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装面基错认□□后》可乐大雪碧

28、往事

　　快十年了······

　　人常常会记不清三岁前发生的事。

　　赵龙藏却觉得他三岁前和三岁后的人生没什么差别，都是在辱骂，甚至是殴打中度过。

　　他会跑会跳会说话后，亲人们都说他是个顽劣不堪的孩子，幼儿园里的老师经常说，大人都喜欢听话的孩子。

　　那他是天生就不听话嘛？怪不得爸爸妈妈那么讨厌他。

　　可天生的东西，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

　　直到有一次，他冒雨踢球得了肺炎，高烧了好久都没好。

　　奶奶坐在床前和老姐妹聊天，哭着说起他三岁前的事。

　　“你不知道他们夫妻俩心有心狠，他妈死死地掐着这孩子的脖子，脸都青紫了，他爸照样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和他爷爷要是再晚去一会儿，这孩子就没了。你说，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他爸爸那么个东西······”

　　他似乎想起来是有那么一次，爸妈不知道为什么吵得很厉害，屋子里的东西几乎都被砸了，一片废墟，像世界末日······

　　奥，原来父母已经讨厌他到这个地步了吗？讨厌到后悔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想让他死。

　　在奶奶家没心没肺地过了几年，他以为自己忘了，那个时候他太小了嘛。

　　可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不是年纪小，是太疼了啊，疼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肺都要呛出来似的······

　　后来，他在爸妈两家亲戚、同龄堂哥堂弟、表姐表妹的辱骂和欺侮中渐渐长大，模糊拼凑起失踪爹和发疯妈的往事。

　　他爸是个从小就很优秀的孩子，优秀到是别人家孩子中的top1，家世又显赫，不出意外一辈子都会顺风顺水，取得漂亮灿烂的人生履历。

　　然而老天爷偶尔还是公平的，让他摊上了一个极度追求完美的控制狂父母，也就是他的爷爷奶奶。

　　可以说，他一出生，赵家的大业就像一座山压在了他的身上。打他记事起，他的人生就活在了一张张课表里，小小年纪，就连微笑点头都是一遍遍学出来的精致优雅，连随性过一天的自由都没有，估计在五指山下压了五百年的孙悟空听了都得掬一把同情泪。

　　小时候，同学们嘲笑他连奥特曼都不知道，一起疏远他。他哭着回家问妈妈，迎来的是两记又响又亮的耳光，彻底扇走了他的童年，还有他作为人的喜怒哀乐。

　　就这样，他终于成为了长辈们眼中最完美的继承人：二十多岁就当上了赵家的掌舵人，迎娶了家世相当的女人为妻，一年后，生下了八斤重的壮实儿子，从此，站在了多少人一辈子也到达不了的彼岸。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么多年，他的人生是有多么暗无天日。

　　后来，老天爷也不知道是公平还是不公平，让他遇上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

　　他的人生就像一场泥石流，天崩地裂地滑坡了。

　　抓到小三和私生子后，他的母亲受不了侮辱闹得整个南市无人不知，然而在此之前，整个南市无人不知的是她嫁得让人眼红得好。

　　爷爷还是赵家最大的股东，父亲因此受到了赵家最严厉的处罚，被收走了一切，还剥夺了自由。

　　可那时的父亲已经不再是个任人摆布的小孩子，他也不想余生真的变成一个哭和笑都做不了主的木偶人。

　　于是，他尖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撒下了一路鲜血，终于一头扎进了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自由和救赎。

　　母亲就比较惨了，从此精神大受打击，在疗养院修养了两年才出院，但从此性格变得异常暴躁，觉得是丈夫毁了自己原本美好的人生，让她成为了整个南市的笑柄，因此对与丈夫长得七八分像的他经常非打即骂。

　　爹不疼娘不爱，爷爷这边的叔叔姑姑见大哥永远没法继承家业，原本被大哥的光芒压制了一整个青年时代的他们，似乎也疯了。为了争夺家产，手段层出不穷，不见血绝不收手，而唯一能让他们团结起来的事就是各种欺辱折磨大哥留下的孩子。

　　母亲那边的亲戚也不遑多让，曾经世代交好的两个家族因为一场失败的婚姻彻底反目成仇，而他夹在其中，日子注定是水深火热。

　　那个时候，奶奶幡然醒悟，觉得是自己害了孩子，一直照看着他，但后来，那份爱里，掺杂了多少愧疚和亏欠，就不得而知了。

　　他真的很想弄明白，他到底多招人讨厌？

　　一开始是爸妈，后来是身边所有的人，他感觉全世界都在讨厌他，厌恶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不再调皮捣蛋，不再玩笑哭闹，他像父亲一样从早学到晚，拿回一张张奖状、奖杯，即使满面青紫，还是笑得格外灿烂。

　　然而答案没找到，迎来的是他一颗门牙的崩坏，被母亲硬生生打掉的。

　　之后他离家出走，在大街上见到了真正的乞丐。

　　原来乞丐过得也不可怜，他们的笑容比家里的人都真实。他试着挤到他们身边，张开嘴，顶着漏风的牙，也学着他们笑，笑着笑着，凉气从断掉的门牙洞冲入，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哭了，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嚎啕大哭。

　　可是，并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哭，就像，他乞讨了这么多年，并没有得到一丝爱。

　　那个时候，他年纪太小，不知道怎么解脱，甚至对死亡还有一种无法逾越的恐惧。

　　为了生存，只能靠拳头打出一片天。后来，他开始逃学、胡作非为、浪荡不羁，交一大堆狐朋狗友，流连在各大网吧酒吧。

　　爷爷每次都下了死手打他，在一片鲜血淋漓中仰天呼啸，他命苦，怎么养了这么个孽障。

　　他命苦？明明挨打的是他，流血的是他，趴在床上几天起不来的也是他，为什么是他命苦，那他的命算什么呢？

　　后来，他连这个都不计较了。他甚至也很清楚，自己的人生早早就烂在了泥地里。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就是那些在家人眼中五毒俱全、连狗都不如的流氓地痞给了他苦涩人生中唯一的慰藉。

　　他们会对他笑，对他哭，和他勾肩搭背到处流浪，和他一起酩酊大醉，用傻气又崇拜的眼神看着他，恭恭敬敬地叫他大哥······

　　直到遇到那个干净又阳光的少年，他的笑容是那样灿烂美好，一看就是个家庭幸福的乖乖小孩儿。他说他是救世主，他说他很好很好，他甚至用渴求的眼神抱着他的胳膊，小声地求他：“你明天早点到学校好吗？同桌。”

　　那一刻，他的世界忽然山崩地裂，再次一片废墟，可并不荒芜。

　　有个人朝他热情地递过手，告诉他说，你真好，我喜欢你，你能和我做朋友吗？

　　他真的好想大哭一场，开着机车炸了整个南市的街。那样美好的、生活在阳光和爱里的人，居然想和他做朋友吗？

　　可惜，那天他站的地方路灯坏了，黑暗很好地遮住了他发红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