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室之澹——《蒲公英的约定》》志村肉松

53、第五十二章

　　她一直在屏息，咳嗽断断续续。身体因为莫名的寒冷而蜷作一团，裹在身上的棉被闷出了潮热的汗水，但
　　仍旧是觉得冰凉。
　　像是有东西蔓延到骨髓，然后硬生生被抽离。
　　失掉一半的灵魂那般，空落落的。
　　想要温暖。
　　她忽然想到卓璟指尖的温度，以及男子身上浅淡的、好闻的清香。
　　明明只是瞬间的遐思，却迅速撩拨理智，变成一种渴求。
　　就像是嗜血的恶魔，对于甜腻的温热液体的需求。那是一种最为本能的，最急切宣泄的情绪。
　　她慌乱地匍匐在床沿，柔软的掌心在冰冷的木地板上摸索，指腹有些微浅黄色粗糙的茧。她的动作有些急促，大半个身体趴在床边，长发散落下来，垂在地板上，衬着纯白的棉被，像是恐怖剧中的女鬼。
　　终于摸到手机的金属壳子，手指碰到触屏的瞬间黯淡了的灯光倏然亮起，但却因为力度过大而将手机扫入床底。刚刚亮起的灯光复泯灭，她干脆赤足跳下床，攀在冰冷的地板上探手入床底摸索。
　　一寸一寸找寻过去。
　　她咽下一口唾沫，舌尖舔舐干燥破皮的嘴唇，手掌上沾满了灰尘，指尖变得更为粗糙。
　　最终是摸到手机，却沾了满手灰尘。她毫不在意地甩甩脏污的手指，急切地翻找着通讯录。
　　迫切于方才联系林苏澈时的态度令她自己都感到愕然。
　　狭小的机械盒子传出绵长而机械的连接声，朵婼在深深呼吸，手臂环住自己，蜷缩在床沿，维持着在母体内的姿势。
　　电话响了好久，依旧是无人接听，朵婼的手指冰凉，摁在绿色的拨通键上方，动作僵滞。
　　是失态了吧，朵婼你。
　　她忽然觉得好笑，紧贴在耳畔的手机逐渐拉离，在将要挂断电话的瞬间有低沉的询问声从那头传出。
　　就像是瞬间通电，她迫不及待地贴近听筒。因为过于局促嗓音有些轻颤，她回应他那一声沙哑而迷糊的“喂”。
　　“卓璟……”她急切地唤了他的名字，却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电话那头的男子原本黯哑的嗓音徒然抬高了一个音阶。
　　“小朵？有事么？”
　　已是凌晨，如若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朵婼是不会轻易联系他的。
　　难道是林苏澈？
　　头发凌乱的男子兀地从温暖的被窝中蹿出来。
　　朵婼没有回应他的问句，只是拼命压抑在俯仰间铺天盖地向她奔涌而来的悲怆感。
　　她蜷着双腿缩作一团，一直不停地颤抖，咳嗽的声音断断续续，将电话那头的卓璟整个心揪了起来。
　　他匆忙地换了外套，拿着手机匆促地跑出卧室。电话那头的朵婼一直不说话，只是深深呼吸，小声地咳嗽。
　　“小朵，小朵，你现在在家么？”
　　他讲电话的声音很大，被吵醒的卓欢穿着睡衣抱着大大的布偶睡眼惺忪地站在房间门口。卓璟无暇顾及小女孩因为不满而弯起的嘴角，只是急促地拿了车钥匙跑下楼。
　　朵婼剧烈咳嗽了一阵应了他的话，卓璟的声音沙哑，“你现在把客厅的灯打开，我马上过去！”
　　朵婼抱着大大的多啦A梦公仔蹲坐在客厅中央。吊灯开得很亮，光线浸透了每一寸的空气，驱赶掉了恐惧因子，她只是感到寒冷，却仍旧是蹲坐着。
　　只是想要等一个承诺会前来的人，以一种极为固执的姿态，就像是等待林苏澈那般。
　　只是，他是否会来呢？
　　她忽然有些忐忑。
　　曾对他说过，我很爱很爱苏澈。
　　曾对他说过，我想要有人照顾我，但我不愿意回报等价的温柔。
　　曾对他说过，苏澈已经死了啊。
　　曾对于他的承诺嗤之以鼻，曾对于他的温柔感到理所当然，曾逼问他苏澈的住处，曾在他的肩头刻下仇恨的印记。
　　这样的自己……卓璟他，是否还会信守他的承诺呢？
　　朵婼，你其实，是恶魔的女儿呢。
　　她望着瓷砖地上自己模糊的影子浅笑，唇畔勾勒出自嘲的讽刺笑容。

　　“那件旗袍，只能够穿给最爱的人看。”

　　脑海中忽然闪现姨父说过的这句话，他说，这是朵依苒留给她的话呢。
　　只能够，穿给最爱的人看。
　　只是瞬间的念头，她却怔怔地愣了一会儿，丢下怀中的多啦A梦公仔手脚并用爬起来。
　　指尖太过冰凉，她在换上那件旗袍的时候触到温热的皮肤，冻得泛紫的指甲划过肌理，像是摩擦而过的冰块，在瞬间有浸透一切的感觉。
　　她赤着脚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镜中的女人。
　　暗色的长发卷作大波浪，柔顺地垂至腰间。旗袍的腰身收得恰到好处，长度及膝，下边是光洁修长的小腿。额上垂下的刘海厚重地掩盖了红瞳，她伸手捋捋长发，将刘海拨开，露出细长而浓黑的眉。
　　“朵婼，你是恶魔的女儿么？”
　　她笑得妖艳，亦如摇曳着的曼珠沙华。踮起脚尖旋转一周，停下的时候柔顺的发丝做着曲线运动掩盖了大半的脸颊，她伸手将鬓边的长发撩到耳后，露出饱满而洁白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