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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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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祐将脸凑在乐青的肩窝里,哼哼唧唧的说着话,用嘴上的胡子刮搔着她柔嫩的肌肤,引得乐青又痒又痛,咯咯笑着直躲。
“去,去,去,没理也能扯三分。别闹,别闹,知道你最能耐了,我的爷!哎,你在四哥那里的差事办的怎样了?还顺利么?”
乐青笑着推开了胤祐的身体,伏在他身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关切的问道。
“不好办啊,每走一步都得小心再小心。这其中牵连太多,而且那些人又都是和二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下手轻了不行,皇阿玛会以为我们存心包庇二哥,办事不利,不实心任事;下手重了也不行,二哥当年手下那么多官员,万一我们一个个的都处理了,激起了官场哗变,又坏了亲戚之间的感情,将来要做起事来,更是举步唯艰。这两边都不好得罪,难啊!我也是愁了许久,真是替四哥发愁。他揽回来的,真真是份吃力还不讨好的差事。”
说起在四哥那里这些日子操办的几桩案子,胤祐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自从二哥被废以来,以前二哥背着皇阿玛做过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现在他下了台,便由此遗留下来一大堆的烂摊子。皇阿玛将这些事情分别交代给了他们兄弟几个去办,追查太子宫里所有不明不白的赃物、赃款、信件等的来源,一来是为了整肃风气,整顿朝纲,二来也是为了将残留在朝中的当年的太子余党彻底的清查剿灭干净。
可那些事情又岂是容易办的?每件事的经手人不是皇亲,就是国戚,再不济的也是朝中一二品的大员。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使这些人都曾经参与了二哥卖官鬻爵、贪赃枉法、阴谋夺位的事情中去,即使是将这些人的名字报告给了皇阿玛,皇阿玛也不可能统统将他们杀头充军。到时难免又会掀起一次巨大的朝廷风波,官场上官官相护的潜规则,又岂能容得那些官员坐以待毙?
最可气的是,二哥被囚禁在咸安宫这么久了,可他还不思悔改,还一心妄想着再次起复,还在暗地里串联过去的旧部,甚至借着二嫂病重,要请御医的机会,向外传递消息。他做的这些事情,若不是被四哥、五哥发现,及时阻止,倘若被其他人一状告到皇阿玛跟前去,二哥的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二哥做的那些事,其实根本不值得你们几个还护着他!都成阶下囚了,还贼心不死,合着象他这样不知悔改的人,就该让人告发,让皇阿玛好好看清他的真面目!想那孝诚仁皇后是多么贤淑端慧的女子,怎么会生出二哥这样数典忘祖的人来!我现在反倒替仁皇后的早逝感到庆幸,倘若她现在还活着,见到自己唯一的儿子竟是如此伤皇阿玛的心,恐怕气也要被二哥活活气死了呢!”
乐青冷冷地哼了一声,撇了撇嘴,从心里很是轻贱皇帝的这个嫡子。二十年前,她认识的那个皇太子和今天见到的这个二哥,简直象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如果说二十年的二哥还能算是一个不错的皇位继承人的话,那么现在的这个二哥,就快连一个人的定义都够不上了。
她半撑起身体,靠在胤祐的身旁,轻轻地抚着他粗亮的头发,悠悠地叹了口气道:
“我现在,只庆幸你是和四哥、五哥他们一起办差,他们心里好歹是装着朝廷,装着你们几个的兄弟之情,虽不至于能帮你什么,却是一定不会害你。你真要是和三哥、八弟他们一起做事,那才真叫后果不堪设想呢!三哥出了名的一百个不管,除了他的圣人文章外,没什么能打动的了他的心。八弟那里又是出了名的精明,一肚子坏水,连皇阿玛都不喜欢他,还骂他是‘辛者库贱妇所生’这么难听的话,可见他的人品实在不怎么样。你要是碰上他们,一准是背黑锅的主。所以我说,皇阿玛还是心疼你的,知道你心好,在分派差事上,也没让你为难。”
“唉!到底我和二哥兄弟一场,他都已经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总不能象别人那样墙倒众人推吧!我也是担心皇阿玛的身体,不想让他再为二哥的事情伤神了。精心培养的嫡子如今是这副模样,他老人家心里苦啊,可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罪过的是二哥他,不但不能体会到皇阿玛对他的心意,还不思悔改,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错了,成天还想着怎么再次出山,将来好坐皇阿玛的位子。二嫂病成那样,也没见他多在床前照顾,此时,不要说夫妻情分,他现在是连最起码的父子伦常,兄弟情谊也都不要了!他再这样下去,我只恐他越陷越深,早晚自食恶果,自绝于皇阿玛,自绝于列祖列宗。”
胤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抚着乐青的乌发,怅然至极,眼睛直直地看着床帐上的花纹,仿佛在回忆儿时兄弟间美好的往事。
乐青一听到胤祐说起二嫂,忽地坐了起来,将被子裹住了自己光裸的身体,一捋头发,气呼呼地说道:
“说起这个我就有气!二哥被废,是他自作孽,是他活该,可二嫂呢?二嫂又何辜?我前些日子知她病了,一直就想去看她,可每回都被门口的那些看守的兵勇给挡了回来。
真是气死人了,明明作孽的人是二哥,干二嫂什么事?凭什么挡着不让我见二嫂?今天我索性甩了脸子,撂下了身份,当下给了那些长着势利眼的看门狗几个耳光,直接闯了进去,这才见到她。你知道我瞧见的她,是个什么模样么?
