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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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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婼跑得飞快,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击出不规则的‘咚咚’声,急促而慌张。
苏澈,苏澈,苏澈,他没有死!
她就要见到他,他在那个地址,他住在那里!
他见到她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情景?他是否会欣喜?是否会感动?是不是会用力地抱住她?
她晃晃脑袋,驱赶掉那些无益的妄想,长发飞扬在空中,像是千百条绵延缠绕的柔软触角。宛若思念的味道,从她身上蔓延开来,向四周散逸。
她站在那幢公寓前,脚步滞顿许久,终究是跨进了那片属于他的地域。
苏澈,我现在进来了,属于你的公寓。你在里面的话,是不是会感受到我的气息?
依旧是十七层,她最讨厌的数字。
但似乎……是林苏澈最喜欢的数字呢。
苏澈呀,你没有死呢,那么,我一点都不讨厌十七这个数字了。一点也不了,只要你好好的。
她站在深绿色的防盗门外,同他只隔着一扇门。手指抚在门铃上,她深深呼吸。
他就在里面,只要她按门铃,他就会出现。
她踌躇许久,放在门铃上的手指挪开,又覆上,蜷起,又松开。一手抱住自己,她抚平因为奔跑而散乱的暗黑长发,最终在食指上用了劲,按下去。她瞪大了双眼,努力微笑,想象着自己最美的样子。
门铃持续响着,屋子里有人脚步趿拉地出来开门,朵婼往后退了一步,微笑,维持着最美的样子。
方才按过门铃的手柔软地垂在身侧,因为紧张、些微的不安而握成拳。笨重的防盗门缓慢地开启,有人试探性地说了声“Hello”,朵婼努力绽放的微笑僵在唇边。
开门的是艳丽的西方女子,个子高挑,裹着宽大的睡袍,长发蓬松地垂到腰间,看过去美丽又性感。朵婼忽然感到有些局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女子用中文询问她。
“你好,请问你找谁?”
朵婼垂眸,浅笑,抬眼的时候将下颚高仰,看过去倨傲又矜贵。她张口想要说什么,屋子里有人用英文唤西方女子,“伊琳娜,我的衬衫呢?”
女子对朵婼抱歉地笑了笑,转身应着那声音跑进去,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倨傲地高仰着的下颚绷紧,上勾的唇抿作向下的弧度。
那个声音,纵使是许久不曾聆听却也不会遗忘,又何况是不久前刚刚听过。
似乎是忘记了,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人啊。曾经对她说过“请你等我”,“我爱你”,“我会照顾你一辈子”这些话的男子,终究是不在她身边。
这是谁的过错?
又或者,他如同那些白烂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一样,失忆了?
门是开着的,但朵婼却连走进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飞快地跑下楼去,仓促得像是有豺狼在身后。
本是抱着见他的满腔热忱前往的,但现今却唯恐得知他或许是失忆,忘记了她这样一个结果,所以她宁愿选择离开,宁愿不见他,宁愿像鸵鸟一样,抱着他只爱她这样一个编纂的事实独自坚守冗长的岁月。
“朵婼去找你了。”卓璟握着电话,神情严肃,似乎遗忘了电话那头的男子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
“什么?”短发的西欧男子低低咒骂了声,身侧的女子递过他的白衬衣。
“门外有一个长发的女孩子找你呢。很难见到的红色瞳孔。”
伊琳娜的声音不大,但卓璟的听觉却分外敏锐:“林苏澈,你他妈的快去追她!”
