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略大于整个宇宙》何桃酥

2、kiss camera

　　“战况如何？冯医生专程从美国回来给你过生日，准备了什么惊喜？”

　　艾绒刚检完票进入观众席，收到好友何沁瑶的消息，随手拍了张照发给她看。

　　目之所及人头攒动，几乎所有人都穿着相同的球衣，汇聚成一片蓝白色的海洋。

　　挺壮观，但跟浪漫不沾边。

　　何沁瑶很快回复：“啊？看球？你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我还以为你们去烛光晚餐或者酒店开房，再不济也得去个环球影城吧。”

　　艾绒穿得不算郑重，但仅仅是一套无袖连衣裙，也与球场显得格格不入。
　　她跟着冯亦杨的脚步，很快找到自己的座位。

　　视野极佳，想必票价不便宜——预算远超餐厅和游乐场，却事倍功半的约会点子，只有冯亦杨想得出来。

　　两人青梅竹马，在大学家属楼一块长大，恋爱发展得水到渠成，只不过确定关系后还一直维持着小时候的相处模式，每次“约会”无非吃饭健身看球赛。

　　思及此，艾绒飞速打了一串字回复何沁瑶：“看完球赛说不定还能赶上烛光晚餐。”

　　“但愿冯医生这次开窍。”
　　“不开窍也没关系，反正他马上要回国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去约会。”

　　何沁瑶与两人都相熟，便直言不讳：“关键是他回来这一趟，昨天落地，明天就走，还要花时间去看球赛。真不知道他是专程回来给你过生日，还是回来看他的偶像。”

　　看到最后这句话，艾绒略微晃神，周遭忽然有些骚动，冯亦杨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摇晃着说：“你看那边，于宙出场了。”

　　艾绒一百多度的近视，为了约会带的这副美瞳没有度数，看球场上的人有些模糊。抬头去看屏幕，只看到一个高挑的背影。
　　后脑勺的弧线挺完美，看来小时候没睡扁脑壳。

　　艾绒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你看到偶像比看到我的时候激动多了。”
　　冯亦杨失笑，捏了捏她的脸：“哪有的事。”

　　场上比赛激烈，艾绒听着解说，也能看懂，但并没看出什么趣味，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着何沁瑶的消息。

　　看到女友兴致缺缺的模样，冯亦杨开始骄傲地介绍起来：“你不知道，于宙特牛逼。去年签的是CBA顶薪合同，年纪轻轻就拿到了总冠军戒指，今年要去参加NBA选秀，他是公认最有希望在首轮就被签下的中国球员。你知道他今年多大吗？”

　　冯亦杨卖了个关子，艾绒很捧场地配合问道：“多大？”

　　“24岁。”

　　望着场上平均身高超过两米的球员们，艾绒确实有点吃惊：“跟我一般大啊。”

　　想到那一长串闪闪发光的头衔，她难得感慨一句：“人家的24岁，都快去NBA了，我这五年制本科才念完。”

　　“我更惨，为了申梦校耽误了时间，比你还晚一年毕业。”

　　艾绒和冯亦杨对视一眼，竟默契地同时开口：
　　“等你回来读研要叫我一声学姐了。”
　　“不过幸好，等于宙去了NBA，我在美国就方便常去看了。”

　　有进球得分，场馆里山呼海啸的喝彩声，瞬间淹没了两人的声音。

　　艾绒看着冯亦杨的口型，很清楚自己听到了什么，却还是问他：“你说什么？”

　　“稍等！”冯亦杨的目光紧盯赛场，刚刚于宙投进了一记漂亮的三分球，屏幕上正在回放。

　　艾绒皱眉，稍稍加大音量：“冯亦杨，刚才你说毕业不回国，我没听错吧？”

　　冯亦杨沉浸在偶像投篮的喜悦中，突然对上艾绒的诘问，语气里带了几不可察的不耐烦：“对，实验室给出的条件很好，我打算继续留在费城，我爸也说机会难得。”

　　“所以你跟家里人商量过了，却没跟我提过一句？”艾绒有些莫名，“没记错的话，当初我答应你表白的条件就是你毕业回国，结果现在你说打算一直跟我异国恋？”

　　“当然不是。”冯亦杨自知理亏，一时也涨红了脸。

　　他人长得帅，皮肤白，脸红的时候还有点娇俏。艾绒也没想到自己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欣赏冯亦杨的脸色变化。

　　她抱臂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男生，用目光示意他继续解释下去。

　　冯亦杨认真地说：“我爸说你们学校有个宾大交换的项目，凭你的成绩，完全可以过来跟我一起上学。”

　　人无语时是会笑出来的。

　　“你都替我安排好了啊。”艾绒也不板着脸了，抿唇微笑，“你还记得我学什么专业的吗？”

　　“中医啊。”

　　“我出国干嘛呢？求学还是任教？”

　　冯亦杨也觉出不妥，但还是嘴硬说：“都这个时代了，与其墨守成规学那些玄乎的药方，还不如相信现代医学，宾大医学院QS前20，这个机会难道不好吗？”

　　艾绒深吸口气。
　　刚才她只是怨冯亦杨事事不与自己商量。
　　可现在她却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认识了二十多年的人有些陌生。

