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双响炮》悠若0609

41、吉祥三宝

　　人世之人大多是俗人,因为他们都认为,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之间除了爱情之外,没有第二种感情可以长久。其实事实上恰恰相反，爱情是最不可信的，无关爱情的，那种可以放在心里的关系，倒是可以放一辈子。
　　那种感情虽然不见得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却可以点点滴滴细水长流,可以在老的时候,拿出来慢慢品味。

　　深津一成有收藏的习惯,但收藏的东西并不是什么邮票古董,而仅仅与自己成长记忆有关的东西,比如说小学时的作业本,中学时的文具盒等等。那一次他搬家，大大的柜子里沉甸甸，太太问他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以前的女朋友送的定情信物什么的，深津说了一句“想太多了哟”之后，开始收拾那一柜子的记忆。
　　收拾的过程持续了一个下午，最后压在柜子底下的是他高中时代的山王工高的三件球衣，一年级的14号二年级的8号和三年级的4号，还有一些相关的剪报杂志评论什么的，而最后，他的注意力放在了一个信封上，并不是什么情书，因为信封上的笔迹正是他自己的，只不过收信人的地址和名字颇让他有一番感慨。

　　深津一成第一次见到上原美黛子还是在他一年级的时候，那时他们山王队正在更衣室里等待一小时后开始的比赛，而外面正在进行的是一场暖场比赛，那是大名鼎鼎的流氓球队湘北女篮的一场比赛，对手是谁他想不起来了——当然也无关紧要。
　　这时有个去洗手间的学长回来了，丢了这样一句话：“今年她们打2号位的那个女生蛮漂亮的。”
　　然后更衣室里就一个人也没剩下了。

　　真正认识她则是赛后的聚会上，要说对于和尚球员们来说，最大的额外福利就是有个长相60分以上女生可以聊聊天什么的，于是那次山王博多爱和你来我往的，而海南附中的高头力则站在不远处，镜片反寒光。
　　不过当诸星大表白事件上演之后，只有爱和的人在喜气洋洋，然后深津清楚了听到他们前任队长的叹气：“TMD竟然让爱和的人抢在前面了。”

　　然而，这并不是结局，风水总是轮流转的，爱和的气数一看就不如山王，于是去年，一切改观了……
　　随着诸星大被拒三次以及泽北荣治加入山王，似乎整个天平开始向山王倾斜，好几次的，上原美黛子就上演过“美女救英雄”把他们家爱哭小王牌从众女生的魔爪下给救出来，然后拎回来丢给他，终于到最后的聚会上，她突然晃到了自己的身边，指着被自己的队友们围在圈子里眼看就要哭出的泽北，说道：“他怎么动不动就哭呢？”
　　深津一成当时正在喝一杯橙汁，于是他捏着杯子扫了自家王牌一眼，说了一句：“不知道咧！”

　　于是以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话完全围绕着泽北荣治展开，一个拧着眉毛一个叹着气，两人都时刻关注着人堆里的泽北，不过似乎怀着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在泽北那个犹如小松鼠一般的我见犹怜的眼神送出之后，上原美黛子再次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还给他倒了一杯水。
　　深津瞄了一眼正在和人家队上的另一个叫唯香的女生扯得天花乱坠的自家队长，两步上前的走到泽北身边，于是接下来泽北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深水坑，都不知道他手里的杯子中，是水多还是他的眼泪多了。
　　最后上原给泽北塞了块蛋糕把他打发到一边去，而在旁边埋伏了很久的河田窜了出来：
　　“我说你们俩这是在教育孩子啊？”
　　于是“荣治爸爸”和“荣治妈妈”就这样叫开来了——至少在王山和湘北的内部是人尽皆知了……

