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今天爆红了吗》星涯

83、告别

　　Chapter72

　　送叶远出国这个想法，叶鸿林从段语萝自杀之后就有了，只不过那时候叶远太小，叶鸿林又一贫如洗，这个计划就只能搁置了，再长大一些，常伯存对他们的威胁渐渐淡去，叶鸿林的龙套事业略有起色，出国避祸的念头便不那么强烈了，不过叶鸿林依然在国外购置了一栋房子，以备随时跑路。

　　“我叔叔家在国外，小远和我父母先过去，之后办留学，就在那边上学。”叶鸿林哄睡了叶远，和羽风在书房里谈论叶远的安排。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阅读灯，浓稠的黑暗在周围环绕着，令人喘不过气来。

　　“你想这事挺久了吧？”羽风靠着椅背，右胳膊搭在雕花的扶手上，撑着额头：“然后呢？”
　　“我……留在国内处理其他事情。”叶鸿林说话的时候眼光不自觉避开了羽风的目光，望着窗边的纱帘，片刻后叹了口气：“之后，看情况吧……”

　　“这样最好了。”羽风看叶鸿林早有安排，不禁松了口气。
　　他之前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两个大人好说，最怕的是小远出事。

　　“你想好了我就放心了。”羽风不大习惯这样沉重的气氛，主动伸手，开玩笑道：“那抱一抱吧，小朋友送走，以后就是我们的二人世界了。”
　　“羽风，你……”叶鸿林没动，他看着羽风，喉结转动了一下，才艰难地说道：“你想过以后你怎么办吗？”
　　“凉拌呗。”羽风想也没想地说道：“常伯存再牛逼也不能抓着我一直踹吧……”
　　羽风说完，突然意识到叶鸿林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

　　“你什么意思？你要和我分手？”羽风直截了当地说道。
　　叶鸿林没说话，偏头避过了羽风的视线，良久后才说道：“这事是我拖累你了。”
　　“瞎说什么傻话。”羽风一口气顶了上来：“大难临头，你要我自己飞？少看不起人。”

　　“不是，小羽你听我说。”叶鸿林深吸了一口气，道：“常伯存只爆了以前的旧料，咱俩的事都没提，说明他不想针对你，只不过是……威胁我罢了，这些都是小事，洗白很容易的，你和我分手，这事总会过去的。”

　　夜风吹过纱帘，压抑的气氛在两人间一点点溢散开来，羽风盯着叶鸿林，后者的目光依然飘忽不定，羽风索性伸手，扳着叶鸿林的脖颈，逼着他直视自己，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会和你分手的。”
　　叶鸿林呼吸一窒，片刻后，重重叹了口气，才说道：“小羽你不懂……”

　　薄纱扬起，轻柔的白纱卷过两人之间，像是一道薄薄的银河。
　　“你不用管我懂不懂，我就乐意和你在一起，少给我弄这些生死离别的桥段。”羽风眼眶有点红，凶巴巴地说道。
　　“小羽你听我说，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叶鸿林不为所动：“你前途无量，和我在一起是我耽误你，你自己……”
　　羽风干脆两步走到叶鸿林的身边，用手捂住他的嘴，举高临下地说道：“今天你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不要每次遇到事就给自己加戏，你不是孤胆英雄，分了手也不会世界和平，知道吗！”

　　叶鸿林没说话，反手钳住羽风的胳膊，直接将他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
　　“我知道，但是咱俩必须分手。”叶鸿林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我不喜欢你了，就这样。”

　　“我去你大爷的。”羽风火了，他挣不脱叶鸿林的钳制，干脆用脚踢他：“这个人不想连累，那个人你也不想连累，是不是觉得把别人都推开，献祭自己特别英雄啊？狗屁！”
　　羽风闹得凶，心里却止不住地泛起一阵阵慌张。
　　他太了解眼前这个人了，叶鸿林的气质里永远透露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感，当初为了叶远，名声前途都抛了在一边，现在又面临一样的境地，他显然还是想故技重施，把和他有关系的人都远远送走，放任自己一个人在泥潭里沉沦。

　　“我告诉你叶鸿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羽风一脚踹到了叶鸿林的小腿骨，对方吃痛，手一松，羽风趁机挣脱了下来，吼道：“和我分手？门都没有！”
　　羽风怒气冲冲地瞪着叶鸿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叶鸿林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膝盖，有点无奈地说道：“你可真够狠心的。”
　　羽风一瞬间担心自己是不是下脚重了，接着反应过来，梗着脖子不让自己心疼他，凶狠地放话：“少给我装可怜，我不会上当的！”
　　说完一甩门，径自走了。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叶鸿林坐回了那张椅子上，不住地喘息。
　　月亮隐在云后，阅读灯昏黄的光线洒在他的身上。
　　叶鸿林看着那盏孤灯，突然想起了段语萝。

　　段语萝死前的精神状态一直很好。
　　叶鸿林常去医院看她，她还开玩笑一样地让叶鸿林想办法偷渡点东坡肉之类的进来，说每天吃营养餐整个人都吃疲了。
　　然而等他下次接到通知赶过去的时候，段语萝已经躺在了停尸间里。

　　后来韩思雨想办法找来了医院门口的监控，常伯存曾经来过这里，而在他走后的一个小时之后，段语萝跳楼了。
　　那时候他就像现在的羽风一样，觉得段语萝的举动愚蠢至极，是在做无谓的牺牲，不过他现在似乎有点明白段语萝在死之前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我保守秘密，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叶鸿林抬手将灯按灭，独自坐在黑暗里，安静地看着对面，羽风刚才坐过的那张椅子，呼出一口气。

