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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部七六年的是是非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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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这天早上。于大海还没起来,大海他妈先起来做饭。白雪骑自行车进了院子。于大海从屋里看见白雪来了,马上起床。白雪一进屋,于大海就问:“有啥事?这么早就过来。”
白雪说:“气死我了。”
“什么事生那么大的气。”
“你说那刘春海咋那么没有分寸。”
“他怎么气着你了?”
“你说前天我骑车来干活,刚要出街里不知他从那个胡同出来了,先和我打招呼:白雪干活去?”
“我说干活去,哪像你当干部那么悠闲。”
“哎,我不也是社员就是遇着机会了,不遇着机会不是和你一样也在队里干活。我骑车往南走他也随着我往这边走,我也没在意,以为偶然遇着了走一个方向。”他又说:“白雪你不用着急你也会马上斩露头角了。你这个典型上级很重视,你有这么个机会你一定要抓住,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觉得我给你写那个材料太夸张了,实际夸张点才能产生轰动效应,才能引起领导的重视。”他这是在向我表功或者买好。
我回敬他:“我可不想用这种方式引起领导的重视。你这是拿我当猴耍……我七三八四说了一堆不好听的。我没给他一句好话,我也不怕得罪他。我同样不会领他的什么情。我们话不投机他挺尴尬。我到地干活了,我看他骑车又返回去了。”
昨天他又和我走一块了,又一起往南走。我产生了怀疑,他是否在那等着我,故意和我一起走,假装往南边去。这两天咋能这么凑巧。一路上他还是没话作话跟我闲聊。说来说去就扯上这个先进典型这事上来,他啥意思,就是表功买好也不必天天来。我今天来得早,没有看到他。我明天早早来,或者某一天晚点来,让他摸不着规律。
就是和你一起走,你就像不认识不和他说话,他说话你也不搭言,就像没听见他,感到没趣就不往你跟前凑乎了。
白雪在这吃了饭,饭后他们一起去地里干活。
快要插秧了,社员家几乎百分之百都断粮了。多少年来口粮都是三百六十斤。水稻不同于玉米,高粱可以带皮吃。水稻去了皮每斤能磨出七两大米,也就是每人每天不到七两大米。这点粮食半大孩子都不够吃,何况青壮劳动力。只有几岁的孩子吃不了这几两大米。这么多年人们的口粮越缺越多,今年没粮了要出去借,到秋还。这样一年年往后推缺粮越来越严重。自从农业学大寨,割资本主义尾巴,打击资本主义自发倾向,所有的家庭副业都定性为资本主义,进行了严厉打击。社员们花一分钱都要卖这点珍贵的口粮,这进一步加剧里粮食的紧张。社员们断粮了,像要饭的一样拎个袋子到街里吃供应粮的人家,或到林场家属,到亲友家那里去借粗粮,借一斤粗粮到秋还一斤大米。这样有余粮的愿意借否则到秋要一斤四两粗粮换一斤大米。社员明知吃亏也得这么作,否则没粮吃。现在就到插秧时节家家都断粮了。
