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准他心脏》田烁

2、国王的葬礼2

　　对面那男人看到杜佳仪，径直走过来。等他站定，面对突击队二队队员的时候，丁宋词终于有机会看清他的脸和表情。

　　那人身上有一股嚣张的气焰，脸上洋着一种自命不凡的傲气，整个人和追悼会的肃穆气氛格格不入。如果丁宋词不是后来知道对方的身份，以及对方与岳大庆的关系，第一反应会觉得，这个人是来砸场子的。

　　高个男人站在杜佳仪身前，张口道：“杜队长，好久不见了。”

　　他说完话，丁宋词颇为意外地看着他。这人虽气势咄人，但声音非常好听，是一种十分有特点的爽朗的音色。丁宋词默默观察着，看对方的外形条件和一队队员的眼色，虽然对方没穿警服，但丁宋词猜他多半警队的人，年龄和自己相仿。

　　那人的声音太好听了。丁宋词因为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电视机，养成了爱听广播的习惯。他对好听的声线极为敏感，他从对方的声音里，仿佛看到那人在学校读书时无拘无束奔跑的样子，又能看到他经历世事后，长成现在这般飞扬跋扈的模样。

　　丁宋词仔细看着他，那人毫不在意，仿佛周围一切眼色都不值一提，他只紧紧盯住杜佳仪。

　　杜佳仪被他看得烦躁，偏了个头道：“嗯，好久不见。”

　　那人见杜佳仪别过眼神，嘴角撇出一个蔑视的笑，然后目光才转到丁宋词身上，一看到丁宋词，那人眼神中炙热又扬威的光更烈了一些。

　　“这位是？”

　　他身边一个一队队员赶紧接话说：“远哥，这是二队新来的副队长，叫丁宋词。”

　　那人瞥了眼丁宋词，又转向杜佳仪，仿佛没有她的介绍，自己不屑于跟这个“新人”问好似的。

　　杜佳仪无奈道：“你借调了半年，可能不认识。小丁打个招呼吧，这是一队的副队长，蔡泓远。”

　　丁宋词这才明了。他来突击队后，一队一直只有岳大庆一位队长，听说副队长蔡泓远被借调。一队这位副队长的传闻颇多，光丁宋词来的这一个月，就听过蔡泓远被借调是等着回来升职，以及他狂妄自大、挥金如土、还有各种小道传闻。

　　丁宋词向来情绪平稳，即使这蔡泓远全身上下都写着“不屑”二字，他还是镇定地打招呼：“你好，我是突击队二队的副队长，丁宋词。”

　　蔡泓远终于正经打量起丁宋词，上上下下看了几秒。他的眼神让人非常不悦，是那种带有极强攻击性的眼神，丁宋词身边有位二队警员甚至冲他呲牙，蔡泓远这才道：“呵，丁、副、队，你好。”

　　他脸上那般轻蔑、那般不靠语气都表现出来的强烈傲视，让丁宋词不太舒服，而且他感到杜佳仪也非常不喜欢这个人。

　　“杜队长。”蔡泓远根本没在乎丁宋词的情绪，对杜佳仪说，“你知道我要回来了吗？”

　　丁宋词心想，蔡泓远这么个问话方式，简直是怕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回来，等于拿着大喇叭公开广播。而杜佳仪在这人面前似乎也忍着脾气，她稍稍扬起下巴，淡淡地“嗯”了一声。

　　“呵，知道就好。”

　　蔡泓远的语气像在宣战，岳大庆去世，他这位副队长归队，怎么看都像是要拉开他与杜佳仪对抗的序幕。杜佳仪终于忍不住说：“蔡泓远，你要是还有良心，就不应该在这里、在这个时间点说这些话，岳队当初是怎么带你的，现在又是什么时候。”

　　她这话说得有几分训斥的语气。她年纪比蔡泓远大，职位也高，虽不是蔡泓远的直系领导，但要是换了别的人，任由一个毛头小子在自己面前撒泼，不是动手也得开骂了。杜佳仪忍到现在，一是碍于现场环境，二是碍于二队的身份。在突击队里，“二队不如一队”这句话虽然只是一句传言，但或多或少会影响二队的人对自身的认知，导致他们的行为动作，都比一队矮了几分气势。

　　但杜佳仪说完，蔡泓远还没反驳，他身边的一队队员就道：“哼，我们远哥昨天刚交接完工作，坐最一班飞机直接过来的，他跟岳队什么关系，还用得着杜队长你来质问吗？”

　　丁宋词这侧的二队队员不高兴了，小声道：“你有大有小吗，这么跟我们队长说话。”

　　双方的人一个个都表情不善，蔡泓远却不生气，他向前走了两步，靠近杜佳仪，压低声音道：“听说我们岳队去世，上面要提拔人，设个总队长……”

