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花》初央

2、贰.夏夜怀想

　　我看着手中精巧的纸灯笼，上面的晴明桔梗家徽漂亮得不像话。灯笼里燃着小小的烛火，橙黄色的光芒透过微熏的白纸在地上折出一段柔和的弧线，像是某种不知名的花朵在不染一尘的石板道上盛开。舒展着，张扬着，柔韧坚强的生命力。
　　我冲他微笑，但也许只是扯出了一个蹩脚的弧度也说不定。

　　“安倍同学，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他说，同时目光瞥到我手中的灯笼，绽出微笑。“原来安倍同学是神社家的女儿。”

　　我穿着米黄色的简洁和服，脚踩木屐，头发松松垮垮的绾成一束。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初三女中学生，倒像是手执晴明桔梗印的驱魔巫女。我提着灯笼的手心沁出了湿汗。“不二君，”我点头示意，“只是出来走走罢了。”我低下头注视着和服上水墨画一样的花纹，心情慢慢恢复平静。
　　余光处，路边的街灯晕染出夕阳一般美丽的光影。

　　或许我就是中邪了也说不定，抑或者我还在做梦。反正与我一同向神社走去的他让我感觉异常的不真实，我甚至都可以嗅到他身上干净清新的沐浴露的味道。是一种好闻的柠檬味。他的语调很柔和，嗓音像是吃过糯米糖一样变得有些沙哑，但这依然不妨碍他缓缓地叙述。像是在和我讲一个有趣又温暖的故事。

　　“我想我应该到贵神社去求一个平安符，一定很管用。”
　　他微笑，弯弯的眼眉像是盛夏初晴的蓝天，一切都美好得说不出。

　　“安倍同学你，也一定像你的祖先一样灵力高强吧。”
　　他的尾音稍稍上翘了一点，海蓝色的眼睛里闪烁出一种夺目的光彩。
　　不知道这算不算他的小玩笑，我一边想一边向前走。

　　“原来安倍同学穿上和服以后是这个样子，以前夏日祭的时候都没有见到过。”
　　他看向远方的天空，夕阳慢慢地坠入无底的黑暗，他忽然转过头来对我这样说。

　　一路上他说了很多，我感到很惊讶——因为我们之间根本不熟。
　　如果硬要说的话，那也只存在我的单相思而已。
　　但是他现在依然走在我身侧，笑容云淡风轻。

　　“不二君今天真的要求平安符吗？天色已经不早了。”
　　我接过他手中的纸灯笼，抬头看着他说道。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几百年前的平安京时代，身边坠满落樱，风带花香厮磨耳鬓。他似乎是看了看天边的晚霞，眉头轻轻地皱了那么一小下，随即笑说：“是啊，不早了，没想到送安倍同学回来花了这么长的时间。真是可惜呢。下回一定来。”我随即从幻想中惊醒。慌忙挑起灯笼，却不料碰到了他的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带着暖人的温度。
　　我感觉自己脸上快要烧起来了。

　　“再、再见。”
　　我提着灯笼转身。走过鸟居回头的时候，看到他还在下面站着，唇畔有温柔的微笑。

　　“阿梓穿和服真的很好看。”
　　我听到他这么说。然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我可以感觉到在静谧的神社里，自己一个人的心跳显得格外急促。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阿梓”。而不是“安倍同学”。

　　耳边响起了夏蝉的叫声，黏滞的尾音被夕阳深红色的暮影拉得老长。葱笼的御神木在我身后响起淅沥的摇曳声，刷刷拉拉的树叶在枝头摇晃，饱和的黄色花苞低垂在树叶的缝隙间。我静静地立在鸟居旁。纸灯笼温暖的黄色光芒包围了我，仿佛夕阳般的柔软。
　　门口的风铃在微风抚过的瞬间奏出好听明快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