于大海家也断粮了,由白雪不断的接济才没有断顿,否则的话说不定也要像其他社员一样拎个袋子去借粮。白雪的父亲在粮库当保管员,能把粮库磨米厂的细稻糠花两元钱一袋买来,那里能筛出许多碎大米来。白雪不断的把这样的粮食给于大海送来,于大海才没有挨饿。有人说咱们村可能就有一家不缺粮那就是老把头家。除此没有一家不缺粮的。
一天中午吃午饭时间,于大海路过老把头家正是吃饭时候。忽然有一个念头想看看他们家吃什么饭?都说他们家不缺粮,就连瓜菜代他家都没挨饿。如果现在他们家吃大米,那说明他们家真的不缺粮,那是咱自己产的。如果他们家吃的是玉米馇子,玉米面或是高粱米,那说明这是借的。那就是他们家也断粮了。
老把头他可是我们这方圆几十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知名度不亚于老崔。老崔是忆苦思甜出了名,吹牛出了名。老把头是实实在在的有点能耐。老把头会打猎,枪法好,老把头青壮年时好放山,方圆几百里的山川河流他都了如指掌,都被他踏遍了。他是有名的把头,二把头都是他带出来的。老把头有几件事村里人没有不佩服的。土地改革土地平分了。(老把头不愿意种地,他愿意跑山,打猎,夏天不能打猎时他还把山里的皮毛往哈尔滨倒卖。)他把土地分到手他就都卖了。合作化了各家的土地牲畜都要归公,大家都说老把头有远见,知道土地要归公他老早把地卖了。
□□时要吃食堂,家家有余粮都要交上来统一吃食堂。那时村里有水利机,这水利机,能带动打稻机,还能带动磨米机。这是上级帮助修的,在没有电的时代是非常先进的设备。许多人都亲眼看到老把头磨了几千斤水稻,当到他家收粮食他家却一点粮食没有,只有一堆稻糠。问他粮食哪去了,他说卖了。人们他家房前屋后仓房连地窖都看了,也没找到粮食,但是谁也没注意他家少了几个大缸。
老把头家里原来有五个大缸是他用来腌萝卜咸菜用的。那时萝卜一分钱一斤,他腌一大缸萝卜加点盐就能腌成三百斤咸菜,每斤卖一角钱。这一缸咸菜卖给林场能卖三十元钱,那成本才几元钱。那一年他腌李五大缸咸菜只卖了三缸,剩那两缸咸菜没卖了,他也没舍得扔,就放到下一年。赶上了瓜菜代结果咸菜卖一元钱一斤,两缸咸菜卖了六百元。这件事又有人对老把头赞叹不已。
收粮食的人谁都没注意老把头的那三个大缸的去向。原来老把头把那几个大缸埋到炕里。缸沿盖上板子与炕面一般平上面盖上炕席,这是外人谁也没想到的。那三个大缸装一千二百斤大米。
吃食堂没几个月粮食就吃光了。食堂一黄家家没粮吃,人们吃树皮,高粱壳,玉米骨头,都磨碎当粮食吃了。这一年老把头一家没饿着。他们怕别人知道他家有粮,半夜吃饭。那一年只有老把头一家还有老李家有存粮。老李家存点不多。
老把头不愿意种地却有一个存粮的习惯。他在老家山东经历过□□,他认为到了饥荒年头有金子银子也买不到粮食。个人种地时他都多存半年粮食,到了荒年这半年的粮食加点野菜就能吃一年。这次□□他的粮食藏了起来发挥了作用,全村也就他一家没挨饿。□□过后没有一人不佩服老把头的。
老把头会打猎,老把头的枪法特准,空中飞的野鸡只要他的枪一响,野鸡应声就会落下来。他打最多的是狍子,连续那几年的瓜菜代那一年最多时打过五十几个狍子还打过许多野鸡。那时你有多少钱也买不到食物,有许多外地人慕名来买他的狍子。买狍子的人都先把钱留下过后来取货。最远的有北京的人来买他的狍子。一个狍子最多卖过一千元钱。那几年他发了,但是后来他出了盖那几间有气魄的房子,没剩下钱。他好那口,好搞女人。他把大把的钱都花在女人身上了。
□□许多人不顾禁令疯狂的开荒,开了许多小块地,但是也只能不挨饿了。唯有老把头有余钱盖了五间大房子。他盖的房子是一色红松木的,五檩五臼带二柁的。那时红松已经很奇缺,他给林场场长半个狍子才买到这些红松木。他用当时最先进的技术盖的房子。