　　先撇开深津一成，至少上原美黛子对这个外号还算满意，唯一能让她抱怨的地方就是：这个“儿子”似乎没什么出息。
　　全日本第一高中生，黑色烈焰，这些都是在篮球场上的！篮球场上的泽北荣治是没得挑的——除了有时候那小松鼠般的单纯性格外露一点点以至于让那只同是“绒毛大尾巴党”的小狐狸一下子把他划成了红毛猴子的同类：白痴。
　　但是离开了篮球场，他就是个小松鼠，你得随时防着大尾巴狼和大花皮老虎，甚至上原还怀疑，就她家那只小狐狸都能把他给叼走了……
　　然而就像“你的事业不是我的我操不来心”，所谓“妈妈”其实也就管管吃喝拉撒等鸡毛蒜皮的事儿，于是你风光你的，我依旧操心我的。

　　比如说，泽北荣治在二年级远赴美利坚，上原打听着他去的地方是洛杉矶，于是先喜后忧——喜的是美利坚那是她老窝，洛杉矶她生活了十一年，这小子还算有福，虽然她不在，但是她家狐狸妈妈在，小松鼠咋看都是狐狸妈妈喜欢的类型，当当host family啥啥的没什么问题；然而忧的是她连狐狸都养不活，再送只松鼠过去……
　　所以上原最终还是放弃了给荣治“铺路”的想法，但是得知他在飞机上因为英文那码子事而喝成了个醉八仙，还是扶了额。

　　上原有一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了泽北成为别人的父亲的那一年，就是每年给泽北荣治寄一件白色的T恤衫，上面亲手画上各种不同形态的……小松鼠。
　　这个习惯源于泽北16岁那年的男孩节，上原在街上给小狐狸买礼物的时候顺手多买了一件，一件画上一个睡觉的小狐狸，而另一件，画了一只泪眼汪汪的小松鼠……
　　据说那件T恤一寄到山王就成了众人强力围观的对象，在河田调侃着“荣治爸爸是不是也该送件礼物啊”后，第二天，泽北收到了深津的礼物，而且是立刻派上用场的那种——一条手绢……

　　在泽北的带着哭腔的强烈抗议之下，深津一成的礼物只送过一次，而上原的礼物则是年年都有——年年都是松鼠，年年都画得不同——有蜷着大尾巴睡觉的，有捧个大松子乱跳的，有举个大树叶乱跑的，每次都能把个小荣治弄得哭笑不得的，唯二两次把他弄哭的，一次是他20岁那年，T恤上的那个小松鼠举着个NBA总冠军的奖杯神气活现的，而另一次则是那件最后的T恤，一只大松鼠领着个小松鼠……

　　上原对自己的创意相当的满意，每次她画完烫完之后，都会叹一句：“我果然是天才！”
　　每次她都会掐好时间地去给荣治打去电话，得意洋洋地问他这回这件如何，无一例外的那边总是一副委委屈屈的声音说着“喜欢”然后又唯唯诺诺的问着下回能不能画个小花豹子，于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荣治听到了这样的答复：“那个眼儿太多了，不好画！”
　　荣治在那边泪奔了。

　　唯一有一次上原在外面忙得昏天暗地，刚进门来就听到了电话响。
　　“上原姐，那个T恤我收到了。”拿起话筒，那边就传来了泽北那略点一点点犹豫和丝丝不安的声音。
　　“是么，那么喜欢么？”上原一边把高跟鞋脱下来甩一边，一边笑着问道——这回的灵感来自于前段时间看到的一个广告以及……那N年前的与陵南的练习赛的“间谍版”樱木花道——于就是有了一只系着花头巾偷白菜的小松鼠……
　　“那个……喜欢！”泽北的声音开始抖了，就在上原那句“荣治你能不能长点出息啊”还没来得及出口之前，泽北接着往下说了，“那个，上原姐，你能不能再帮我画一件……画只猫咪行不行？”
　　“哟，荣治，你什么时候喜欢猫啦？”上原的夹着话筒整理着设计稿。
　　“送人的啦……有人喜欢啦……”荣治在那头用手指绕着电话筒。
　　“送人？”上原的第一反应是那个现在收养着小松鼠的她久闻其名却总是阴差阳错不得一见的，当年全海南赫赫有名的女生，她瞥了一眼桌上的那本相册，但是始终没把她和猫咪等同起来，最后，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久远，喜欢猫？”
　　“不是不是不是……”泽北急得跟什么似的，以至于上原都条件反射似的想像他两眼垂泪的样子了，“是要给阳子的啦。”
　　“阳子……？”上原想着这名字哪听过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你女朋友？”
　　“阳子她……”那头的荣治终于又泪奔了。

