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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部难忘的军旅生涯 ...

  •   第五章
      那一天下午我们训练刚回来,张雅茹拿着一打褥单过来,是于大海他们的褥单。他们见张雅茹帮他们洗了褥单,他们异口同声说:“谢谢。”
      张雅茹说:“谢啥,你们帮我们挑水,我帮你们洗褥单,礼尚往来,应该的。”和张雅茹同时还过来一个女人大约二十几岁,张雅茹叫嫂子。这女人黑红的脸膛,眼睛不大却很有神,黄头发,脑后扎两个小甲像倒垂的两个小犄角。那人上身穿花衣服,说不上那是什么花两个胳膊肘补的黄补丁,下身蓝裤子膝盖也是补的黄补丁,脚穿一双自家作的带梁的布鞋,这是平时下地干活时的一副装束。一双粗糙的手。
      王刚说:“这几天没看到你姥姥。”
      张雅茹说:“ 我太姥姥有病了,我姥姥拿几斤白面去看我太姥姥。我们这地方没有细粮都种高粱,家家都吃高粱破子。我姥姥那点白面还是我们家拿来的,他没舍得吃,去送给我太姥姥。”
      王刚问:“谁是你太姥姥”
      “就是我姥姥的妈。”
      于大海接茬说:“那你太姥姥那得有一百好几十岁了吧?”
      “我太姥姥八十一岁。”
      于大海说:”你是不是有病,病得不轻。”
      “你才有病 !”
      于大海说:“你没病?你姥姥一百二岁,你太姥姥八十一岁?”
      张雅茹用手在空中朝于大海那面一煽,好像要把那句问话煽回去。狡辩的说:“我姥姥一百二十岁那是我‘老人家’逗你们小孩子玩的,我姥姥也八十一岁。”
      于大海说:”你这病真不轻。你姥姥与你太姥姥竟然是同岁!”
      “你小孩子知道啥,我姥姥是后妈,后妈也是妈呀。”
      “原来你是卖关子呢。”于大海说,“你今天为我们洗褥单,你咋没去干活?”
      “我们现在干活分三班倒,我们今天是晚班。”
      “干什么活要三班倒?”
      “我们要修一个大井,直径一百五十多米,说是全县没有,全省没有,全国没有,全世界绝无仅有。说这大井修完能灌五百垧地。我们已经修一半了,为了加快进度又增加了人手,每一班几百人,每班八个小时中间就吃吨饭功夫算歇着。把井里的土沙子往外挑,要挖几十米深,挑出的土沙子再堆成假山,假山再修成梯田。现在全国都在修梯田,我们是平地没有山,净到外地帮人家修梯田。我们是无山造山修梯田。修完假山,修上梯田栽上果树,种上庄稼,旁边大井像个湖,这么一改造形成一道景观像花园那么漂亮。
      于大海说:“那要灌几百垧地打几眼机井不就完了吗,用得着那么大井口,并不是说井口越大出水越多。”
      “那样体现不了改天换地英雄气概。据那些老农民讲这里根本打不出水来,过去农民种菜园子打过井都没打出水来。”
      “那你们领导不知道吗,干嘛这么蛮干?”
      “可能是领导也没办法,农业学xx哪个单位都要有重点项目,我们公社就选择了这个项目。
      “打不出水怎么办?”