那时候山里盖房子过了几年房子就下沉,十几年房子屋里就比外边低一尺多而且房子歪斜,这里盖房子窗户扇不能镶在框里,只能把窗户扇贴在窗户框外边,免得房子歪了关不上窗户。
有人说我们这里房子下沉主要是这里下面土质酥松,想要房子不歪不沉就需要挖地基,撼沙。先把墙地基下边挖八十公分宽,一米半深的沟,然后添河卵石。边添河卵石边灌水,便用钢钎撼动,这样沙子填平了这样打地基房子盖完就不下沉,不歪斜了。老把头用这种办法打的地基,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房子还周正的。他的房子南北也宽,举架又高,在全村低矮的房子里面简直就是鹤立鸡群。老把头说这里没砖瓦否则我盖砖瓦到顶的。他这不是吹,老把头有这个实力。
于大海去老把头家,一进屋门见他一家人正在吃饭。在村中论,于大海要叫老把头为姥爷。他们一家人老把头一人在北炕,自己一张桌。南炕老把头儿子,媳妇四个孙子孙女。大孙子,大孙媳妇重孙没在可能在自己那屋。
老把头这五间房,东头是三间是东西屋,中间是厨房,东屋老把头一人住,西屋是儿子孙子,孙女。西头两间房一间是厨房一间住人,大孙子结婚住那里。
他们正坐南炕沿吃饭。老把头儿媳于大海叫舅母,见于大海进来马上撂下筷子站起来打招呼:“于队长来了。”
于大海说:“叫什么于队长。还叫我的小名,大海。你们吃饭我闻着你们吃饭的香闻就进来了。”
老把头在那炕也搭话了:“你吃啦?”老把头见到人不论早晚第一句话就是,你吃啦?
“我吃了。”于大海回答。
于大海看到他们一家都在吃菜团子,也叫包子。就是把煮熟的野菜攥成鹅蛋大小的菜团然后再玉米面上骨碌一会,像做元宵那样做,这样就沾上薄薄一层玉米面,然后再蒸一遍。原来他们一家也在吃这个。
老把头正在津津有味的吃着,见于大海坐在自己旁边,马上递过来一个,来你尝一个,可好吃了,有营养。
于大海说:“不吃了,我吃过了。”
于大海看到老把头的桌上比南炕多一碗鱼酱,那里有几条小鱼。
老把头这些年不能打猎了,眼睛花了,又不能跑山了,跑不动了。更不能倒动皮子了,那叫投机倒把,要受批判的。谁有皮子只能卖给供销社。他没事每天拿着鱼杆到河边钓鱼,钓上来的都是手指粗细的。有时用个小鱼网捞几根,不论几根他都打点鱼酱,他自己吃,谁也不给。老把头儿子结婚晚媳妇比儿子小十多岁。最小的孙子才五岁。
他家的南北炕,东墙边有一块长板搭在两边的炕沿上。一会他的小孙子从那板子上跑了过来,眼睛盯盯看着他爷爷酱碗里那小鱼。嘴里喊着:“爷爷,爷爷。”
老把头,头也不抬。嘴里赶他孙子:“去去去。”
于大海想说姥爷,你把那鱼给他一条不行吗?话到嘴边他又咽回去了。他知道老把头那厥劲儿,你说话不顺他耳,他会臭你一顿让你下不来台。
老把头八十多岁了,中等个,红红的脸膛,身体硬朗,没事常在村里转悠手里拄个手杖,这个手杖似乎能表现他的绅士风度,还能教训他的儿孙。他常跟人们讲他和xxx是同岁,xxx领导八亿人,他只领导八口人,包括他自己。现在又多了两口,孙媳妇和重孙。老把头与人唠嗑最感兴趣的就是两个话题,一个是放山,一个是女人,这是他永远说不完的话题。老把头在家里说一不二。儿子、媳妇都不敢与他犟嘴,话不顺耳他举棍就打。现在儿子也是当爷爷的人了,总不能再让爹打一顿,所以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