　　于是上原的下一个电话打给了深津一成。
　　“我说荣治他爸啊，荣治他是不是恋爱了啊，阳子是谁啊？”上原突然想起了“荣治妈妈”这个外号，于是忍不住的开始“过家家”。
　　“荣治他妈啊，你太不行了哟，连荣治心仪的丫头你都不认识咧！”深津在皱了一下眉头之后，也开始融入角色之中了。
　　“因为荣治妈妈在欧洲啊，又没在荣治身边，我怎么会知道？快说，阳子是谁？”显然的，“荣治妈妈”有点火大。
　　“荣治在美国咧！”日本这边的“荣治爸爸”很淡定。
　　于是在接下来关于“阳子是谁”的讨论进行了八分钟之后，“荣治爸爸”深津一成终于等来了那句“荣治你能不能长点出息啊”的“荣治妈妈”专用台词。深津一句“淡定淡定”，语气无比的平静。

　　最终“荣治妈妈”还是画了一件有猫咪图案的，不过在那只咬着章鱼烧的猫咪的背后的小小角落里，有一只抱着心形松子泪眼汪汪的小松鼠……
　　而“荣治爸爸”对此的附加说明，“这是期望咧！”

　　这样“过家家”游戏其实一直在上演着，不分时间也不分地点，有时候，那就是维系着美好的高中时代的一种心情罢了，可以永远的玩下去，甚至到白发苍苍。

　　深津一成看着那个信封，许久，还是把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
　　老实说，这些东西不过是“物归原主”，因为这正是当年他寄给上原美黛子的“山王密卷”以及答案以及小纸条，不同的是，密卷上早已填满了风中凌乱的字，而且，又多了一张字条：你死定了！
　　当年因为将要开始比赛以及比赛失利后的些许郁闷，他并没有及时去看那封信，直到回到秋田家里整理行李的时候才看到的，然后想起刚刚过去的山王与湘北一战，他不淡定了。

　　深津一成的复仇是在上原美黛子结婚的时候，他拧着眉毛看着喜帖上的两个名字，转身进了他家的书房，从书架的最下层找出几本他们家祖传的古文籍，从里面挑了一首祝福的古日文诗，找了张卡片抄上，附在礼物里。
　　然后，他完全可以想像出她暴走抓狂的样子，于是心满意足的笑了。

　　附：《吉祥三宝》
　　荣治：队长
　　为什么连我也要理个光头？
　　深津：传统咧！
　　荣治：为什么上原学姐总要说我？
　　深津：你没出息哟！
　　荣治：输给湘北到底是不是我的错？
　　深津：你说呢？
　　合： 我们三个就是吉祥幸福的一家~~

　　荣治：学姐！
　　为啥你总要给我画个松鼠？
　　上原：你像啊！
　　荣治：队长明明说我像个小鹿！
　　上原：逗你玩呢！
　　荣治：于是什么时候画个豹子？
　　上原：再说！
　　合： 我们三个就吉祥如意的一家~~~

　　上原：深津！
　　那张白卷到底是什么意思？
　　深津：激励咧！
　　上原：那张答案怎么会是荣治手抄？
　　深津：孝顺哟！
　　上原：那么再来解释一下那张贺卡！
　　深津：共苦哇！
　　合： 我们三个就是吉祥如意的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