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室之澹——《蒲公英的约定》》志村肉松

54、第五十三章

　　公寓内的电梯依旧是处在“故障维修”的状态。卓璟匆匆停了车，跑向楼梯的瞬间望了眼封着金属门的碍眼的白纸，伸手抚过凌乱的短发。
　　感到没来由的烦躁，他跑了几步，重重呼口气又绕道回来。伸手揭掉那张早已掉色的白纸，揉作一团，扔到墙角。
　　十七层的距离太远，他像是在逃亡。一口气爬上十七楼时呼吸滞缓，额上的汗液凝结成大颗的水滴顺着眉骨滑落，他喘着粗气将食指摁上门铃，弓着腰低低地咳嗽。
　　持续响着的叮铃声，却没有人答复，卓璟感到莫名的恐慌。
　　楼层的灯因为接触不好即使是不久前换了灯泡也依旧是忽明忽暗地闪烁，平添几分诡异。门铃一直在响，屋内却仍旧是一片静寂。
　　他开始慌张，伸手急促地扒着门缝毫无理智可言地想要撬开笨重的深绿色防盗门。手指因为过于用力同尖锐的扶手相错拉开一道长长的血口子，他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手，食指依旧是重重摁在门铃上。
　　她一定是出什么意外了，一定是出什么意外了！
　　黏腻的血液渗出皮肤，蜿蜒在皮肤上，凝聚在指尖成为大颗掉落的血珠，砸在水泥地上时有轻微的声响。溶进地面的液体在黑暗中被覆盖了肮脏的色泽，他感觉不到痛。
　　只是很恐慌，不知所措。
　　他一向是很睿智的男子，却也会偶尔失了主见。
　　他的‘不理智’仅仅只是因为一个人——朵婼。
　　她成为他的唯一，超乎自己生命而存在的个体，卓璟对于她的在意程度更甚于自己。
　　这种恋慕，我们管它叫做——信仰。
　　铃声急促地叫嚣着，沾血的手指紧紧扣在把手上，试图拉开安全度极高的防盗锁。
　　纵使是杯水车薪，他却仍旧要尝试。因为可能发生意外的那个人，对于他来说是珍爱胜过生命的女子，他不可能放弃。
　　笨重的防盗门锁有轻微的声响。卓璟过于急促甚至没有听到，待里面的人伸手往外推门的时候，他措不及防地往后趔趄了一步，带血的指尖在深绿色上划过一抹诡艳的红。
　　朵婼探出半个头瞪大了眼睛，“我还以为你有钥匙欸……”
　　卓璟被门锁划裂的手依旧是紧紧握在门把上，他垂头，笑得有些苦涩，朵婼并未看见，“我把钥匙放在餐桌上了……”
　　只是你没看到，你不会注意有关于我的事情而已。
　　你的眼里，其实只看得到林苏澈，对么？
　　抬头的瞬间笑容变得有些局促，朵婼将门往外推了推，示意卓璟进屋。男子拘谨地换了拖鞋，望向朵婼时，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诧。
　　女子像是沾了血的白色曼陀罗，有妖冶而惊人的美丽。
　　她身着一件白底的印花旗袍，精致的盘扣蜿蜒成流畅而美丽的弧度。腰身收得恰到好处，勾勒出她柔软有致的肢体。长度及膝，小腿光洁而修长，赤裸的足踏在冰凉的瓷砖地上，又给人以羸弱不堪的感觉。
　　男子看得出了神，怔在原地许久，直到朵婼在原地转了一个圈。散落的长发遮盖了大半的脸，披在肩头，衬得她的红瞳更为明亮。
　　“我漂亮吗？”她一反常态地询问，男子回应的时候依旧是有些发怔。他点点头，朵婼倏然敛了笑意，蹲下身来用双手抱住自己。
　　“我很害怕，非常非常害怕，我打电话给苏澈，可是他都不来。”她喃喃低语，在对他倾诉。
　　因为太过倨傲，太过独立，所以甚至连一个能够倾诉的朋友都没有。只有他了，只剩下他或许还会愿意倾听。
　　朵婼，你不需要感到内疚的，因为你是恶魔的女儿。
　　她咬着下唇，声音轻轻的对自己说。
　　卓璟望着掩埋在长发下的苍白面孔，嘴唇弯作苦笑的弧度，茶色的眸闪烁不定。
　　所以，这就是你找我的原因？
　　他想笑，想要拒绝，想要丢下她自己离开，想要对她笑，说老子没有你照样能活。
　　但始终是狠不下心。
　　在对她承诺的那一日，就已经是沦陷得无法自拔了，卓璟。
　　曾经在白烂的港台言情剧中看到过一句台词。大意是说，恋爱中主动方总是很吃亏的，因为过早沦陷，成为另一人的俘虏。
　　是他主动，是他自取其辱，所以才会得到这样的下场么？
　　因为太喜欢你了，喜欢到已经是迈进“爱”那个地域了，所以，才会像是丑陋的布偶娃娃一样随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么？
　　是啊，因为照顾她已经成为像是呼吸一样如影随形的事了，所以自甘堕落，离不开了。
　　想要对她说，朵婼，正是因为你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所以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划清楚汉河界了。
　　永远，都不可能两不相干了。
　　“卓璟，你说他，是不是还喜欢我？”卓璟一直不说话，朵婼将埋入臂弯的脸仰起来，抿着唇望向他，红瞳流光溢彩，眼波闪烁不定。
　　他想要漠视，想要淡声回答，却始终是无法做到。于是只能够冲她摇摇头，甚至连握住她的手，拥抱她的资格都没有。
　　“不会，林苏澈不会不喜欢你。”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在她看来可信度多少。只是本能地，想要让她开心，想要让她不这么悲伤，不管那个令她快乐的原因是不是他。
　　因为他，已经卑微到不重要了。
　　朵婼浅浅地笑，冲他伸出一只手，“卓璟，抱抱我好么？”
　　她的语气轻柔，像是在请求。
　　男子愕然地睁大了眼。愣了半晌，在朵婼素净的五指柔软蜷起想要垂下的瞬间伸手将它握住，然后他向前迈了一步，弓着腰张开双臂拥抱她。
　　朵婼的五指反扣着他的手，掌心紧贴。有极为轻柔绵软的体温渗进她的皮肤，游走在血液间，令人感到安心。
　　她穿着那件寓意特别的旗袍在他怀中蜷了一夜。而男子只是拥着她，垂眸凝望她的睡颜，一夜无眠。
　　有一种爱，因为卑微到已经无法再奢求回报的地步了，于是我们称之为大爱。
　　就如同有一种关系，超越了爱的范围，变成同呼吸一样重要但却容易被忽视的存在，于是我们叫它作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