      “打不出水,那谁也没着——”
      “你真能白话。”张雅茹叫嫂子那个那个人说话了,“你们城里人都能白话。”
      张雅茹说:“你怎么对城里人那么大偏见,哪个城里人抱你孩子下井了。”
      “我不但对城里人有偏见,而且还恨你们城里人。”那个女人说了起来,去年黄瓜下来的时候,黄瓜结的多吃不了,我家邻居说,“你那黄瓜不摘那不都老了吗?”我说,“那咋办,现在晒黄瓜片还晒不了,老下雨,要不你家摘点去。”他说,“俺们家也吃不了。”他又说,“要不你拿城里去卖,你看咱们家家都有不值钱,拿到城里能卖两毛钱一斤。”他这一说提醒了我,我决定试试去。我在我家摘了二十多斤,我想去一趟多带点,我又在别人家摘了二十多斤,过几天再还他们。我用一个柳条筐装上这四十斤黄瓜上路了。这里离县里二十多里路,为了省钱我车也没坐,走去的。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反正时间够用。我走走歇歇从早晨走到中午才赶到,走了半天。有人告诉我:“到城里不能到大街上卖,有戴红胳膊箍的会给你没收了,说你是搞资本主义,要到下班时蹿胡同卖,一会就能卖完。”我到了城里歇到下班时,我看一个胡同人多,我在那喊,“黄瓜!新鲜黄瓜!顶花带刺的黄瓜!”这时好几个人来看,“看了都说这黄瓜真新鲜,顶花带刺比那蔬菜公司的好多了。”我刚要卖,不知道那来了一帮十三四岁的小学生,上来就把我给围住,争吵着说:“她搞资本主义,给她拍卖!拍卖!”这时我看事不好,我说:“不卖,不卖了。”这时想走也走不了,想不卖不行,这帮孩子把我围住,抢我的称,抢我的筐,我又不敢打人家孩子。他们一帮硬把我称给抢去了,拍卖二分钱一斤。这时候围过一大群人。我真恨那些大人,孩子拍卖你也买?他们还真买。还不少买,五斤,十斤那么买。那点黄瓜没几称就卖完了。来时一路上我就算计能卖八元钱,这八元钱,我买双鞋,孩子买套小衣服,给他爸买个背心。这几个小学生给我卖了八毛钱,把钱往我这一扔扬长而去了。把我气的肝都疼,真想大哭一场。我为了省钱,辛辛苦苦走二十里地我车都没坐,我扛来的,我容易吗他们给我卖了八毛钱。我恨死这些人了,我衣兜里没有原子弹,有的话我非得扔出去,爱咋咋的。”
      张雅茹说:“你这点事我耳朵都听出茧子啦!”
      “你听到他们没听到”那女人反驳道。
      张雅茹又说:“就那几个人得罪你了并不是所有人得罪你了,你就扔原子弹?”
      “城里人都瞧不起农村人,越到大城市越瞧不起农村人,把农村人叫,‘屯迷糊’‘屯老二’。他们的祖先不也是农村人吗。
      张雅茹说:“我给你想个招让你出出气,你就不用扔原子弹了。”
      “你想个什么招?”
      “哪天刮大风,你就站在城市上风头……”然后就嘻嘻的笑得直不起腰,说不下去了。笑完了,接着又说:“你就——你就‘嘣’放个响屁……”
      那女人说:“啊!就这么放。”
      张雅茹说:“你骂我,”伸手打那那女人几下。”
      那女人说:“还怎么的!”
      张雅茹说:“你那臭屁在城市上方头一放,被风一吹,吹到千家万户,你把他们臭了一顿你也算出气了。你是不就不用扔原子弹了?”
      那女人说:“你这话有点味道,我要到城里还得走二十多里地只为放个屁。我看你就是城里人的代表,我臭臭你我也就算出气了。”说着就在自己屁股后摸一把就往张雅茹脸上抹。他俩撕巴起来。
      几个当兵的都为那女人助威,因为他们都是农村的。几个当兵的都看着他们俩闹。
      他俩闹完了。
      于大海说:你们俩别停下,接着打,还没分出胜负。我们几个给你们擂鼓助威。我来做裁判,你们俩重新开始,张雅茹甩你给你嫂子一脸鼻涕,算你赢一局;你嫂子在吐你一脸吐沫算平局。
      他们几个也嚷嚷“对,你俩接着斗,我们没看够。”
      于大海说:张亚茹的嫂子,你们俩怎么闹你可千万别打她脸,你说你把她的脸打肿脸了那和猪八戒一个模样,那多难看。那天蓬大元帅下凡来巡视看到了会疑惑:“咦,怎么这个姑娘和我一个模样,是不是我的亲妹子流落到人间……”
      于大海刚说到这,张雅茹回击道:“于大海你埋汰谁?我看你是猪八戒的亲弟弟,猪八戒的小舅子……”边说抄起地下的笤帚向于大海打去,于大海左躲右闪,小小的屋子他拽着这个当挡箭牌,又拽那个当挡箭牌。小屋子实在转不开身。一不注意耳朵被张雅茹揪住,揪的死死的,把于大海疼得直咧嘴,怎么也挣不脱。
      张雅茹拽着于大海的耳朵命令他:“你说你是猪八戒的亲弟弟。”于大海只得说:“我是猪八戒的亲弟弟。”“说你是猪八戒的小舅子”于大海说:“是是……”张雅茹终于松开手。
