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照之路》乱世银灯

12、血舞镜（11）

　　流年似水，匆匆一瞥。只是这似水的流年，并没有在血舞镜漫长的生命里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芳菲苑门外“胭脂”字样的灯笼依然高悬，想一亲芳泽的王孙公子们把门槛都踩矮了一截。每夜笙歌散后，血舞镜都会从脂粉奁的深处取出那把团扇，细细地把玩，墨迹的清香和着淡淡的玉兰芳香，令她为之心神迷醉。她想念易殇，而这有着他字迹的团扇，只令她思念得更为痛苦。
　　再一次相逢时，是上元节的簪花会。
　　她踏着燃烧的炭火起舞，遍体的璎珞声如流水。水红色的面纱掩着倾国的容颜，只露出赤红的双眸。每一个转身，每一次回眸之间，她都在搜寻着那一抹青色，她想那个她深爱的人已经回来了，会在今夜带她离开这里，从此生死相随，一起看遍天下所有的风景。
　　乐师的奏乐由激烈欢愉转为柔和舒缓。回眸一瞥，他竟在离舞台最远的角落里看到了那袭青衣，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微微撩起了面纱，向着那角落嫣然一笑。
　　她美目顾盼，吸引着王孙公子们痴迷的目光。在这痴迷的目光中，她轻轻地唱：
　　“轻轻描绘那古老的飞天
　　灯影重重乌云遮蔽明月
　　那一刻的眷恋
　　血色的翅膀被世俗撕裂

　　含垢忍辱下追寻的千年
　　记忆里是那纯澈如水的从前
　　我在你身边直到你我都幻灭

　　这绝离的长剑斩断世俗牵念
　　阴霾天空里你绝望的笑颜
　　在这牢笼世界就算我堕入深渊
　　也不需要可怜

　　乱世间红尘间
　　这疯狂的誓言
　　绝望的眼看漫天的雪
　　上高天下九泉
　　这血染的华年
　　彼岸飞花飘扬在身边……”
　　那是她新填的词，只有她知道，她只唱给一个人听，因为只有那个人是她的知音。
　　她的歌声婉转而略带沙哑，台下的纨绔子弟们一脸如堕美梦的表情。赤足踏着烈火，她舞得轻灵柔媚，似回风，似流雪，似天际浮云。
　　蓦地，忽听一声铿锵，一个身影跃上了舞台，台下登时惊呼四起，无数家丁仆从刀兵齐出，围住了惊慌的主人。
　　原来是一个金发的少年，有着一张白皙而英俊的脸，他的长发散在肩上，是近乎银白的淡金色，他有一双罕见的琥珀色眸子，眼神凌厉。一袭银色的劲装更衬得他英姿飒爽，只不过一样便知他是人类与魔族通婚生下的混血儿，是魔界最低贱的一类。
　　“可恶的小杂种！”一名富商的家丁按耐不住，提刀向那少年砍去，却被那少年一剑挑开，纸鸢似的的飞了开去！
　　那少年一言不发，长剑一转，直向血舞镜面门刺来！
　　血舞镜却是处变不惊，纵身一跃，挥袖打灭了炭火，身形又是一转，不知从台下何处夺了一把长剑，剑锋似游龙，逼退了那金发少年。
　　她本是学过技击之道的，绝尘认主之后，功力更是大进，只可惜绝尘仍悬在绣阁的墙上，否则百招之内击败这混血少年，只是易如反掌之事！
　　那少年一击不成，点足向后跃去，半空中挽了一朵剑花，剑势凌厉如电，向她的咽喉刺来——一招一式之间，竟是招招夺命，绝不容情！
　　她心念一转，横剑带起一道光幕，转攻为守，剑势也由凌厉转为柔软。挥剑如起舞，剑光柔软宛如灵蛇，织出了天罗地网，将少年的剑丝丝缠绕笼罩！
　　百炼钢化为绕指柔，饶是这少年自恃剑法刚猛，也无法划破这天罗地网般的剑光，欺近血舞镜一寸。
　　一瞬间，她竟看到一只白虎匍匐在少年身后，用爪子抓挠着地面，随时都准备扑上去咬断敌人的咽喉。
　　那，是易殇身边的白虎！
　　唇角漾起一丝笑意，血舞镜猛一收剑，手腕一转，半空中如飞雪飘扬，清光漫天，再次化守为攻。那少年体力已耗去大半，一时力不从心，铿锵一声，两剑相击的刹那，少年的剑竟脱手飞出，“嚓”地插在了舞台一角，剧烈摇曳。

　　“姑娘好身手。”
　　一位白衣公子走上台来，腰间华丽的剑鞘空了，显然剑已被血舞镜夺了去。那公子并不比方才的金发少年年长多少，只是他身上多了一种属于王者的，沉静凝重的气质。
　　她不答，只把手中的剑抛回那公子手中。
　　然——那白衣公子却一步跨上前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纤细的手，高声道：
　　“我要替胭脂姑娘赎身！”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位白衣公子，不知是该欣喜，还是该悲伤，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似乎有千军万马从头顶和心底奔腾而过。
　　她无法微笑，却也流不出眼泪。

　　白衣公子用一颗寒月珠为她赎了身，抵了那五十万两银子。
　　他和她站在舞台上，她却只是望着台下，寻找着那一袭青衣，恍惚之中，她听见那白衣公子唤她：
　　“慕雪，我们走吧。”
　　声音虽轻，却仿佛带着万钧之力重重的击在了她的心上。
　　“楚轩？”她问道，“是你么?”
　　“我叫残星，魔界的第一高手，人们都叫我逍遥校尉。”白衣公子微笑。
　　望着离舞台最远的角落，不知为何，她的泪水便簌簌的落了下来。
　　“慕雪，怎么了？”残星关切地问她。
　　“没什么——我只是……太高兴了。”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如梨花带雨，楚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