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相逢不识》卒无名

7、第 7 章

　　有名的野马电影院枪击案甫一发生，布朗一家就去探望过乔尼.乔斯达了。
　　但是因为探望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家虽然是贵族，却并非是特别高级的贵族，因此预约到的探视时间很短，他们真切的向乔斯达老爷表达了沉痛的悲伤与诚挚的祝愿便离开了。
　　此后事件反转，乔尼.乔斯达从无辜的受害者变成了仗势欺人的罪有应得，去看他的人全都是为了辱骂他、朝他吐口水，布朗一家便不再拜访。
　　格洛瑞亚擅长察言观色，关于野马电影院枪击案，她既不相信最开始对乔尼.乔斯达全然有利的第一种说法，也不相信第二种对他全然不利的说法。
　　她既同情昏迷不醒的乔斯达少爷，也同情死在狱中的那个开枪的男人。
　　她曾想去探望那个被关进监狱的人，但是好人家的姑娘不该去监狱，而一时之间人们提起他也只是憎恨和唾骂，谁同他沾染上关系便是沾染上不幸，格洛瑞亚不能为家族抹黑，便最终没有去。
　　等到洛瑞亚第二次去探望乔尼乔斯达，已经是事件平息的时候了。
　　她在原先的医院没有找到乔尼.乔斯达，几番打听才知道他转了院。
　　帮她查找转院消息的人一开始以为这姑娘又是专程来骂人来显示自己的高洁的，后来发觉实在不像，便以为是一个痴心不改，想要照顾乔尼.乔斯达来获得姻缘的，便好心劝她：“他已经彻底瘫啦！名声也臭了，品德也坏，你不必再费这么大力气，不值得的呀，你这样的好小姐，完全应该找个更好的。”格洛瑞亚便中规中矩地道了谢，离开了。

　　于是乔尼.乔斯达给格洛瑞亚.布朗留下的第二次的深刻印象，是在一家卫生条件很坏的破败小诊所。又脏又乱的病房，空气中全是呻|吟、哀嚎和恶臭，那种臭味有些来自便溺，有些来自疾病，有些来自死亡。
　　乔尼.乔斯达以可悲而凄惨的姿态躺在，或者说瘫在床上，他往日灿如阳光的金发黯淡而杂乱，原先精致犹如雕塑的面容与身躯都因缺少活动而消瘦和松弛，污垢遍布的床单上散落着令人不愿细想的斑渍，一根输液软管从他的脚踝延伸到床脚，血液一滴一滴坠落进储液罐，他大声呼喊护士，结果挨了一顿羞辱多于疼痛的打骂。
　　护士骂骂咧咧地把报纸粗暴地塞进乔尼的嘴里，边嘲笑着乔尼如今的处境，乔尼呃呃呜呜的呜咽着，眼中流出眼泪来。
　　出于教养，格洛瑞亚应该上前阻止这一切，但是她被眼前这一幕震慑到无法动弹，恢复了行动力之后也并未上前，而是机械地转身，以仪态正确而姿态僵硬的步态离开了那个根本不配称为医院的地方。
　　格洛瑞亚心情沉重又复杂的走出来，在诊所门外，她意外看到了红着眼睛的莉莲.格林，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仍然被水意黏成一小撮一小撮的睫毛显示着她不久前还在垂泪。
　　“怎么啦，你又开始显摆你那套痛同情心啦？”莉莲.格林一见到格洛瑞亚，来不及收拾好悲痛的姿态，就进入了备战状态。
　　格林小姐一向看格洛瑞亚有几分不痛快，然而在格洛瑞亚看来，这敌意扑朔迷离，格洛瑞亚至今不能完全搞清楚她究竟是哪里得罪了格林小姐。
　　格林的话多半是挑刺，毕竟格林小姐自己也来到了这里。
　　同这种敌意先于逻辑与道理出现的人没有理会的必要，但是很不幸，格洛瑞亚还是听进去了。
　　非亲非故非友非敌，她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因为同情，还能是什么呢？
　　她原先还打算鼓起勇气再进去一次，但现在犹豫着犹豫着，时间就拖的太久，最后她安慰自己，乔尼一定不愿意别人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何况我们原本也并不熟悉，这次探望便不了了之。
　　她之后请人给乔斯达换了更好的疗养地点，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次也没去看望过他。

　　格洛瑞亚存在的世界里，这世上其他人存在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存在的世界里，时间仍然坚定又从容的前进。
　　格洛瑞亚同龄的小姐们很多已经出了嫁，剩下的多半也订了婚或者已经在商议订婚的事宜，有些因为爱情，有些因为政治，有些因为经济利益。
　　布朗家的事业在布朗老爷和布朗少爷的合力运作下蒸蒸日上，凭借布朗少爷的才干既一点点化解了既往矛盾，又不断推陈出新优秀的构想，格洛瑞亚试图帮忙，但她不得不承认，她想得到的弟弟都想到了，她没想到的弟弟也想到了，她当年处理的不够漂亮之处被弟弟巧妙完善，这些事情，所有的事情不需要她的协助就能圆润顺利的继续下去。
　　他们温和又充满关切地对格洛瑞亚说，去吧，格洛瑞亚，你无须担心这些，去追求你的爱情，去追求你的人生吧。
　　于是格洛瑞亚继续参加茶话会，但是邀请已经逐渐变少，回应她的邀请的人也逐渐稀少。
　　茶话会上少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她们已经由于从少女身份毕业，逐渐迈进了夫人的行列，组建起来另一种圈子，那是未婚少女们尚未有资格加入的圈子。
　　环顾四周，年轻的新面孔们叽叽喳喳的交流着时尚、潮流、衣裙和男孩，是格洛瑞亚向来没有什么兴趣的话题，她们有时会惊讶于寡言的格洛瑞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很快又被新的话题吸引去注意力，没有好心的搭话也没有尖锐的讥诮，净是些无营养的废话，格洛瑞亚不禁怀念起她们那时候的茶话会——
　　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格洛瑞亚想不起来这些年里，那些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茶话会她都做过什么、说过什么。
　　格洛瑞亚那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融入不进，或者从来没有真正的融入进少女们的茶话会，却又不能像小少爷们去拼搏出自己的人生。
　　格洛瑞亚有时候会想起乔尼.乔斯达。
　　他比我先前站的高的多，所以摔下来一定也痛的多。她想。
　　再想一想，与乔尼相比，她的人生似乎并无上升也无下落，一切都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图景，浅淡、寡淡、淡薄、没有一丝厚度。
　　格洛瑞亚想去看望他、鼓舞他，自己的人生没有变化，就希望他的人生能有些变化，但是脑海中却组织不出妥帖合适的话语，要么太官方，要么.......他们从来没有说过话，她怎么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鼓足勇气前去探望，寄希望于自己临场发挥的随机应变.......却找不到乔尼。她花了一番时间，又花了不少钱打点，才在记录册中得知乔尼.乔斯达早就已经离开了。
　　格洛瑞亚向来是匿名支付费用，又从来没有来探视，因此当初疗养院也不知该向谁通知乔尼.乔斯达的最新动向。
　　“乔尼.乔斯达先生已经能够站起来了吗？”鬼使神差地，她这么问了一句。
　　负责人刚收了她不少钱，因此态度格外和蔼，此刻遗憾地摇摇头：“乔斯达先生的情况很严重，当初的伤伤到了脊柱，恐怕他一辈子都不能站起来了。”看在金钱的份上又充满关怀精神的补充了一句，“不过他的轮椅使用的非常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