      于大海赶忙用手揉那只被揪红了的耳朵。“你这么下死手。好像和我有多大仇似的。”
      “让你张点记性,不许冒犯我老人家,再有下次把耳朵揪掉让你成单耳驴。”
      他们也疯完了,开始铺他们的褥单。
      这时候张雅茹忽然叫于大海:“于大海你那褥单有一块油渍有鸡蛋那么一大块,我咋洗也没洗掉,那什么油那么难洗。”
      话音一落,屋里人全都愣住了。于大海这脸腾地一下变得比巴掌打的还红,简直无地自容,屋里没有地缝,有地缝于大海都能钻进去。张雅茹用疑惑的眼光看于大海的表情。不知道于大海为什么脸突然那么红,那么尴尬。
      这时候还是张建国反映得快,“啊、啊、啊”,他说:“那是。那是枪油,擦枪的时候不小心把枪油弄到褥单上了。”
      多亏他反应的快,这算给于大海解了围。这时跟张雅茹来的那个女人直给她使眼色,使劲拽张雅茹往外走。走到院里就听张雅茹惊讶的口气问:“什么!男人还有‘例假!’”然后就听一咯咯的笑,笑声越走越远了,想象得到她一定笑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她们的话,屋里的人听的清清楚楚,张雅茹虽然走了,于大海却觉得自己真的丢丑了,丢这么大的丑。把自己羞愧的简直没钻到地缝里去。他皱着眉,痉痉着鼻子用两只手使劲抹索自己的头发。
      李家玺却有了话题:“哎,丢丑了吧?于大海你昨晚梦着谁了?是不是梦着这个小姑娘了,我看那屋小姑娘对你有意思。她总是和你眉来眼去的,你看一打扑克她就给你支招和你玩一副牌……”
      “滚!”于大海听他这么说极度反感,马上急眼了,警告李家玺:“你开玩笑不能这么开,这是在这里,要是在连队,你这么胡说,连首长会有什么想法,一定以为我在这里有违反纪律的行为。”说着于大海一脚踢过去。
      李家玺笑嘻嘻躲过去了。
      那天中午还没有吃饭,于大海想去吃饭走到外屋,偏偏张雅茹和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一前一后进屋。那个人在前面却主动和于大海打个招呼:“逮了没有?”那个人打个招呼进里屋了,于大海一愣神没明白。
      于大海问后边的张雅茹:“你们家猪跑了?没看你们家养猪?”
      张雅茹哈哈笑了起来,“他问你逮了没有,是当地土话问你吃了没有?”
      于大海恍然大悟,我以为你们家猪跑了,问我们帮逮住没有。
      张雅茹边笑着说:“我们家养猪,不吃我们家的食。你就是我们家养的那头猪。”说这话一巴掌拍过来。于大海不由自主用胳膊一迎。就这时候杨家玺一步迈进来,他看到于大海和张雅茹拉拉扯扯,撕撕巴巴。他用那样眼神看了于大海一眼,于大海尴尬极了。于大海心里暗暗埋怨张雅茹,干嘛动手动脚,李家玺本来就认为于大海张雅茹关系暧昧,看到这一场面更加深了这种印象。可是这也没法解释,越解释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自己想当个好兵,想要在部队好好干,大的说是为国家效力,小的说自己也有所作为。部队是有严格纪律的,不许战士在执行任务期间处对象,不许在营房附近处对象,如有违反要严肃处理。自己想在部队好好干,决不能犯错误。自己根本无意与张雅茹处对象,自己家里还有白雪;可是这几位战友似乎都认为我与张亚茹关系暧昧。我怎么能让他们改变看法,否则回到连队有意无意透漏给领导,那会影响我的前程和进步的。一定和张亚茹拉开距离。

      第六章
      一天于大海感冒了,头疼,发烧,不断咳嗽,请了假没有去参加训练。他到卫生员那里要了几片正痛片,向领导请了一天病假。他吃完了感冒药躺在炕头盖上被子,闭上眼睛在那眯着。他忽然感到一股冷风进来,门有响动。没睁眼睛知道有人悄悄进来了。他知道没别人一定是张雅茹。他假装不知道也没睁眼睛,一动没动。他感到张雅茹站到自己头前,又感到她呼吸急促,呼吸声与自己越来越近,忽然感到她的嘴唇吻到自己的脑门。她出人预料的,出格举动让于大海本能的一下子坐了起来。他看着张雅茹脸涨得通红,两只手攥着拳头两个胳膊交叉抱着自己的胸部。“你睡在那里,可像我们家那个小狗,我特喜欢我家那个小狗,我见到我家那个小狗我都要摸摸它亲亲它。”张雅茹嘻嘻笑着说。
      “我刚才做个梦,梦见一只小狗张嘴要咬我,一下子把我吓醒了。”
      “你骂我。”
      “我哪骂你了,我刚才的话你让谁说能说我是骂人。”
      “你没骂人是我冤枉你了。唉。你今天怎么没去训练在家睡大觉?”张雅茹问于大海。
      于大海说:“我今天有点小毛病,感冒了,在家休息一天。”
      “那你没去找医生看看,感冒也是病啊!”