二嫂虽不是倾国之色,可终究也是出自八旗名门的大家之后,容貌端庄秀雅,举止高雅,扪心自问,我们这么多妯娌之间,有谁能比得过她?还记得那年我还是新媳妇,第一次在四嫂那里见到她的时候,她那清秀俊丽的模样给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可现在再看她,她哪里还有以前的样子,都被病给折磨得不成人形了!瘦得皮包骨头,面无人色,连见我去了,对我笑的力气都没有……我看着她,心疼地直掉眼泪。可,可她都病得起不了床,心里还在记挂着二哥,还惦记着要赶快好起来,好去照顾二哥……”
乐青说着说着,几乎哽咽,胤祐见状,也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搂着她的肩膀,轻轻地晃着安抚她,二嫂的状况他不是没见过,只是毕竟身为小叔,不方便近前看望,隔着一层纱帐简短的说了几句话,也没法将二嫂的情况看得清楚。现在听乐青这么一说,怜悯之意从心头涌出,也不禁悲从中来,竟想不出该说什么话来宽慰乐青。
乐青狠狠地抹着从眼眶里滚落的泪水,抬头看着胤祐,眼睛里闪着凌厉的光芒,一字一句的道:
“祐,额娘从小就教导我,做人一定要宽厚,心中不可存害人之心,遇事时也站在对方立场上设身处地的替他人想想。所以,这许多年来,我也是一直遵照额娘的话这么做的,不管有人在背地里如何咒骂我,还是当面指责我,我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一笑了之。
我很少会从心底里怨恨谁,可那天,我看着形销骨立的二嫂,我是真的好恨二哥!恨老天爷不开眼,让二嫂那么好的女人居然跟了二哥这样的混帐男人;恨二哥怎么能那么不争气平白的辜负了二嫂;恨二哥怎么能如此轻慢了二嫂这个好女人!她可是皇阿玛从那么多八旗秀女里千挑万选出来,准备将来让她当国母的好女人啊!可你看她,如今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其实最受苦的人不是二哥,而是自从跟着他,就没过上什么好日子的二嫂!从二嫂嫁给他开始,当了这空有名号的太子妃之后,受了多少委屈?二哥那么沉迷女色,家里妻妾成群,侧福晋庶福晋妾室加在一起就有14个!这还不算上那些没名分的媵妾。
再看二哥活着的20个孩子里,只有一个三格格是二嫂亲生的,也没见二哥有多关心过她们母女。以前二哥还是太子的时候,我没见二嫂过得有多好,现在二哥不是太子了,二嫂还要替他担惊受怕,这日子恐怕就更难过了。二嫂是那么贤淑谦和的一个人,连皇阿玛都夸她,可二哥怎么就不知道珍惜!”
胤祐长叹一声,将下巴抵在乐青的头顶上,握着她的手,怅然道:
“这一切都是命啊!二嫂病到今天,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她那么虚弱的身体怎么能受得起如此折腾?恐怕她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如今谁都没把她病重的消息告诉三格格,不然,远嫁蒙古的三格格,必定要赶回来的。可怜二嫂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偏生还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身边连个念想都没有,唉!