　　他声音很小，几乎只用气声在说，只有离杜佳仪最近的丁宋词听到了，心中一惊。而杜佳仪早有准备，并不吃惊，同样压低声音道：“你消息真灵通啊，刚下飞机就什么都知道。”

　　蔡泓远验证了这件事，撤回到刚才的位置，方才眼中的戏谑不见，盯着杜佳仪说：“我当然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现在是有人搞不清自己身份的时候。”

　　他环视在场所有二队的队员，丁宋词的目光跟他对视，很快蔡泓远又瞥向其他人。他好像是在回答杜佳仪最早的那句问话，“现在是什么时候呢”，他骄矜又严正地说：“现在是国王的葬礼，想上位的人，最好给我撤。”

　　这句话像在宣战，连丁宋词都觉得对方太过放肆，若不是场合不允许，蔡泓远想说的可能不是“撤”，而是“滚”。丁宋词身后的二队队员有几个群情激愤，反倒是杜佳仪没有动怒，她冷哼一声，二话没说转身走了。

　　队长都撤了，二队的人不好嚣张，丁宋词作为副队长，简单劝了几句，让大家尽快离开追悼会。蔡泓远一直看着他们，直到二队的人离开，丁宋词走到门口，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现场，还望见蔡泓远厌恶的目光。

　　丁宋词出了追悼会，看见杜佳仪站在路边自己车旁，并没有离开。

　　“队长……”

　　丁宋词走过去，杜佳仪恢复了神态道：“……我没事。”

　　她不可能没事，丁宋词看她眼中有无尽的复杂情绪。可他刚来突击队一个月，本身又是慢热的人，别说他跟杜佳仪不熟，他跟整个二队都不太熟。

　　沉默了一会，杜佳仪问：“刚才蔡泓远说的话你听到了？”

　　丁宋词猜她应该是要做思想工作了，诚实地点点头：“嗯。”

　　“行吧，别出去乱传。”

　　“明白。”

　　丁宋词接得很快，虽然杜佳仪升职一事对他来说是好消息，但还没有公布的人事调动一向是不可言说的秘密，这是职场的潜规则。

　　见丁宋词安安静静，不问东问西，杜佳仪又说：“蔡泓远这个人，你小心点。他是岳队的亲徒弟，一入职就跟着岳队，家境好，能力强，立过功，在突击队一直耀武扬威。”

　　“嗯，以前真不了解他，这次见识到了。”

　　丁宋词自己分析，蔡泓远敢在岳大庆的追悼会上这般嚣张，只能有两个原因。一是他跟岳大庆的关系真的好，前有岳大庆牺牲于一队和二队的联合行动中，后有一、二队合并设立总队长，那蔡泓远自然不满，对杜佳仪诸多嫌恶。二是蔡泓远自己也想上位，他借调回来本就是为了升职，好不容易遇到这个时机，他不甘心拱手把位置让给杜佳仪。

　　“岳队去世，蔡泓远一回来，咱们免不了要和他打交道，你以后见识他的地方还多呢。” 杜佳仪似鼓励又似提醒地说，“小丁，打起精神，你这个人啊，就是太安静了。”

　　杜佳仪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

　　“唉……我还有事，跟亢队请假上午的假，先不回队里了。你轮休是不是明天结束？”

　　丁宋词：“是。”

　　杜佳仪：“好，明天见。”

　　“好的，队长再见。”

　　杜佳仪上了自己的车，丁宋词站在路边看着她开车离开，一个人琢磨起来。

　　就像杜佳仪说的，丁宋词是个安静的人，他自认性格属于“非典型内向”，平时跟周围的同事、领导、朋友交流都没有障碍，但遇到能不说话的场合，他就尽量闭嘴。就像方才遇到蔡泓远，一队和二队的人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丁宋词依然镇定自若。一是他跟这位蔡副队真的不熟，外部的流言很容易模糊对一个人的判断，丁宋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二是他看杜佳仪明显不愿小事闹大，他也得站在队长这边帮衬。

　　但丁宋词心里又琢磨，觉得蔡泓远和杜佳仪的关系挺奇怪的。杜佳仪年纪比蔡泓远大，资历更老，就算二队向来被一队压着，她也不必受蔡泓远这种气。方才杜佳仪的态度，不仅处处避让，说夸张点，简直是“忍气吞声”了。突击队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如果不是杜佳仪天生有女性的温柔，或者丁宋词这种不紧不慢的性格，就刚才蔡泓远那副表情和语气，不爽的人早就现场干架了。

　　丁宋词这么想着，望了一眼追悼会门口。蔡泓远说了一队、二队要设立总队长，看来以后免不了要与他共事，闹一番血雨腥风了。

作者有话说

　　一天过去了，点击量0，好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