      于大海说:“小毛病到我们卫生员那去看了,拿点小药吃了,马上就会好。”
      张雅茹说:“我们这里如果谁感冒了,喝点姜汤然后出点汗马上就好,比吃药效果还好。”说完转身出去了。
      张雅茹出去了,于大海感到她刚才的行为超出了一般朋友的界限,她在我脑门吻了一口,这明明是一种示爱的行为,还说我像她家的小狗。不行,我一定要和她拉开距离。张亚茹有意无意的和我拉进关系,有时还动手动脚的。我一定想办法回避她,甚至冷淡他,根据他的表现,她是想和我处朋友;这是不可能的。我家乡有我心慕已久的白雪。白雪我们是青梅竹马是任何人不能取代的。白雪方方面都很优秀,我决不能撇下白雪和她处朋友。我和她处朋友这是部队纪律不允许的。我现在正是入党,当班长关键时期,不能在这事上犯错误。一旦在这事上犯错,那将对我的前途、进步造成极大的影响,因为这事跌了跟头,会使我终生的遗憾。几个战友也都认为我和她关系暧昧,我要想法消除战友的误会,
      自己要想有点出息,一定要言行谨慎,严格要求自己。自己一定要有一个良好的军人形象,现在一定要与张雅茹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能让几个战友有误解
      自己这样胡思乱想,一会儿张雅茹回来了。就听锅碗瓢盆响,以及烧火的声音,于大海以为她在为自己做饭。一会儿,张雅茹过来了,端来了一大碗姜汤,汤里切了许多细碎的姜末,姜汤里面下的挂面,还有两个荷包蛋。张雅茹说:“你把这个喝了吧,然后盖上被一会儿就会出一身汗,汗一出病立马就好,它比吃药还好使。你快把它喝了,待一会该凉了。”
      于大海想到与她拉开距离,看着面汤摇了摇头说:“我不能喝,我喝了有罪。”
      什么“有罪”张雅茹不解。
      于大海说:“我们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看到你姥姥八十多岁了,每天都吃高粱破子,没见过他吃过细粮,更没有见过她吃过鸡蛋。这碗汤还是给你姥姥吃吧。”
      见于大海执意不吃,张雅茹涨红着脸急得直跺脚,她真想说,你不吃对得起我吗?现在小鸡都不下蛋了,我跑遍全村才淘澄俩鸡蛋;但是他从嘴里说出来却是:“你不吃,你不吃我要倒扔了。我姥姥岁虽然年纪大,但是他没有病,你是病号应该特殊照顾呀。”
      于大海见张雅茹急的那样红头涨脸的,似乎眼泪都要下来了,只好无奈的说:“我吃,我吃。”他伸手把姜汤接过来。张雅茹见于大海开始吃她亲手作地姜汤终于松了一口气,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于大海,似乎于大海吃了她的汤是帮了她一个大忙。于大海吃完了姜汤确实感到浑身发热。
      张雅茹说:“你躺下把被盖严。”
      于大海只好顺从的头朝外躺下。张雅茹说着话帮他把被盖上又拿过一个枕巾,把于大海的头包上。
      于大海说:“你简直把我打扮成‘月婆子’了。”
      张雅茹见于大海吃完了姜汤,又恢复了常态,耍起了贫嘴:“小孩子家就应该听话,我‘老人家’能坑你吗。我小的时候一有感冒了我妈就给我发汗,喝完了姜汤就坐在我头前看着我,怕我热了嫌难受把被蹬光,你可不要嫌热把被蹬光啊”
      于大海说:“你小小年纪张口闭口自称“老人家”,你这岂不是咒自己吗?”
