愤怒，冲上来就是质问。
玉官看她眼神淡淡，“我从头至尾，并没有说麒麟儿是麟郡主。”
白麟眼睛瞪得浑圆，不敢置信、不愿相信，“不……你骗我的……”
“我是麒麟儿！”
“我是太子妃！”
她伸手就去抢玉官手中的神戒玉盒，“把戒指给我！我的戒指！”
“扰乱秩序者，杀！”
铮然一声。
黑衣甲士的长枪横亘，直指少女纤细的脖子，白麟被拦住，她停在原地，大滴大滴的眼泪就滚下来，喃喃道，“我才是太子妃……我才是太子妃……”
白王妃一脸煞白，却已经收回了神思，赶忙上前拉回女儿，而后冷脸看向玉官，“玉官人，既不是我儿，那这‘麒麟儿’的判词，该如何解释？”
玉官淡淡道：“麒麟是为祥瑞，祥瑞则天下昌平、盛世繁华——‘麒麟儿’为‘华’，并无歧义。”
白王妃薄唇几乎咬破，看了一眼脏兮兮还懵着的白华，恨意都要从眼中冒出，可最后还是忍住了，一把将白麟拉走，对白王道，“麟儿身体不适，我带她先告退了。”
白王看着她们，知晓这陡然之间的大喜大悲让人无法接受，叹了口气，“去吧。”
白王妃和白麟匆匆离开。
之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痛苦。
特别是在所有人都恭维的时刻，被人狠狠打脸，这落差，几乎让人颜面无存。
“玉官人，会不会是大司命占卜错了？”白华仍旧不相信。
玉官摇头，“不可能。”
白华无言许久，才忍不住吐槽，“……不是……你们有毛病吧？随便占卜一下就定下太子妃？”
“那万一大司命占卜说一只母鸡是太子妃，你们难道让太子娶母鸡？”
玉官：“……”
被她这句话噎住，玉官不知该怎么接。
白王是脸色一凶，“白华，说什么胡话！”
白华脸色很白，“我还是觉得你们在逗我……”
玉官叹了口气，别的姑娘知道被选为太子妃不知又多高兴，只有眼前这位，死活不信，他不得已打开了手中的玉盒，“并无错漏，姑娘且信了吧。”
大开的玉盒中白光一闪。
清脆的“叮”声响后。
一枚双翅托着蓝宝石的戒指，已然套在了白华纤细的手指上，在天光下熠熠生辉。
白华一愣。
这戒指是突然变出来的？
她用力拽了中指上的戒指，可惜无论她怎么动作，戒指都纹丝不动，好似与她浑然一体。
“后土神戒主动认主，如此，更加准确无误了。”
玉官笑眯眯地道。
白华：“……”
……
三年前，白华莫名其妙成了庶女。
三年后，白华莫名其妙成了太子妃。
这两件事相同的，就是“莫名其妙”，且不以白华的意志为转移——她拒绝不了、也改变不了！
玉官完成了任务，已经浩浩荡荡走了，说是三日后，会来恭迎太子妃前往帝都伽蓝。
时至夜深，翻来覆去的白华依旧没有睡着，一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搞笑吧……？”
“庶女就算了……”
“太子妃是什么玩意儿？”
她在眼前伸展开五指，看着套在自己中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又拼命想要脱掉，可惜脱得皮肉都发红了，都无法动它分毫，“什么戒指……这么古怪？”
“靠占卜、靠戒指认太子妃不是搞笑吗？”
“不看品行不看年纪不看容貌的吗？”
又忍不住吐槽了一番，最后深吸一口气，琢磨道：“太子妃可不好当，深宫后院都是囚牢……我都还没看过这个世界……”
“不对……重点是莫名其妙让我结婚！”
“我怎么可能和一个不知道高矮胖瘦的太子结婚！”
哗啦一声，越想越糟糕的白华直接从床榻上起身，“不行，不能当这个太子妃。”
“绝对不能！”
“我要跑路！”
她一个翻身直接下床，窸窸窣窣穿衣收拾，然后翻箱倒柜开始整理行囊。
“衣服……剑筒、金铢……”
“水壶……”
“还有干粮！”
她动作飞快，不到半刻都拾掇完毕，最后背在身上，拍了拍沉甸甸的包裹，“出了姑射郡，往北走……去找师兄！”
她打定主意，显然有些高兴，想了想，最后又留了个纸条，学了三年，空桑的蝌蚪字白华也能写上不少。
纸条上的话是留给白璎的，只写了一句话：璎姐，我走了，放心。
三年来，要说她最亲近的，除了师傅师兄，便是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了。
压好纸条，白华起身离去，可刚打开房门，人就僵住了。
门外正站着她那位便宜爹。
白王看了她一眼，语气严肃，“你要去哪里？”
白华：“……嗯，我饿了，打算去厨房看看是否有吃食。”
白王已经进门，抬手之间点燃了房中的蜡烛，看见桌上半盘红彤彤的果子，“这不是有吃的么？甜果……？”
白华理直气壮，“果子吃不饱嘛。”
白王在桌旁坐下，语气沉沉，“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想逃跑，你并不想做这个太子妃。”
“……哈哈，没有没有……当太子妃多好啊，吃香的喝辣的……”
白王朝她招手，“过来坐吧。”
白华不情不愿地坐了过去。
“你不想做太子妃。”白王又笃定地说了一遍。