一次老把头看场院,儿媳妇送饭晚了,他当众把饭倒地下骂他儿媳妇:“你他妈喂猪也不能想啥时候喂就啥时候喂。”他不体谅儿媳妇堆积如山的家务活。
儿媳对公公的责骂一声不敢抱怨。
那一年连下了几天大雨,河水猛涨。眼看要进村了,有人张罗要往山上跑。老把头拉肚子躺在炕上,他把儿子叫来,喊着儿子的小名:“石头”“我听说要涨大水要往山上跑。要跑水的话你要先把我背着,我是你爹。没有我能有你吗?你有五个孩子,你就有一个爹,啊,是吧?看情况紧急了,你就把你那孩子挑小的扔一个,你得先把我背着。”
他儿子赶忙回答:“嗯哪,跑水我先把你背着”。
于大海想起这事暗笑老把头那年要跑水,可能就要把这个孙子扔了。
他好色,搞女人为此他媳妇没少与他吵架。他媳妇三十多岁就过世了,给他留下一个儿子。媳妇没了,他更没说没管了。他放山,打猎,不打猎时候倒动皮毛。方圆百里的猎户他都认识。他把他们的皮毛收来卖到大城市。他把赚的钱都搞女人了,到土改时他就多攒点粮食,划成分是贫农。
这几年老把头老了没那能耐了,但是他在家里还是说一不二。大孙子结婚想分出去过他坚决不同意。他说:“要分家就搬出这房子。”可是村里没有闲房子,总不能住露天地吧。家里每收入一分钱都要交给他由他来支配。一天重孙有病,孙媳向他要钱给孩子看病。他说没有。孙媳妇说前些天你孙子抠那个大叶子(貂)卖了三十元钱给你了,这咋就没了呢。他说大队合作医疗看病就花五分钱。
孙媳妇反驳他说那大队赤脚医生只培训两个月,只能拔火罐,针灸,头疼脑热开点小药能治啥病。你没听说经常有赤脚医生把人治死的。谁有大病能信着让他们看病吗?要到公社卫生院看病得花钱,到外大队找比较好的老医生那看病也要花钱。
不论孙媳妇怎样争辩他就一句话,没钱。气得孙媳妇要离婚,要不就分出去过。他还是那句话,不行。
吴会计来作说和人,他叫老把头老姐夫。他说:“老姐夫孩子分出去过是好事,树大要分枝,孩子分出去过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还有人家娘家日子过得好,人家能帮一帮,你看你这么一大家人,人家怎么帮。”
无论怎么劝他还是一句话。不行。
他有一个道理,他说:“这么一大家人,他是老大他能挣钱他出去了,这些老的老小的小怎么办?
吴会计说:“那不分家也行,你别当家了,让你孙子当家。你那孙子就像你年轻时一样头脑灵活,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让他们年轻的当家。”
老把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他们当家好吃的我能吃头一口吗?好穿的我能先穿上吗?他们能那么孝顺我吗?你说这个家没我能过成这样吗?瓜菜代全村社员可能只有我一家没挨饿。瓜菜代那几年我打了多少狍子,卖了多少钱。全村谁家盖我这么好的房子。”
吴会计反驳他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你比别人强吗?你现在不是照样没有粮食吃,你岁数大了,应该让小辈当家。”
吴会计又转移话题说:“老姐夫你孙子前几天抠那大叶子卖了三十多元,你咋就没了?”
老把头:“嘿嘿”笑。
吴会计说:“你是不给那五块钱送去了。”
老把头还是:“嘿嘿”笑。
吴会计说:“你那么大岁数,你那事你还能干动吗?”
老把头”嘿嘿”笑着说:“那我干不动我摸摸还行吧”?