      张雅茹说:“我一回家我们前后邻居孩子,都叫我姨姨或姑姑他们是咒我吗?”
      于大海说:“咱不说这个,咱说点别的。你是下乡知青为什么单独下到这里,再一个你姥姥那么大年纪,为什么不和你舅舅一起过,而自己单独顶个房子。”
      张雅茹开始说起这些事情的原委。原来张雅茹家里五口人,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她爸爸是市运输公司党委书记。她爸爸xx时……后来又官复原职。后来又当了交通局局长。她妈妈在车站工作。她初中毕业本应该与同学一起走,到x市x县x公社的集体户;但是她爸爸妈妈不放心,非要他回老家要她舅舅照顾。要她与她姥姥生活在一起,照顾她年迈的姥姥。无奈他只好服从父母的安排来到这里。她姥姥原本与舅舅生活在一起就住这个屋。她舅舅家经常断顿,所以她姥姥也跟着挨饿。她姥姥后来提出自己过。她舅舅原来就住这个屋。她舅舅家的三个孩子也都长大了,这么小的屋子五口人在这也实在住不开了,加之她姥姥与她舅母又不和,后来买个破房搬了出去。舅舅家都是壮劳力特别能吃。这里每人每年三百二十斤口粮,出了一点小杂粮其余是高粱。这里人吃高粱不去皮都吃高粱破子,这样也不够吃。姥姥个人过年龄大吃得少,个人过那些口粮能够吃,我们家还能给拿点细粮。张雅茹说,她舅舅那穷的那就没法说了。他们家里炕上没有炕席,洗脸没有脸盆,用一个缸碴子当脸盆。她大表哥二十八了,二哥二十五了,最小的她表姐二十二岁去年刚结婚。她表姐没结婚时他们家五个壮劳力,这里劳力越多越穷。这里长时间干一天活挣两三毛钱,还有一天挣几分钱的时候。哪一年开钱稍多一点拿回几个钱,头一件事是到黑市买粮食。孩子多的人家粮食还能充裕一点,粮食是按人头分的,那刚出生的孩子吃不了三百二十斤高粱,多少能卖一点。
      她继续讲:“我表姐嫁给那个地方更穷,那里是海边;但他们又不是渔民,是农民,是农民就得修梯田。他们那里的山坡地就薄薄一层土,修梯田把那层薄薄的土铲下来用来修田埂,那层薄土下面是沙子。没修梯田时产量就很低,修了梯田把种子种在那沙子里连种子都收不回来。口粮不够三百二十斤,国家给补到这个数,就补这点粮食要拿钱,许多人家没钱领,只好把粮食指标卖一部分拿这个钱买那一部分粮食。我表姐是出民工到那里帮助修梯田认识我姐夫的。我舅舅知道是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认为那地方太穷了,怎么也得找个收入高一点的地方。听说有个地方一个劳动日开一元钱,口粮能吃四百多斤,到那地方是不就吃穿不愁了。”
      于大海说:“我们省比你们强,我们那里最低口粮是三百六十斤,我们那听说有个大队一个劳动日能开两元钱,口粮五百二十斤。”
      张雅茹说:“吹”。
      于大海说:“报纸上说的。”
      “报纸上的你能全都相信?老人讲xxx时报纸还说一亩地能打一万斤,几万斤粮食。麦穗还能坐小孩那不都是胡扯。”
      于大海又说:“千真万确我们村有人去过的。”
      张雅茹说:“不论哪有什么好地方,我姐嫁到那个地方的事实是不能改变了。我姐嫁给我姐夫主要是看重我姐夫一表人材,相貌堂堂,站在那里都特别打人儿,就像你似的。”忽然张雅茹觉得说走了嘴,马上又改嘴说:“就像你这熊样。”
      于大海一下子把被子蹬开凑到张雅茹跟前说:“你见过熊吗?那熊可是吃人的,你知道熊是啥样,是这样”。他张开大嘴装作要吃人的样子。
      张雅茹打了于大海一巴掌,“还熊呢。你可像我家养的小巴狗!我家的小狗饿了,就把嘴张你的那么大。” 又问:“你好啦!”
