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NPC叛逆日常》诤一

4、小兔子乖乖（四）

　　过山车一共十二节车厢，每一节并排的座位有两个，彼此之间用钩子钩连，两边是防护围栏。为了更好的体验，列车前面的防护围栏又窄又低，与两边的钩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闭环。

　　广播一直在响，女孩的声音空灵。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童音娇憨，像是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在无忧无虑地唱歌。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样的天真烂漫简直处处透着阴森恐怖。

　　岑西指尖抵上嘴唇，他笑得分外无害：“……嘘。”
　　“这位NPC先生，我得警告您。”
　　“千万不要尖叫哦。”
　　“不管是现在，还是等会儿玩游戏的时候。”
　　“一旦叫出声，会面临非常，非常，非常可怕的后果哦。”

　　——哦你大爷！
　　NPC看上去简直要气疯了。
　　他冷冷地看着岑西，要是目光能够杀人，岑西坟头的草估计都得长成参天大树。

　　“嘀嘀嘀——”
　　“止逆装置完好，请玩家选择座位，NPC下车。”
　　“监测到车上玩家就位。”
　　“监测到‘门’已经锁上。”
　　“监测到过山车已就位。”
　　“请玩家系好安全带，做好安全措施。过山车将在五分钟后启动。”
　　“感谢玩家协助修好过山车，请玩家在测试的过程中不要尖叫。”
　　“倒计时开始——”

　　控制台的玩偶兔子站了起来。
　　他彬彬有礼地说完注意事项，声音像是机械的合成音。
　　但是他的动作和神态，分明就像是一个活人！

　　众人：“……”
　　这操作咋越看越迷呢？
　　NPC也可以被当成玩家吗？还是系统识别出错了？

　　王民生微微皱着眉，他脸色忽然一变，像是忽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
　　“门？”
　　乔盟从吃惊中回过神，一张脸上写了偌大的两个字，左边脸是“好”，右边脸是“奇”：“……还能这么玩的吗？这是什么原理？NPC竟然还真的坐上去了……还系上了安全带……”
　　“过山车的门不是活门吗，又不能落锁。”
　　“跳下来不可以吗？”
　　“NPC不能下车的吗？”
　　“或者要求玩家上车？”

　　王民生脱口而出：“是门。”
　　张宵寒脸色凝重：“这个过山车车厢，是有‘门’的。”

　　耳边是诡异的童谣，乔盟想起了刚才岑西和姜漠凡的一系列举动，后知后觉地也反应了过来：“……门一旦关上，就打不开了？”

　　“不止是这样。”
　　王民生摇了摇头，他一直在密切地观察着岑西，因此对刚才岑西和姜漠凡的实验看得很清楚。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个实验的内容。

　　王民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岑西是怎么在短短的几分钟的时间内，想出这个实验的？
　　况且他跟姜漠凡又没有什么交流，短短的十秒内，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

　　王民生扪心自问，要是他处于岑西的境地，绝对想不到这些东西。

　　“一个人只能打开自己关上的门，无论是外面还是里面关门，都得从外面来开门。”
　　这就是岑西和姜漠凡的实验结果。

　　前四秒，他们得出了结论，外面关上的门得从外面开，里面是否能开是未知的。
　　同时初步得出结论，一个人无法打开另一个人关上的门。
　　中间两秒，里面关上的门，得从外面开，里面开不了。
　　同时佐证结论，一个人只能打开自己关上的门。
　　后四秒，确定了从外面关上的门，里面无法打开。

　　八种情况，十秒验证完。
　　结果正确，NPC代替玩家被关上了过山车。

　　乔盟微微张着嘴，有些傻了。
　　“所以他们刚才是在……测试？只是在测试？”

　　——玩家在NPC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NPC竟然还没发现？
　　最后NPC还被玩家搞到了过山车上，代替玩家来完成关乎生死的游戏。
　　这个NPC当得也太屈辱了吧？

　　众人：“……牛逼啊卧槽！”

　　姜漠凡轻轻地揉了揉右手的手心。
　　他刚才拉了岑西一把，少年的手从虎口上握过去，那种感觉到现在还没有消散。

　　岑西的手心很软。
　　人也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似的。

　　岑西回头看他的时候，刚好对上了姜漠凡的目光。
　　姜漠凡像是一直在看他，似笑非笑的。
　　他的长发已经被他用手腕上的红色丝带扎了起来，发尾搭在肩上，显得俊美的五官更加明艳。

　　姜漠凡身上有种浅淡的海盐柠檬的味道，离得越近，味道就更浓郁。
　　手上好像柠檬味儿更重一点。

　　岑西垂着眼看姜漠凡的手。离得近了，他才发现，那一截苍白劲瘦的手腕竟然有个红艳艳的痕迹。那像是被什么东西捆过，绯红色，细细一条，就这么蜿蜒在手上。再往手臂上看，似乎还有什么影影绰绰的痕迹，但是被衬衫尽数遮去了。