男子匆匆接过白衬衫披上,微卷的褐色短发尚淌着水珠,他匆忙地跑出门,朵婼却已不见踪影,电话被强行掐断,男子有些焦躁地伸手抚过湿漉漉的短发。
朵婼茫无目的地行走,时而小跑,时而漫步。她习惯性地脱了鞋子赤足行走,丝毫不顾忌旁人诧异的目光。
摘了隐形眼镜的红瞳弯着,只是为了以最诚挚的模样去见他,此刻却似乎太久没有接触如此强烈的阳光,光线炽热得她想要闭起眼,想要流泪。
她在发呆,莽莽撞撞地穿越马路,倏然不知指示灯已由绿跳转为红,她在无意识下闯了红灯。
待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身侧是尖锐响起的汽车鸣笛声,朵婼怔怔看着车头那个极为显眼的丰田标志,躲闪不及。
于是车头直直撞向她的右半侧肢体。
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只有被撞的片刻间的震撼感。
其实时间短得根本只够她闭上眼,但在那一瞬间任何的行为都被无限放慢,缓慢而深刻地录进她的脑海中,变成冗长的,足够一生回味的经历。
因为指示灯跳转的时间不久,汽车也只是刚刚启动,速度极小,冲击力不大,她只是被轻撞了一下,身形不稳跌到地上而已。
驾驶席上的司机慌张地跑下来询问朵婼是否有受伤,她只是用力地摇摇头。正欲起身却被人自身后搂住,半拖半抱地拉着走到安全的行人区域。
她嗅到那人的气息,几乎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拼命屏息,想要留住这一刻的感觉。
紧紧搂住她的男子呼吸急促,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手臂坚定不容拒绝地将她环在怀中。就那么停了许久,男子最终开口,这让她觉得像是置身梦境。
“小朵,你一点都不爱你自己。”他的声音低沉,恍若隔世,就像是千百年未曾触及到的那般。
朵婼一直在颤抖。男子坚定地将她背对着他的身体转过来,伸手抬起她苍白的脸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诧神色。
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子在哭泣与不哭泣两种情绪间的反差是如此之大。
他以前见到的总是她坚强的,淡定的,乖巧的模样,从未见过她委屈,发脾气,使性子,又或是吃醋。
以前的朵婼太要强,太独立。不懂得林苏澈也是男人,需要的是女人偶尔的小性子,偶尔的示弱,偶尔的屈服。她只是一味地做那些自认为不会影响林苏澈生活的事情,扮演那种倔强的女强人角色,于是他倦了,厌了,想要离开。
她现在哭得双颊绯红,嫣红的唇紧抿,垂着眸,白皙的脸颊掩在黑发之中,让人心生怜惜。
林苏澈是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他所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倚靠他的,让他的自负得到满足的女人。现在朵婼柔软不堪的模样令他想要去爱怜她,保护她。
他不由分说地吻她,霸道地掠去她的呼吸。
她的泪水冰凉,落至腮边,濡湿了鬓发。红瞳睁着,只是望着那一泓的湖蓝,愣愣地任他入侵。
似乎从来没有,以一种如此柔弱的姿态,去让他疼惜过。
“小朵……”
林苏澈伸手抚掉她颊边的泪痕,拥她入怀,以一种无比怜惜的姿势承诺,“抱歉,我有很多很多的事没有告诉你。但是从现在开始,让我重新照顾你。”
他许了新的承诺,又或许是延续从前的信誓旦旦。眼眸温柔,嗓音低沉,朵婼不可能不相信。她脚尖冰凉,赤裸的足踏在行人区域肮脏的地砖上,看过去羸弱不堪。
“苏澈,苏澈……”她说不出话,只是哑着嗓子唤他的名字,一遍一遍叫。林苏澈将她紧紧搂住,白衬衣被风吹得衣襟飘扬,清爽的短发散在额边。他几乎是立即回应,片刻都不敢滞缓,朵婼却依旧像是在梦境中。
“苏澈,苏澈,我有多想你。你为什么都不在?”似梦呓,她在出神,视线木然,对着林苏澈说话,看的却不是他。
“不是,不是。小朵,你听我说,我没有搭那班飞机,那个时候有急事我换了航班,后来在欧洲出了车祸,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治疗,所以……”
林苏澈伸手扳过她的脸,直视着那双红瞳,眸中酿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有很多很多欲说还休的思绪,亦如他离开的那日。
那么久远的过去。
朵婼没有回答,同他对视的眸中一片沉寂。像是一潭飘满大片浮藻的死水,毫无生命力,淡静到不泛一丝涟漪。
其实只是因为忘记了该如何去反应,失去了那种最本能的非条件反射。
只是因为那种劫后重生般的欣喜。
“小朵,重新回到我身边。让我照顾你。”他在她耳边呓语,声音轻柔,掺杂着蛊惑人心的语气。
她不会拒绝的,不会拒绝的。
张张嘴,她想要回答,却倏然想到卓璟带着自嘲意味的声音,“我就知道,你会回去他身边的。你会回去的。”
你会回去的,会回去的。
就像是梦魇,不断地诅咒着她的轮回。只是简单的句子,却变成是无法摆脱的桎梏,囚禁了她的脚步。
从炼狱逃出,却始终到不了天堂。
是谁的罪过,是谁的过错?
“小朵?”林苏澈伸手抚她的脸颊,指腹柔软,朵婼反握住他的手指。
“苏澈,苏澈,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她似现在才恍过神,握着他的手指笑,笑得满脸泪水,笑得林苏澈痛彻心扉。
“我没有不要你。我在这里。”林苏澈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一遍一遍地承诺,一遍一遍地应答着她。朵婼一直点头,拼命点头,但仍旧是哭个不停。
破碎的字句断断续续,从她的唇齿间被逼出,带着浓浓的悲伤气息,几乎是将人淹没。
“苏澈,不许离开我,不许不要我。”
林苏澈抱着她,臂弯里是她冰凉的黑发。缠缠绵绵,亦如她付诸于他的情感,倾泻如水,于是在付出的瞬间,再也无法往复。
“小朵,我在这里。一直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