　　半晌没有动静，冯亦杨略感诧异。

　　艾绒从小漂亮到大，家世又好，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宠着。尽管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可在亲近的人面前难免有些娇气。

　　他们俩时常拌嘴，往常这时候她该生气地和他吵架，或是打他两拳。

　　可这次没有。

　　冯亦杨侧头看过去，艾绒表情很平静，似笑非笑的。
　　但眼神里却有些疏离，和他看不懂的情绪。

　　中场休息，工作人员上场清洁场地、检查设备。啦啦队跳起舞，现场响起律动感十足的音乐。

　　眼见艾绒还是没说话，冯亦杨急了，伸手想去拉她的手，却在手悬到半空时被截获。

　　艾绒的手指纤细却有力，温热地握住冯亦杨的左腕，低垂下眼眸，正色道：“少熬夜，少喝酒，不该碰的东西别碰，别让家里人操心。”

　　冯亦杨下意识反驳：“我不喝酒的……”
　　“脉象不会说谎。”却被艾绒漆黑的双瞳看得心虚，“不是你所谓的‘玄乎’。”

　　“我不是那个意思……”冯亦杨张了张嘴。
　　他从小生病几乎都是被父母带去艾老那治疗的，自然知道艾绒家学渊源、医术精湛。
　　只是在国外待太久，他逐渐习惯了在各种party彻夜狂欢，也出于好奇尝试过一点“刺激”，却忘记在中医面前自己如同裸奔。

　　“我们也许真的不是一路人，今后我不干涉你的要走的路，你也别随意诋毁我的选择。”艾绒轻轻放开手，冯亦杨刚想回握，耳边忽然传来起哄声。

　　主持人兴奋地说：“现在我们的镜头给到了观众席，帅哥美女十分养眼，来个kiss好不好？”

　　大屏幕上被彩色KISS CAM字样包围的，赫然是艾绒和冯亦杨的脸。
　　不算高清的镜头中，少女容貌秾丽，穿一套浅灰色桑蚕丝绣花新中式连衣裙，气质出众。

　　周遭喧闹，她却丝毫不受影响，吐出未说完的半句话：

　　“冯亦杨，分手吧。”

　　说罢，不顾对准自己的镜头，和全场观众的注视，径直起身离开了体育馆。

　　-

　　到室外才发现在下雨，如丝如雾。
　　从篮球中心门口到露天停车场的路上，艾绒尽管小心但还是沾湿了裙摆，水痕无端令人烦躁。

　　艾绒人生第一次分手，不可能不难过，却也有点如释重负。

　　冯亦杨从小追在她屁股后面，身边人都觉得俩人金童玉女，起哄和误会的人多了，连她自己都觉得两个人早就已经在一起了。

　　可事实上，她与冯亦杨当朋友二十多年，当恋人才第二年。

　　彼时他在一个深冬辗转接近二十小时回国，一身风雪，只因为艾绒在电话里哭着说自己喂养的校园流浪猫去世了。

　　那天他第四次表白，说毕业后就回来读研，只因为担心她哭的时候，不能陪在她身边。
　　艾绒终于被打动。

　　可没想到才短短一年多的异地恋，就以失败告终。

　　如今最棘手的是双方父母太过于熟悉，自从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消息后，几乎就已经把彼此当做结婚对象去看待。

　　两家人越是亲近，分手后就越要彻底理清楚关系，才能避免以后的尴尬。

　　回家的路上堵车，艾绒思绪万千，直到把车停在家门口，才想起后座上还放着今早碰面时冯亦杨送的生日礼物。

　　挺大的一个盒子，包装出乎意料的精美，仿佛里面放着什么稀世珍宝。

　　艾绒拿着棘手，毕竟已经提了分手，如果是化妆品首饰名牌包这些贵重物品，她明天还得去冯教授家送回去……

　　里三层外三层的玻璃纸和丝带被拆开后，盒子里静静躺着一件衣服。

　　艾绒将衣服提起——蓝白色球衣13号，上面赫然写着一个潇洒的签名，于宙。

　　篮球，又是篮球。
　　就像冯亦杨随随便便为自己安排的未来一样，他又一次将自己的喜好强加给她。

　　这是她的生日，她的礼物。
　　拜托，谁认识于宙是哪位啊？

　　心头无名火烧到了这位素未谋面的球星身上，艾绒摸出手机随意对着球衣拍了张照片，又在家里搜刮出所有与冯亦杨相关的物件，一起挂上了二手网站，统统标价250。

　　刚挂上还不到十秒，有人评论说“这卖假货也太明目张胆了！”，但还没等收到举报，商品就被拍下架了。

　　买家付款爽快，收货地址显示同城。
　　对方很快发来消息，完全没有质疑真假，只问她：“同城面交可以吗？”

　　艾绒嫌麻烦刚想拒绝，对方又发来消息。

　　“时间地点你定，看你方便。”

　　艾绒提起警惕，试探着发了个地址过去：“中环南路可以吗？”

　　“可以。”

　　“白杨东路呢？”

　　“可以。”

　　“你确定？这两个地址相距五十多公里。”

　　“确定，哪里都可以，不在本市都可以。”

　　“为什么？”

　　“我怕你反悔。”

　　“不至于，就一件衣服而已。”艾绒很快回复，“那就明天下午两点，在这个地址的咖啡店见面，别迟到啊。”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