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室之澹——《蒲公英的约定》》志村肉松

37、第三十六章

　　揣摩许久，最终还是按捺不住仰头同朵婼攀谈，但语气却是不善的质问。朵婼只是舒了一口气，拍拍胸脯，“我也不知道。”
　　她说的是实话。白晴滟的事她一向不想、也无权过问。无论发生什么事白晴滟也不会让她知道，若不是此次她恰好遇见，不知一向孤傲的白晴滟又会是如何解决。
　　姨母显然对她的回答感到不满，修得弯弯的柳眉拧起，将左腿搭上右腿，“朵婼我不希望你瞒我。你道多少就说多少。”
　　语气中处处透着焦躁和怀疑，朵婼用力摇摇头。
　　“我真的不知道。”语毕，逃也是地跑出医院去给白晴滟买水果。
　　不仅仅是不知道，更多的是不想说。
　　不是笨蛋，从那阵势中多多少少能揣摩出一些个中意味。但始终不是当事人，没有资格去批判或是辩驳。
　　白晴滟，我想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朵婼再回到医院的时候白晴滟已经被送到病房。她拎着手中沉甸甸的一大袋水果和吃食推开单人间的门，白晴滟裹着厚厚的棉被背对着门，身体瑟缩成小小一团，整个人埋在被窝里，像是躲避尘世的小女孩。
　　朵婼轻手轻脚地走近一些，仍旧是不可避免地发出响动。缩起来的身体动了动，似乎翻了个身，朵婼拖了凳子坐在她的床头专心致志地削一个苹果。
　　白晴滟打上石膏的小腿悬在半空中，因为翻身而不安地晃动。朵婼手中的苹果渐渐成形，她拿水果刀把它切成片状盛在盘子里，准备给醒来的白晴滟吃。
　　“喂，朵婼——”厚实的棉被下露出白晴滟失去血色的脸。神情虚弱，颊边挂着极为讽刺的微笑。朵婼停下手中分苹果的动作，直直看着支撑着身体坐起来的女子。
　　“我一点，也不需要你的同情。”
　　她字字清晰，神情孤傲，声调缓慢而有些拖沓，“所以，你不需要替我向我妈隐瞒什么。你的同情庇佑太廉价，我、不、需、要。”
　　她的字字句句都是极为伤人的话，但朵婼也只是一笑了之。伸手将切开的小块苹果递到白晴滟跟前，她依旧是神情淡淡的，笑着。
　　不算什么的，从她口中听过比这伤人几百倍的话，在这段时间中也经历了大大小小但却都无法淡忘的事情。现在眼前的白晴滟，也只是想要借由讽刺她来摆脱尴尬的情绪，无所谓的，她不会在意。
　　“给，苹果。”她把小碟子递到白晴滟眼前，已经是做好了被反手掀翻的准备，但白晴滟却一反常态的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她伸手将碟子接过去，小口啮咬着甜脆的果肉。朵婼莞尔，起身去收拾一边散落的苹果皮。
　　“朵婼，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么讨厌你么？”
　　白晴滟兀自轻笑，将盘内的小块水果捏在指间把玩，浅色的果汁黏腻地顺着手指流淌下来，聚成水珠汇聚在掌心。朵婼收拾垃圾的动作略微滞了一下，却依旧是背对着她。
　　“因为你妈，她是个婊子。”
　　有很清脆的金属落地的声音，朵婼忙不迭地转身去收拾自白晴滟手中落下的散了满地的苹果。身形匍匐，用干净的手指去慌忙地捡起来。
　　她其实很紧张，惶恐到一直在抖，只能借由攀在地上不断摸索果肉的动作来掩饰。一直对亲生母亲没有印象，也从未有过人对她描述过任何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所以只能够靠那些零星的记忆和那件旗袍来拼凑出女人模糊的影子，但始终是不清楚她的为人。
　　但至少……是很美丽的女人吧。
　　白晴滟扭头望向窗外，伸手在纯白的枕巾上揩干净指间黏腻的汁水。
　　“我妈刚怀我，她和我爸好上。等到我妈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在预产期附近了。”
　　她倏然又把头转回来，冷眼望着依旧是攀在冰凉的地上的朵婼，“我妈难产，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回来。结果朵依苒那个婊子还假惺惺地来探望，就像是你现在一样，朵婼。”
　　朵婼的动作僵滞，神情迷茫地抬头。
　　朵依苒，还是第一次知道呢，这个名字。
　　“你知道，我和我妈不需要你们母女俩的假惺惺，婊子就是婊子，装什么纯情。我只要一想到我身上流淌的血液有一半和你一样，我就忍不住的恶心。”白晴滟唇边讥讽的笑意渐渐扩散开来。
　　只差最后一句，朵婼，我会撩拨出一切事实。呈在你面前，作为礼物。
　　朵婼有些发怔，手忙脚乱地将垃圾一股脑儿塞进塑料袋中扎紧。满手是黏腻的果汁和尘土，她将垂落下来的长发甩到肩后，背对着白晴滟往外走。
　　“朵婼，你，和我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已经是极力逃离了，但仍旧摆脱不了那必经的梦魇。
　　身后的白晴滟笑靥如花，满眼尽是讽刺的意味。
　　朵婼用力踏在砖地上的高跟鞋因为磕到门栏而向前踉跄了一步，失手掉落的满满的垃圾袋被尖锐的门旁的钉子划破，拉开了好大一条口子。原本包扎完好的垃圾散落满地，像极了此刻惊慌失措的她。
　　几乎是夺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