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室之澹——《蒲公英的约定》》志村肉松

55、第五十四章

　　暮色渐却，厚重的布帘掩盖了窗外的光线，就像是长久地沉湎于黑暗。
　　一切都被隐藏。
　　爱情，阴谋，秘密，以及……蓄势待发的恨。
　　怀中柔软的躯体略略移动了一个姿势，卓璟垂眸，茶色的瞳中是掩不了的倦色。手臂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于是便只能够维持着失去反应前的动作——将她紧紧揽在怀中。
　　亦如是永远不可能放开的，拴在她身上的心。
　　满目疮痍，于是连疼痛都感受不到，只剩下一种固执，执着地坚守着一份渴望。
　　浓密的睫毛轻微地扑扇，朵婼孩子气地噘着嘴。卓璟想要微笑，扯出的弧度却是向下勾勒的弯曲。
　　她要醒来了吧，是该离开了吧。
　　眼睑翕合极慢，像是诀别那般，要深深地将她的影像烙进脑海，摄进眼中。
　　我会让你幸福，你要相信我。无论在你身边的人，是不是我。
　　他些微挪动手指，想要将枕在朵婼颈后的手臂抽出。而怀中的女子不满地低呓一声，五指紧紧扣在他的外套上，留下极为显眼的抓痕。于是他僵直了身体不再有动作，唇边泛起轻微的笑意，像是淡淡的涟漪。
　　想要说，是否在你心中有足够的位置。
　　想要说，是否对于你来说变得有一些特别。
　　可是那些话却统统说不出口，她在沉睡，紧紧揪着他的外衣。
　　像是恋母的小孩。

　　电梯的金属门因为长时间没有使用而褪了色，斑驳的银白上碍眼地悬挂着撕扯不下来的被双面胶紧紧粘着的白纸，像是某种固执的坚持。
　　林苏澈虚着眼，走近些，骨节分明的手指摁上电梯的按键，却许久都不见它亮起来。
　　顿觉焦躁起来。
　　泄愤般狠踢了质感厚重的金属门一脚，他伸手揉揉清爽的短发，拿着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长时间的没有人接听，湖蓝色的眸子满溢着烦躁。等待许久，最终是无奈地甩开额上垂落的汗珠，转身攀爬长长的似乎看不到尽头的阶梯。
　　他依旧在拨朵婼的号码。
　　等待变得极为冗长，他开始有些不习惯。
　　同朵婼在一起时扮演的一直都是被等待的角色，忽然有一天换了戏码，自己成了等候的那一方。于是在瞬间便衍生出了些许忐忑，以及对于这个长时间未见的女子深究的兴趣。
　　她改变太多，不再是那个单纯地恋慕着他，离不开他的小女生。她蜕变成足够成熟，足够理智的女子，清楚地明白自己的优劣。
　　而他，恰恰最欣赏如是这般的女子。

　　窗帘间的罅隙泄进丝丝缕缕的光线，不知被甩落到哪处的手机持之以恒地响着。朵婼不满地翻了个身，裸露的胳膊遮住眼，挡掉那些刺目的光线。
　　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蓬松柔软的厚实棉被覆盖着躯体。没有浅淡而怡人的清香，长时间失去热源，她的足尖开始变得冰凉起来。
　　再无法安心蜷睡，她半眯着双眸身形佝偻地翻找着手机。
　　最终是在冰凉的墙角找到仍旧在响的手机，她意识恍惚地接起来。男子深深喘了一口气唤她的名字，红瞳倏然瞪大，她慌乱地匆匆应了几声，挂掉电话动作慌乱地开始打理自己。
　　身上的旗袍因为长时间的蜷缩而起了细小的皱褶，长发散乱着，没有上妆，素颜朝天，肤色过于苍白，睁大的红瞳闪烁着琥珀般的光泽。她开始忙不迭地换衣服，找化妆品。
　　颈侧有茶色眼眸的男子留下的浅淡的痕迹，她匆忙地换了雪纺衫，短裙，丝毫没有注意到那暧昧的印记。
　　有的东西，被隐藏的仅仅是表面的印记，而更深层次的暧昧，已经深深溶进血液中，变成刻骨铭心的记忆。
　　那些片段在岁月的洪荒中被掩盖、覆埋至土层下方，等待时间的挖掘，被重新翻洗、回味、咀嚼。
　　于是我们给它一个文绉绉的定义，那叫做缅怀。

　　林苏澈站在第六层与第七层相间的楼道间，侧身而立。额上有薄薄的汗水，湖蓝色的眼眸深邃，唇边勾着一抹浅笑。
　　朵婼匆忙地下楼，鞋跟颇高的凉鞋敲击出“咚咚咚”的急促韵律。林苏澈仰头望她，裙裾飞扬间，是她若隐若现的光洁的小腿。
　　“慢慢走，别急。”男子伸出双臂似乎做好了接她的准备，朵婼抿着唇，笑得腼腆。脚步顿在距他怀抱一公尺的位置，林苏澈孩子气地皱皱鼻子，上前一步双臂环住朵婼。
　　“抓住了。”
　　朵婼微微有些气喘，并没有接他的话，双手撑在男子胸前，隔着小段距离。林苏澈不满地拧一下眉，却不再多说什么。
　　她轻咳几声，最终是调整好气息抬眸望向他，红瞳亦如璀璨的红宝石，闪烁着流光溢彩，“苏澈，我们去教堂好不好？”
　　她胸前悬着大大的十字架，而他的颈间戴着样式别致的六芒星。银白的首饰折射了阳光，有斑斓而耀眼的光线，微微的，柔柔地，刺进人眼中。
　　感觉不到痛，却又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伤痕。
　　就像是那么长时间的隔阂，逐渐地、缓慢地演变成的永远逾越不了的鸿沟。
　　林苏澈犹豫了一下，最终是笑着颔首。朵婼的视线掠过他颈间的六芒星，微微眯了一下眼，飞快地别开头。
　　她拉着他飞快地奔跑，亦如曾经他牵着她那般。
　　只是俯仰之间，更变的不仅仅是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