吴会计说:“你这老没正经的,孩子有病你没钱,你却有钱干那事。你要不死你这家不会好的。”
老把头听他这一说,一下子就火了,他就忌讳谁说他死。他挖苦起来吴会计:“你不用来数落我。你看你还是个大学生,你看你那日子过得吃没吃,喝没喝的。我年轻时比你强,我玩过多少女人,逛过多少窑子。看你一辈子就守着那么个丑老婆。”
这几句话还真说到吴会计痛处。吴会计结婚时家里一贫如洗现在也不富裕。吴嫂也真的不漂亮。
老把头几句话把吴会计呛了倒仰。
老把头斥责吴会计:“回家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我家的事不用外人瞎逼逼”
吴会计来说和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于大海看他孙子馋他爷爷那小鱼,本想说老爷你把那小鱼给他一条这话还是咽了回去,别让他不高兴,自讨没趣还碰一鼻子灰。
于大海看那老把头有滋有味的吃那菜团子,这被誉为全村最富裕的,最有能耐的,人人都佩服的人家也断粮了,可见全村缺粮之严重。
眼看插秧季节到了。要要求各家都借点粮坚持到插完秧,免得插秧时下去借粮影响插秧进度。
于大海离开这里想到看看那几个老头种菜,自己对那种菜抱有很大希望,种的菜丰收了,能给社员顶替一部分口粮,解决好多问题。这菜要丰收了能起挺大的作用。自己这些天都在大帮干活,他想到那里看看。
第三十章
于大海出了老把头的家,向西山走去。他去看看这些老人把菜种的怎么样。这些菜种好了,可以给社员们代替一部分粮食。这瞒天过海的把戏自己担着很大的政治风险。这里几位老人,只有老队长一个人知道这种饲料地的真实目的。
西山脚下地势平坦好大一片森林都是桦树。那里土质肥沃瓜菜代那个年月,人们不顾禁令在这里伐倒许多树,开出来许多小块地。后来都被没收不许个人种都收归集体,但是集体没有能力经营,都撂荒了。还有那大甸子也被社员开出许多小块地能上水的种水稻,地势较高的开出一小块一小块旱田。这些地没收后都撂荒多年了。于大海就想把这些小块旱田地利用起来一部分,以养猪为借口种些耐储存的蔬菜分给社员代替一部分口粮。于大海请老队长出山带领着五个六七十岁的老头来种这几垧地,一切都让老队长说了算。他说种啥就种啥,他说咋干就咋干,这不到四垧地能种多少种多少,种耐储存的蔬菜,尽量都种上。
老队长被赶下台遭到批斗一直耿耿于怀。他本来不愿意当什么官,如果愿当官他在武装部长位置下来干嘛。他当部长时回家探家,回来一看家乡的日子太好了,家家都富得流油。这里有一个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把大河的水一拦能自流灌溉,家家都种水稻,满洲国时百姓吃大米那是经济犯,要蹲笆篱子。他当兵走过这么多地方,有许多地方小孩子都没见过大米,这里连狗都吃大米饭。这时北方种水稻的极其稀少,那时没有电,没有自流灌溉这个条件种不了水稻。他看到家乡的好日子眼热了。他觉得自己天生不是当官的料,既没文化,又没能力,现在仗打完了我该回家种地了。他向上级要求辞职,上级不批。他干脆打背包回来无论如何不去了。没想到他这个小队长还被当作□□遭到批斗。被轰下了台,当初彻底不干多好。
于大海回村当队长想把这些小块地利用起来。把这些还有劳动能力的老人利用起来,请老队长出山领着几个老头把这几垧饲料地种好,老队长答应了,地种得挺好。今天于大海想到西山地里看看。
于大海到了他们干活这块地这块地有二亩多(大亩)周围都是树林。老队长见于大海来了,开玩笑说着“领导来视察来了,看我们干得怎么样?回头招呼那几个老伙伴来都坐歇会。有人说咱们不是刚干吗?”
“刚干也歇会儿,不是让我说了算吗?”
几个人聚拢过来。
老队长虽然身体里还有弹片,但他身材魁梧,身体活动灵便,干活麻利不像残疾的样。王要武就没有他爹这魁梧的身材。老队长坐下掏出小烟袋装上一袋烟划根火柴,把火点到烟上猛吸一口点着了。那烟像雾一样不断从他口中吐出。那几个人也都会抽烟也都吞云吐雾抽起来。
于大海也卷了一颗,他把烟对着老队长地烟袋锅猛吸一口,烟点着了自己被呛的连咳嗽好几声,边咳嗽边说:“老队长你身体有残疾,你可少干点不必和别人一样。”
老队长说:“你问他们我比他们少干吗?”