其实,这些年来,她陪着二哥受苦,皇阿玛心里也是怜惜她的。你不知道,礼部衙门其实已经都为二嫂的后事做了准备,也上了奏议的折子。按理二嫂的丧事应该是遵照和硕福晋的礼仪来办,应有20个侍卫带孝,可二哥如今被囚,形同庶人,礼部的意思是不是就此取消这一项……”
胤祐的话还没说完,乐青立刻就不甘心的跳了起来,义愤填膺的怒道:
“他们怎么能这么做?!二嫂的身份何等尊贵,就算她不是太子妃,也还是皇阿玛的嫡媳妇,这规矩怎么能说改就改了?难道就连让侍卫给她戴孝也不行么?!他们也太欺负人了!他们真要敢那么做,我要去找皇阿玛求旨意去……”
胤祐连忙抱住了激动的乐青,知道她是在心疼二嫂,也知道她这好抱不平的性子始终是无法改的,所以连忙接口安慰她道:
“看看,看看,又性急了不是?我这话还没说完呢,你就象被点了炮仗一样,你啊,好好的听我把话说完再骂也不迟!后来,皇阿玛见了礼部呈上来的奏议折子,马上就驳了回来,不同意,而且还又下了旨意,要礼部必须按照和硕福晋的礼仪来,甚至还让步军统领隆科多再准备10个侍卫带孝。
你看,皇阿玛心里早就有打算了,本来就没准备取消什么规矩,他老人家其实什么都明白!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乐青闻言,总算松了口气,却依然闷闷不乐的窝在胤祐的肩头。良久,她象是在回忆往事一般,闭着眼睛慢慢说道:
“嫁进皇家二十多年,跟你也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从少年夫妻一路走到今天,我们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如今还有了好几个第三代。虽然这路上也有磕磕绊绊,也一起经历了不少事,有过吵架,有过不开心,可我们还是一路相扶的走了过来。我们依然在一起,没有分开。看着妯娌们过的辛苦日子,再看看我自己,我真庆幸老天爷让我遇到你。与她们相比,我很知足。
大嫂自从大哥被圈禁以来,都过着低头走路的日子;二嫂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四嫂经历过太多次的滑胎,体虚多病不说,就连想要个亲生的孩子都是奢望……不过才二十年,却已经是物是人非。我还记得当年大嫂意气风发的样子,记得二嫂温婉的笑容,记得四嫂和四哥刚有了孩子时的恩爱场面,记得我们妯娌几个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温馨情景。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年我们妯娌几个在四哥府上为庆贺他生日聚在一起的热闹场面,是第一次,竟也成了最后一次,今后若想再凑到一起吃酒说笑,恐怕是再也不可能了。散的散,死的死,即使是剩下的,也没心情再聚了啊!
如今朝廷多风雨,你那些所谓的兄弟、手足都为了把椅子争得象乌眼鸡似的,弄得朝堂上乌烟瘴气不说,民间也是怨声载道。这多事之秋里,你又是个重情谊的人,我真怕你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人给暗算了。胤祐,真的,看着妯娌们过的日子,我只明白一个道理,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无上权利,其实根本比不上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在一起强。
我不求你能得什么亲王不亲王的,哪怕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我都不稀罕。我只求你平平安安的和我过完这辈子,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看着我们的孙子孙女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开枝散叶,这我真的就心满意足了!”
说到这儿,乐青忽然睁开了眼睛,口气不再轻柔,反而格外的强硬起来,她的目光直直地看着胤祐,抓紧了他的手,象是在寻求保证一样的恳求道:
“祐,你千万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卷进那夺嫡的风波里去。你只要一心一意的忠于皇阿玛,跟着实心办事的四哥和为人温厚的五哥就行了,再加上十三弟的忠勇义气,你和他们在一起,就不会有危险,现在的一切风雨都会归于平静。我要你一定要答应我,记住这些话,一定要记住!”
胤祐对乐青的认真和诚恳感到有些惊讶的同时,心中也不免缓缓地划过一道暖流,到底是少年夫妻,这份结发的深厚感情,这份由衷的关切之情,又怎么会是其他女人能代替的了的?回握着她的手,轻轻地将那双一如年轻时柔嫩的手摩挲着,胤祐低下头,唇角微微的泛起,其实,乐青心里的这些感想,这些担心,他又岂会没有?
亲眼见过了兄弟手足间因争皇位而起的种种纷争,因此而生出的诸多手段,再见识到了他们的下场之后,心寒之余,他又岂能不知这其中的凶险?乐青看重这个家,他也一样啊!她说的没错,他是皇阿玛的儿子,在皇阿玛没有百年之前,他要做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对他老人家尽忠尽孝,旁的人和事,他都无心去管。想到这里,他正色看着乐青,将她的手递到自己嘴边轻吻着,柔声道:
“家在我心里的地位,从来都是最重要!乐青,你放心,我答应你,我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因为我知道,我还有这个家要照顾,我还有你,要一起走完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