她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摇到一半，就见便宜爹平稳至极地看着她，于是只好承认，“……好吧，没错，我不想做太子妃。”
“我连那个太子高矮胖瘦都不知道，就让我这么匆匆当太子妃，我不愿意。”
“何况深宫龃龉，只怕比王府后院更加错综复杂，我讨厌复杂。”
白王顿了顿，才缓缓道，“皇太子真岚，素有纨绔废物之名。”
白华脸一垮，一副果然你看这什么火坑的表情。
“但他绝不是废物。”
“当年他能突破重重封锁顺利进入帝都，我就知道……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又能在无权无势之下，背着皇太子的身份，在这波诡云谲的帝都长久生存下去——他绝不是众人眼中的废物。”
白王十分笃定，看着这个女儿，“至于深宫龃龉，你是太子妃、也是未来的皇后，母族足够强势，你的身份不会动摇，你不必畏惧他人，应该是别人畏惧你。”
白华：“……”
“不管怎么说，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愿意的人很多，何必找我？”
白华有些烦躁，“你看白麟就很愿意，你们找她不行吗？”
白王摇头，“空桑传承七千年，历代皇后都是由大司命定下，这不可抗拒。”
“既然大司命认定是你，那便只能是你。”
白华：“……所以大司命指定一只鸡，太子也必须娶一只鸡？”
这不是搞笑吗？
白王表情一顿，随后瞪她一眼，“皇后只能出自白之一族，这是从古至今的规矩，不会选一只鸡。”
“那白之一族的鸡呢？”她忍不住杠。
白王都快被她逗笑了，“‘护’的力量不会传承给一只鸡，只会在白之一族中的女子产生。”
他指着白华手上的戒指，“你这戒指名为‘后土’，与‘皇天’为一双对戒。”
“皇天代表‘征’，后土代表‘护’，这是星尊大帝和白薇皇后传承下来的，空桑的每一对帝后，都会传承此物。”
“帝王的‘帝王之血’，皇后的‘护’。”
“后土主动选了你——那便表明，这一代的‘护’，便是你。”
白华：“……”
她知道这个说法，还是白璎讲给她听的，可白华当时只觉得是夸大其词的神话故事罢了，结果……还是真的？
果然，奇幻世界就是奇幻，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传承了“护”。
“我知道，没有人喜欢强加给自己的命运。”
白王继续道，“但这，就是你的命运，逃不掉的。”
白华撇了嘴，她心里早就冒出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了，她可不信自己跑不掉。
白王抓起桌上的纸条，看了一眼上面歪七扭八的字，“你的字还是太丑，以后要多练一练。”
随手将纸条烧掉，他起身离开，“还有三日，你和阿璎可以好好告别。”
白王不再多说什么，抬步就出了门，只留下白华一人还坐在一边。
又过了许久，确定白王真的走了。
白华蹭的一声站起来，她偷偷摸摸又去开门，这次门外没有人。
“不跑路我就是傻叉！”
“什么护，护什么护，关我屁事……”
她刚迈步出去。
砰！
身子撞上了什么东西，一个反弹，将她整个人弹回了房间，摔得她尾椎骨都快裂了。
“……什么东西？！”
白华呲牙站起来，惊讶里夹杂几分疑惑，最后蹑手蹑脚地上去摸了摸。
一摸之下，才发现自己房门口，不知何时生出了一层透明的屏障，将她外出的路都严严实实堵死了——这是什么？
这是结界。
堵着白华不让她跑路的结界。
任凭她拿剑砍还是拿凳子砸，都打不开的结界。
一番艰辛的试探后，她知道自己跑路绝不可能了，白华终于忍不住爆粗口，“……白王你大爷！”
而那只木灵蹲在她肩膀上，拨开她垂下的头发，一边抖一边附和似的骂道：“哩哩哩！”
三日时光顺利过去。
到了最后一日，声势浩大的玉官来王府接人。
只见白王与他附耳几句，玉官似乎有些讶异，随后又笑得了然，表示知道了。
于是，白华坐乘的马车，也被人施下结界，堵截她跑路的任何念头。
马车晃晃悠悠地就要向远处驶去，车座内伸出一只细白的手，撩开珠帘，白华往外看去。
白王府门外，白璎朝她摇了摇手，笑得依旧温柔恬淡。
而早已不年轻的白王挺直腰杆，也站在门口送她，“路上小心。”
这就要走了。
离开她熟悉的地方。
“走！”
玉官喝了一声，庞大的车队开始缓缓移动。
白华心绪复杂，最后朝他们摇了摇手，却是张嘴喊道，“白王你大爷！”
玉官骑马的动作一僵，只当做没听见。
而王府门外的白王笑容也是凝滞了片刻，才变得自然一些。
白璎忍不住劝，“父王，你别怪白华，她年纪还小不懂事……”
“不怪她。”
白王笑着摇了摇头，“毕竟……在逼她做不喜欢的事。”
“但是……没办法。”
“生于此身，无法自由。”
“她不自由，我也不自由……不是谁都能追逐自由的。”
他看着大女儿，在大女儿的眉眼里，又看出了故人的模样，眼神黯了些许，摸着白璎的脑袋，“我希望你……往后可以自由自在的。”
白璎张了张嘴，最后没说什么，只点了头。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