几个人都说:“一点不比我们少干。”
“这都是一些老弱残兵我一点不比他们差。”
于大海说:“大叔你说你放着武装部长不干,在这里领着这些老弱残兵你说你后没后悔。”
老队长说:“我们乡,相当于现在的公社,我们去了三十多人大多数都牺牲了,没回来几个。回来几个也都缺胳膊少腿的,我虽然身体里还留有弹片,但是我不缺胳膊少腿。牺牲那些不都变成粪土了吗?我比他们强多了。”
“我要继续当那个官的话,我这没文化跟不上形势,上级文件理解不透,稀里糊涂,你知道那个运动站错了队,犯了错误被刷下来。
你看我们这个生产队,我们这么多人到一起种地,这人有勤的,有懒的,有能干的,有不能干的,有俩不顶一个的;有一个顶俩的,有诚实本份的,有偷奸耍滑的;’把这各色各样的人强行绑在一块种地,这能种好?亲哥几个种地最后还要分家。我这样的看法如果在领导岗位我肯定有抵触,那还不被拔了白旗卷铺盖回家。”
老队长说:“战争年代,许多人失去了生命,活着的都是幸存者。我们活着就比那死去的幸运的多。在战场上打冲锋时有时那人一面子一面子倒下去,有许多再也起不来了。我当班长时那时没有固定编制,我们班十五个人。一次冲锋时前面一个地堡挡住去路,那里的机枪不停的扫射。我说谁去把它炸了,这时候都把手举起来。我指一个战士说你先举手的你先上。这个战士冲上去没多远倒下了。我对另一个战士说你是第二举手的你上,这个战士又倒下了。连续四个战士倒下了,我急了!我说副班长带我指挥,你们掩护我,我上。一个战士拉住我,他说我上。这个战士挺机灵他把炸药包送上去了,一声巨响地堡炸毁了。我说:‘上人把他抬下来。用炸药包炸碉堡那是九死一生,你就是把炸药包送上去了响了,不一定活着回来。那炸药包拉着火到爆炸只几秒钟你能撤出几步远,不是被炸死,炸伤,最轻也得被震昏过去,所以我命人把他抬下来。’”
于大海又卷了一颗烟继续听讲。
“那时候我们打仗不怕死。那时我们几乎天天开会学习,上级不断的向我们宣传我们是革命的队伍。是劳苦大众的军队,是为穷人打天下的,我们要推翻这旧社会建立一个新社会,要实现共产主义。要建立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人民当家作主,人人平等,人人有工作这样的社会。我们当兵打仗是为了解放全中国,解放全人类实现共产主义,为子孙后代谋幸福。我们上至军长下到战士都一个目标,上下一致。领导向我们讲我们是为穷人打天下,为子孙后代造福。即便我们牺牲了,我们是为了伟大的事业而献身,是光荣的。所以那时候牺牲叫光荣了,受伤叫挂花,挂彩。那时部队大搞忆苦,使大家痛恨那个旧社会,希望推翻那个旧社会建立一个新社会。战士们都认为参加这样的战争很神圣,所以不怕死,死了也光荣。国民党就不行了他们当官为发财,当兵为了混碗饭吃,他就怕死。”
老队长平时话语不多,但是要喝上点酒,或者和谁说话投机了他也会打开话匣子。今天老队长来了兴致边抽着烟边唠着。
他又讲:“一次战斗我们连攻打一个山头。我们的部队一阵猛烈的炮火敌人的枪哑了。我们就着炮火就冲上去了,我们一百五十人上去一百二十多人时,敌人从坑道里出来,机枪一阵扫射,上去的人都倒下了。我们这几十人被机枪压住上不去了。我们这三十多人退了下来,一百五十多人就这三十多人活下来了。其余都倒下了。上级又换了一个连队,又是一顿猛烈的炮火,这个连队上去了消灭了坑道里的敌人拿下这个山头。我们那个连队一百五十多人,一上一下,那一百二十多人就永久留在那个山头上了。我们现在的新中国是多少人流血牺牲换来的。”说到这老队长情绪有点激动。我们牺牲那么多人打天下是为了老百姓过好日子……
