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室之澹——《蒲公英的约定》》志村肉松

11、第十章

　　暮色四合，朵婼给小木桌上每一个空着的玻璃杯都添上了牛奶，透明的杯身盛装着纯净的乳白色液体，有一种很安定的感觉。
　　她解下腰间的围裙，从厨房端出约瑟做好的三明治，小心翼翼地分到一个个印花的小瓷碟子里，然后她去唤孩子们。
　　天际的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地平线附近只余淡色的模糊霞光，皎月弯弯的，攀上枝头。渐变为墨蓝的夜色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笼罩着天空。黯淡阑珊的星光点点缀在那夜幕上，间或闪烁，让人心中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逸之感。
　　屋内垂着一盏不大的吊灯，已是很久以前的款式，模糊到看不见上边绘的花纹。约瑟心血来潮披在那吊灯上的一块轻纱此刻和着吊灯摇摆着的弧度轻微地飘拂。薄得缥缈，淡黄的灯光从柔软布料的间隙中泻出，散播在室内，安宁而美好。
　　朵婼坐在约瑟左边，左手挨着卓欢。
　　小女孩不安分地在凳子上扭动身体，往朵婼那边蹭。朵婼咬下一大口三明治，转过头去看卓欢。她闷闷不乐地啜饮牛奶，透明的玻璃杯壁被压迫在齿间摩擦出奇怪的声响，颇有些食不知味的意思。
　　歪着头，朵婼瞪大了眼睛盯着卓欢，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周围有小孩不安分的打闹声，都被约瑟低低的训斥声给压下去。
　　卓欢翻了个白眼，正巧对上朵婼盯着她的双眸，受到惊吓往后仰了仰身体，朵婼适时地拉住她。
　　“怎么了？”朵婼放下手中的三明治拉着卓欢出去，站在小院中。夜色渐浓，空中弥漫着淡薄迷离的雾霭，朵婼的脸在夜雾中氤氲着浅淡的哀愁，挥之不去。卓欢搔搔脑袋，轻叹了一口气，“朵朵姐姐，我……嗯……”
　　似乎不知如何开口，小女孩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足尖摩挲着地面，将零碎的石子踢到一旁。朵婼不说话，耐心地等着她说下去。
　　“嗯……那个，我啊，以后不能在这里了。”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卓欢抬起头，黝黑明亮的双瞳似蒙上了薄雾，眼眶微红。她咬着下唇，别过头去深呼吸，“我很舍不得你们，但是怪兽哥哥不让我在这里了，妈妈听他的……”
　　小小的女孩，却仿若是另外一个她，在人前一再忍耐，只是不想被看到脆弱的一面。
　　时空交叠，朵婼似乎看到数年前，有一个小小的红瞳明亮的女孩子，站在玻璃橱窗前，近乎痴迷地凝望那些不可能属于她的玩具。
　　那是一种固执，一种期盼，坚强到让人忍不住去疼惜。
　　她蹲下来，同卓欢一般高，伸手扳过她的脸，小女孩白皙的小脸上有明显的晶莹的泪渍，鼻子哭得通红，嘴唇弯成委屈的弧度。朵婼伸手抹掉她的泪，浅笑着用宠溺的语气责备她：“傻女孩，哭什么。”
　　小孩子的坚强至多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一旦过了那个底线，便再无法隐忍，其实只是不够成熟而已。
　　卓欢抿着嘴，扑上去搂住朵婼的脖子，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朵婼拍着她的肩哄她，声音是南方女子特有的轻软绵甜，卓欢更是揽紧了她的脖颈，靠在她的肩头放声大哭。

　　其实有的时候，总是会想要成为那样的女孩：想哭就哭，该笑就笑。那叫做活得随性，那是她一直很憧憬的生活，在自己爱的人面前，展示真实的自己。
　　只是她不能。早就学会了隐忍，明白只有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不做表态，那样才是最好的盔甲。
　　她曾经有过最爱的人，她曾经被爱过，可仍是一直忍耐，好像只要等待，只要忍耐，那就能得到自己所憧憬的生活。
　　其实是断了骨翼的恶魔，忘记了该如何去追逐，只是瞪着血红的双瞳，淌不出泪，只得流下血来。

作者有话说

　　JJ持续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