      于大海说:“出了一身汗,好多了。这个办法挺灵验,在家的时候感冒了我妈也用这个办法给我治感冒。”
      张雅茹说:“快躺下败败汗再起来。这么热乎乎的别再次感冒。”又帮助于大海盖好了被。
      于大海又躺下他说: “说到熊我们家乡真有熊,我们都叫黑瞎子。我们那是大山里,出了平川是农田周围都是大山,山上覆盖着密密的森林。那里不但有熊还有野猪,狼,狍子,獾子,貉子,貂,狐狸,黄鼠狼等等。只是没有老虎。那黑瞎子冬天要蹲仓,那个时候最好捉。”
      张雅茹说:“什么叫蹲仓。”
      “那就是冬天没有食物了,黑瞎子就会找个树洞藏起来,等到第二年春天再出来。都说黑瞎子冬天饿极了会舔自己的掌吃,有那么句话“黑瞎子舔掌不知自脚,”其实那是传说,黑瞎子再饿我想他也不会吃自己的脚掌。它可能就像□□、蛇之类到冬天就休眠就不吃东西了”
      “那黑瞎子有多大呀?”
      “大的一千多斤,小的多大的都有。”
      “那要多大的树洞能藏住黑瞎子?”
      “我见过的最大的树洞能有你们半铺炕炕这么大,四个人能坐里打扑克。”
      张雅茹感到很惊奇:“还有那么大的树洞?那得多粗的树?”
      “我们那董家沟,沟口就有那么粗一棵树。那树洞就有你们半铺炕这么大地方。我们那还有那傻狍子,那傻袍子可有趣了,牠着急时不知道拐弯。一次一狍子听到有动静撒腿就跑。跑到一个河边的陡坎牠就上不去了。它就一次一次往上蹿,蹿不上去还往上蹿,越着急,越蹿的快。我们一个社员看见了,他有经验,捡了一跟木棒子绕到后边,如果迎面去他就拐弯跑了。他从后边去了,这狍子蹿得更急了,拼命上上蹿,还蹿不上去,结果被这个社员从后边打死了。还有一次一个狍子被惊吓跑了过来,眼看跑不动了。牠又直接跑到水泡子里,就那么一蹦一蹦的,牠太累了。在水里一蹦也蹦不多远。我们一个社员看到了就在泡子边等着,牠实在蹦不动了,到泡子边就把牠活捉了”
      “我们那一到冬天农闲了就有许多人打山上的主意,会打猎的去打猎,打猎打得最多的就是狍子。我们有个老把头在瓜菜代那时候,他一个冬天打过五十只狍子,那些年他打了许多狍子。那时候有多少钱买不到吃的,他那一个狍子几乎要多少钱给多少钱。他一只狍子最多卖过一千元钱,来买都是外地有钱的,把钱先扔给他过后来取货。”
      “那他老有钱了吧?”
      “其实他没攒下钱,他就盖了一处全村子最高大的五间房子。其余的钱都让他挥霍了。那老头好色,他把钱都花那上了。”
      “他咋那么傻。”
      “他不是傻,他就是好那个事。我们那不会打猎的也能抓到野生动物。如果有人看见黑瞎子蹲仓那个大树了,就会去一伙人,把黑瞎子捉住。那黑瞎子住在大树洞里,有的洞口在树下。他们几个人就拿几个木杠子把洞口别住,然后大约黑瞎子在哪个位置就在那把大树砍个洞,那样的树只剩下外边一层壳了,里边都空了,然后用扎抢往里扎。黑瞎子不叫唤证明死了,就把下边洞打开把黑瞎子拖出来。还有那獾子冬天也住洞,如果人们看到山上看有小盆那么大洞口,洞口有霜,证明里边有獾子。那样事先看好了就来几个人,要身材瘦小的拿一把小铁锹,边往里爬边把洞往大扩,把土不断往外扒。进去的人手里还拿一把手电筒照獾子的眼睛,拿一把小锤子,如果獾子急眼了会咬人,就用锤子打他脑袋。进去的人还有一个钩子把獾子子打蒙了或打死,把钩子勾住嘴把獾子往外拽。一个洞往往有好几个獾子,牠是群居动物。”
      “獾子肉好吃吧?”