……“我们这个生产队现在粮食产量,生活水平都不如解放初期。我们这里合作化以来粮食产量是逐年降低。合作化以前,我们大约五十垧地都是水稻,只有几垧旱田,那时不超过一百五十口人,水稻是高产作物,那时最高的一垧地能收九千斤水稻,最低也能收六千斤,平均能到七千斤。高粱玉米最高一垧地能收六千斤一般都三五千斤。谷子黄豆一垧地不到三千斤。水稻产量高,价格高,种一垧水稻相当于几垧旱田的收入。那时将近五十垧地大约能收三十几万斤粮,现在土地略有增加有五十多垧,这五十垧地每垧三千多斤能收十七八万斤到二十万斤,现在人口是三百多口人。人口增加一倍,粮食是那时候一半多一点,那时人们除了种地还可以进山搞副业,现在搞副业叫资本主义批判你,唯一的收入就那点粮食,而且产量越来越低,这怎么能不穷。这生产队多少年不上分粪了?年年刨点草炭送地里就当粪了。这不上粪地里能打出粮食来。这地越重越薄,咱们生产队这粮食产量这合作化之后逐年下降”
这些人都抽着烟听老队长继续讲……。
老队长沉默一会忽然一反常态,觉得自己的话说过了头,赶紧把话往回拉。“于队长我刚才是喝多了酒,说的都是醉话别往心里去。是胡说八道是放屁。其实现在挺好,学大寨,赶小乡……”
于大海说:“老队长你别说了。咱们都是闲说话,你说的对与错都是咱们家里人,我们谁也不能说你散布反动言论……”
我们这个最富裕的村沦落为最穷的村。怎么能重新富裕起来?他们总结了几条一是合作化之前时家家都上粪,没有种白茬地的。那时一个是稻草还田,那是所有的稻草都当粪肥上到地里。还有家家都养猪,有一部分过圈粪,还有施压绿肥。可现在养猪养不起了,稻草卖钱了,压绿肥没人重视,现在整天搞那人造肥。拉到地里根本没有肥效……
老□□讲,现在凡是生产队粮食产量高的,收入高的,都是大量使用化肥。粪肥没有可以用化肥代替,但是这需要钱,怎样搞点副业弄到钱就能买起化肥。这地已经多少年没上粪了,用那没有肥效人造肥能打出粮食来?
还有这些年谁上来当队长都是干一年,谁也不得罪人,都怕最终落老队长和妇女队长一样的下场。当干部不敢得罪人,干好干孬一个样,损害集体利益的事没人管。就像那赶大车把饲料都被他贪污了,牲口饿得那么瘦谁都知道,谁当队长谁也不敢管。那李嫂,一到秋天他把猪放出去抢秋膘,没人敢管。那懒王干活再不好,拿工分一点不少。没人敢给他扣一分工,损害集体利益的行为没人敢管,那集体怎么能搞好?
于大海想他要好好一直干下去,一定能干出点名堂,把这个小村子变个样。白雪却不赞成他这个想法,白雪鼓励他现在好好表现争取上大学,学到现代农业技术,毕业回来再好好干一番事业。一个农村干部不懂现代农业技术是当不好农村干部的。以你现在的能力当不了一个称职的农村干部。白雪以现在的公社书记为例,他对农业一窍不通净是瞎指挥。他现在搞农业学大寨搞的轰轰烈烈,修了不少梯田,方条田。现在还在搞高标准大寨田,还
受到县委的高度重视,把它命名为样板田。他这样瞎指挥粮食产量不但上不去,而且不断持续下降,这样长期下去他能瞒得住吗?他这粮食产量逐年下降迟早会露馅。学大寨最终还得表现在粮食产量上。
于大海又一想。白雪却坚持要我去大学深造,学习现代农业技术。她认为不掌握现代农行业技术是当不好农村干部的,白雪的看法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