　　“你知道门有问题。”
　　姜漠凡微微歪着头，连声音都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腔调。

　　岑西这才抬起头，脸上完全没有那种偷看被抓包的不好意思。
　　他说：“过来的时候扫了一眼，那个控制台上有个警示牌。”

　　姜漠凡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他把手臂往里藏了一下。
　　他说：“啊，这样。”
　　顿了顿，又道：“我没看见。”

　　岑西说：“不是很明显，但是那个玩偶兔子看上去有点奇怪，我就多看了两眼。”
　　他带着姜漠凡走了几步，向他示意控制台上用钉子钉起来的小铁片。
　　铁片是黄色的，黑色的文字并不是很明显。但是如果认真看，倒也能看清。

　　那个小铁片是真的很小，上面的文字也少。
　　“一般而言，正常的过山车控制台，这种警示性的内容都是大同小异，一拖一长串，什么禁止游客靠近控制台，每天一检查安全性等等。”
　　“但是这个的内容就太少了，少得非常引人注目。”

　　刚刚凑过来听大佬说话的众人：“……”
　　不，也不是那么……引人注目吧？
　　正常人谁会关注这些东西啊？

　　经过刚才NPC被玩家关上车一事之后，他们的恐惧也消散了不少，连带着话也多了起来。当下就有人插嘴：“谁能注意到这东西？你进来前干啥的？”

　　问问题的是一个年轻男人，花臂紧身裤，拥有精神小伙家族最顶尖的配置，尊贵的社会哥这一身份直接写在了他那张不羁的脸上。
　　社会哥一说话就一股枪药味儿。

　　岑西顿了顿，才继续道：“第一条，是请勿尖叫。”
　　“这不可能是写给工作人员看的，所以只能是在这个怪异的世界中的游戏规则。”
　　“第二条，车门关闭后五分钟，过山车启动。也就是说，过山车并不由NPC控制，NPC在这个游戏中，权限是有限制的。”

　　“卧槽我跟你说话呢！”
　　被岑西忽略的社会哥眉头一皱，眼一瞪，直接撸袖子：“你他妈狂什么狂？”

　　王民生和张宵寒赶紧拦：“行了行了，别在这儿吵。”
　　“别一会儿触犯什么规则直接下去了。”
　　“消消气，消消气。”

　　社会哥还想继续说什么，兴许是想起了NPC是怎么被岑西弄上去的，再加上现在火气下头，那些话就被咽了下去，只剩下细细碎碎的苗头，时不时地想往外面冒。
　　恰巧这个时候，姜漠凡瞥了他一眼。
　　那个眼神并非多狠厉，甚至有些漫不经心。但是不知怎的，社会哥动作一顿，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
　　于是那些细细碎碎的苗头也被掐灭了。

　　岑西说得简单，乔盟皱着眉思索，将小铁片上的字翻过来覆过去地研究，一无所获之后虚心求教：“……上面也没有提到门，岑哥您怎么知道门有问题呢？”

　　不知怎的，岑西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姜漠凡。
　　这少年站姿随意，微微歪着头，专注地听他说话。

　　“童谣里提到了门。”
　　岑西示意乔盟去看小铁片的第二个提示：“而且过山车是在车门关闭后五分种开。”

　　乔盟：“……”眨巴眨巴大眼睛。
　　岑西：“……”无话可说。

　　乔盟：“……完了？”
　　岑西：“你还不懂吗？”

　　乔盟：“……”
　　——所以我应该懂什么？

　　“——他的意思是说，那只兔子把你拉进来，是玩命的。”
　　姜漠凡的声音懒洋洋的，拉长了腔调，眉眼却是淡淡的笑。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里面的东西无法直接杀人。只有当你触碰某些隐藏规则才会死——比如那个踩了棒棒糖炸成碎片的黄先生。”
　　“这个游戏的核心，就是‘门’。”
　　“门存在的作用，是为了封闭，禁止，和隔离。”
　　“通过验证，过山车有‘门’已经可以确认了。有门的地方，就能形成闭环。形成了闭环，别说是五分钟，哪怕是五个小时，也没人能从过山车里出去。”

　　姜漠凡微微歪着头看岑西，腔调提高了一点，听起来既像是戏谑，又像是撒娇。
　　“是不是这样？”
　　“嗯？”
　　“小哥哥？”

　　“啊……是这样没错。”
　　岑西点了点头，眉目温和。
　　“但哥哥不小。”

　　姜漠凡脸上的笑几乎在一瞬间就扩大了，他本就是极明艳的相貌，这么笑起来，五官简直秾丽得花一样。他的鲜红色的舌尖在唇间一闪而过，漂亮的凤眼死死地盯着岑西，左边眉毛挑了起来：“哥哥。”
　　“那，是不是这样呢？”
　　“岑西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