      “獾子油能治烫伤,肉当然好吃。冬天还能抠大叶子,黄叶子。”
      “什么叫大叶子,黄叶子。”
      “我们那里把貂叫大叶子。把黄鼠狼叫黄叶子。那一般要下雪过后能看到脚印,看到脚印就能找到他的洞,然后用网子把洞口网住,然后点火往洞里煽,那里边的扛不住呛就跑出来被捉住。他们的毛皮值钱,一个貂皮能卖三十元钱。一张黄鼠狼皮能卖九元钱。……冬天没事还有人都上林场干活,倒套子,采伐,清林,归棱。”
      ……
      “你们那挺有意思。”
      “我们那到挂锄时节是搞小秋收的时候。”
      “什么叫小秋收?”
      “大田侍弄完事了那个季节,秋割之前人们都去跑山,放山,叫小秋收”
      “什么叫跑山,还放山?”
      “跑山就是上山采山货,比如蘑菇、榛子、橡子、松树塔子、核头、山葡萄、软枣子、山梨、春天采山菜,挖药材,采这些山货叫跑山。那专门去挖人参那叫放山。那放山都要到人迹罕见的老林子里。放山不能单独行动,要去一伙人要有把头领着,最大的人参是八品叶,最大的八两那都是千年老人参,几百年能遇到一个,”
      “那人参有什么用?”
      “据说那达到八品叶的人参,人吃了能长生不老。那七两叫人参,八两就叫宝贝,因为极其罕见;说是普通人参吃了也能延年益寿,能治百病。所以过去有许多人到了老林子一去不回了,还是有人去。那采人参有许多规矩。上山之前要拜山神,要用猪头上供;还要向山神祷告,希望山神保佑一路平安,保佑他们挖大人参。每天起床把头都问你们昨天谁做梦没有,如果有人的说我做梦了,要把梦说出来。老把头要分析半天,认为这是山神爷给了什么暗示。我们还有许多关于人参的故事。以前去放山没有空手回来的时候,多少都会挖回几棵,现在不行了人参也挖绝了。野兽也快打光了。……”
      “那你说的不是现在的事,是古代的事。”
      “也就过去没有多少年,我们的老把头还在,二把头还在,刚过去不长时间怎么算古代。我们前几年每到傍晚以后还常常听到狼嚎。那狼还常到村子偷鸡、鸭子、鹅子、偷吃小猪”
      “那多恐怖,狼还进村子。”
      “它还没有伤过人,其实牠也怕人。白天谁也没看着过,就是刚亮天或者刚黑天,有人看见过。他白天不出来,它和狗长得一样。咱们都看不出来那个是狗,哪个是狼,只是叫声不一样。那狗就汪、汪、汪这么叫;那狼是嗷、嗷、嗷就像女人哭一样声音”
      “你学的真像,你在狼群,狗群,他们都拿你会当同类。”
      “你骂我!”
      张雅茹嘻嘻嘻笑,她说:“我不是骂你,我是夸你学的真像。你说的简直是童话世界。我上班以后出差一定到你们那去看看,欢迎不?”
      于大海说:“当然欢迎。我们全家都欢迎你。”
      “你们家都有什么人?”
      “家里有我父母,有哥哥,我哥哥也是当兵复原赶上好机会了,那批兵都安排工作了,在外省;一个姐姐出嫁了,也离家很远。我是家里最小的……”
      这时于大海说着话,就看张雅茹坐在板凳上两手托着腮,两只眼睛不错眼神看着他。于大海突然想到:自己刚才不是还下决心与他拉开距离,冷淡他,这怎么又与她唠了这么久,真是没记性。这要是战友们知道了又该说闲话。于大海马上想到了白雪,白雪的音容笑貌马上浮现在自己眼前,想到了他们的约定,阴历十五晚九点同时看月亮。于大海沉默下来。
      张雅茹看出于大海的变化,马上问:“你怎么了,感冒没好?”
      于大海点了点头说:“好了。”这时候外边传来了说话声音是战友们训练回来了,为了避嫌。于大海说:“你回那屋去吧,他们见我们在一起会说闲话的。”张雅茹很知趣的回去了。
      听到他们回来了,于大海又把被子盖上假装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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