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室之澹——《蒲公英的约定》》志村肉松

45、第四十四章

　　为什么没走？为什么会一直站在门外？
　　她很想问，但话到嘴边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恐惧长时间萦绕，抵在卓璟胸前的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襟，她终于在黑暗中向他示弱，但仍旧是用如此强硬的姿态。
　　“屋子里的灯……灭了。”尾音有轻微颤抖，卓璟蓦然感到轻松。他安抚似的将朵婼环在臂弯间，浅笑着随朵婼迈进偌大的公寓。
　　黑暗中一切都是模糊不清，而朵婼又惶然无措地睁着双眼，看不见卓璟脸上的表情。她如影随形地跟在卓璟身侧，看他检查电表，拨弄电闸，双手环在胸前，以极为警惕的姿势抱住自己。
　　掌心柔软，指尖却因恐惧而发冰，触在皮肤上有一种名曰悲伤的情愫蔓延开来。她抱住自己，慢慢蹲下。
　　苏澈，你不要笑，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她重重地摇头，陷入诡秘幽暗的梦魇中。双肩因为强制压抑难过而猛烈颤抖，牙关咬得紧紧的，使劲瞪大了双眼不让眼泪流出来。
　　“短路了。一时半会儿弄不好，先将就着睡吧。”
　　卓璟的声音柔和，却又似穿透力极强的曙光，射过重重雾霭，将被困在迷蒙中的她解救出来。
　　朵婼发怔般地点点头，仍旧是维持着环抱自己的姿势蹲坐在地。瓷砖地极为冰凉，卓璟叹了口气将她拉起来，朵婼一反常态地没有拒绝，任凭男子将自己拉至床边，被像小孩子般对待，安抚入眠。
　　她一直都是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固执地做一些让人很难发觉的挽留，卓璟在她的床畔坐了一整夜，只是凝望她的睡颜。

　　于是关系不知怎的就变得亲近了些，像是处在暧昧期的男女。
　　卓璟为她负担一切的生活费用，朵婼也不再拒绝他的好意，只是两个人都不再提起那个关于身份的问题。卓璟不再向她索取什么，她也就不存在拒绝他什么，于是卓欢就兴高采烈地认为卓璟将朵婼追到手了。
　　每每约瑟提到这个问题时，朵婼只是笑着摇头，卓璟则尴尬地跑出屋子，俯身嗅那片蔷薇的香气。
　　一直认为会是这样平凡又朴实地过下去的，但该来的仍旧是躲不掉。所以她管它叫做命运。

　　纸袋，购物袋，簸箕，扫把，卓璟捧了满怀的东西匆匆跑进公寓，额上有未曾拭去的大片黏湿的汗水。电梯的金属门上依旧贴着边缘已蜷起泛黄的白纸，印上去的油墨早已在冗长的维修期间褪去了色泽，只有“故障维修”几个字依稀可辨。
　　“Shit！维修了这么久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将扫把扛在肩头，卓璟孩子气地冲那张白纸比了个中指，转身去爬几乎是高不可攀的楼梯。
　　拿了太多东西，待看到‘17楼’那个标志时他放下手中的袋子重重地喘气。额前的短发浸透了汗水，濡湿地贴在皮肤上，他定定神，伸手蹭掉颊边的汗水掏钥匙开门。
　　开门的动作进行了一半，卓璟有些奇怪地回头望了望坐在楼梯口的男人。
　　本是注意不到的，但他身边那个大得出奇的行李箱却分外惹眼。男人坐在十七层与十八层相连的楼梯间，垂着头，双手盖住脸，看过去身形颓丧。
　　卓璟犹豫了很久，最终是走近了些。一半已被塞进锁眼的钥匙不安地悬在半空，卓璟又靠近那男人些，“先生，请问你……找谁？”
　　男人闻声抬起头来，有深深的法令纹，看过去表情隐忍，双眼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熬夜而充血通红。他神色愕然地看了眼站在面前的卓璟和他身后笨重的绿色防盗门，“朵婼，我找朵婼。”
　　男人深深吸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沙哑。
　　“她上午有课，会迟点回来，先进来吧。”卓璟转身去开门，把放置在一旁的东西拎进去，男人呼吸粗重，站起来，深色西装因为长时间的佝偻蜷坐而有些皱褶。
　　卓璟礼貌性地给他泡了速溶橙汁，男人捧着温热的玻璃杯，目光探究地环视偌大的屋子，最终定格在忙碌在厨房的卓璟身上。
　　他张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深绿色的防盗门被自外拧开，朵婼换下长靴将之摆放在鞋柜上。
　　“卓璟，谁来了？”她的嗓音轻软，语气淡然，暗色的长发被绾成髻扎在脑后，鬓边有细碎的发丝垂下来。她赤着脚踏在冰凉的瓷砖地上，脚步轻盈地往客厅走。男人握着玻璃杯的手不易察觉地晃了晃，他慌张地别过头望向窗外，在厨房里放置新厨具的卓璟含糊地应了声。
　　朵婼伸手取掉隐形眼镜往卧室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双肩耷拉着，轻轻松了口气。他将手中的杯子小心翼翼地放到茶几上，起身往外走的时候却正好撞见从卧室出来的朵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