　　当天晚上羽风是和小远一起睡的，第二天两人似乎都忘了昨天晚上的争执，叶鸿林去联系出国的事，羽风则陪监督不用上学的叶远写作业。

　　“我不喜欢你了。”叶远鼓着一张脸，真情实感地说道。
　　“小屁孩儿。”羽风左手食指支着额头，偏头看着他，有点难过地说道。
　　屈指弹了小远额头一下。

　　“小羽，”一个礼拜之后的一个中午，叶鸿林突然说道：“你能不能去珩市接个文件？我爸妈有个证件没带齐，我弟买时间最近的机票只能飞到珩市，我六点得去机场接我爸妈，脱不开身，其他人我不放心，帮我跑一趟行吗？”
　　“行啊。”羽风随意地点了点头，珩市和梁市车程来回不过四个小时，反正现在在家当咸鱼，去哪里都行。
　　“行。”叶鸿林心不在焉地说道：“下午三点小齐过来，送你去珩市。”

　　“怎么这么早？”羽风皱了下眉头。
　　“早点去我安心。”叶鸿林认真道。
　　“行吧。”羽风喝了口汤，点头应下了。

　　三点小齐过来，羽风裹了个大衣，带好帽子和口罩，全副武装地穿过门廊，就要开门出去。
　　“羽风。”叶鸿林突然叫住了他。
　　“干什么？”羽风在家里穿羽绒服热了一身汗，他只想赶紧出门去散热，听见叶鸿林叫他，不解地回头：“晚上要买鸭脖回来吗？”

　　叶鸿林站在门廊的另一头，紧紧盯着羽风，安静了许久。
　　“对……再买点藕片和海带。”叶鸿林的声音有点干涩。
　　“哦。”巨大的羽绒服帽子总是时不时掉下来遮住羽风的视线，他敷衍地点点头，和叶鸿林挥了挥手，开门出去了。

　　四点，叶远睡醒午觉，穿着小拖鞋“啪叽啪叽”地出来找爸爸。
　　叶鸿林正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前面是一个摊开的行李箱，他正一个一个检查叶远的身份证件和相关材料。

　　“小远想出去玩吗？”叶鸿林起身，坐到沙发上，抱着叶远坐在自己膝盖上，笑着看他。
　　“想。”小朋友在家关了好几天了，游戏都玩腻了，开始想自己学校里的小伙伴了。

　　“想不想坐飞机？”叶鸿林接着问他。
　　“想！”叶远一下子兴奋了，不住点头。

　　“一会儿叔叔过来接你，和爷爷奶奶一起出去玩，好不好？”叶鸿林掐了掐叶远肉乎乎的小脸，温声问道。
　　“不好。”叶远却意外地摇了摇头：“爸爸和我一起去。”

　　叶鸿林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摸了摸叶远柔软的头发，道：“爸爸有点事，你先跟着爷爷奶奶走，过几天我就去陪你。”
　　叶远坐在爸爸的膝头，鼓着小脸认真地考虑是去玩还是和爸爸在一起这个问题。

　　“听话。”叶鸿林声音低沉而温柔地说道。
　　“那好吧……”叶远一向很听他的话，低下头，拖长了尾音应道。
　　叶鸿林于是抱紧叶远，让他小小的脑袋贴紧自己的胸膛，自己的下巴搁在叶远的头顶，温柔地蹭了蹭。
　　叶远像小动物一样回蹭他。

　　叶鸿林手一抖，他迅速抬头，看着天花板缓了片刻，才重新低头，将小远放到地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去吧，去收拾自己的衣服。”
　　叶远有个自己的小行李箱，每次出门的时候叶鸿林都让他选自己喜欢的玩具衣服还有小零食，满满塞一箱。
　　这极大的满足了叶远小大人的心理诉求，闻言他也不和叶鸿林腻歪了，放开抓着爸爸的手，屁颠屁颠迈着小短腿冲进了自己房间里。
　　叶鸿林看着一溜小跑消失的身影，忍不住骂了一句：“小白眼狼。”

　　五点，叶鸿林的弟弟叶峦上门，接走了小远。

　　叶峦是被临时叫来救场的。
　　叶鸿林的说法是让爸妈带着小远去国外玩一阵子散心，他自己现在不适合在公共场所露面，就让叶峦跟着父母从源市过来，再把小远接上，一起送上出国的飞机。

　　机会难得，叶峦本来也想跟着一起出国的，但是他考虑了一下，觉得自己老哥现在被黑得铺天盖地，决定还是留在国内支持一下哥哥，才没有磨着哥哥把他的机票也赞助了。
　　“算你小子懂事。”叶鸿林笑了笑，主动上前一步，抱住了自己这个缺心眼的弟弟。
　　叶峦受宠若惊。

　　“谢谢。”叶鸿林在他耳边说道。
　　叶峦吓死了，觉得他哥是不是被网上的人黑到精神失常了。

　　“滚吧。”叶鸿林汹涌的感情被一惊一乍的叶峦弄得烟消云散，没好气地拍了他肩膀一下，示意他赶紧消失。
　　叶峦赶紧开车溜了。

　　临走前他还从车窗里冒出一个脑袋来，大声吼了一句：“哥！你弟我永远支持你！”
　　叶远也想从窗户里钻出来和他爸告别，被叶峦按了回去。
　　叶鸿林忍不住笑了一下，挥了挥手，让他俩赶紧走。

　　叶峦启动车子，驶离了院子。
　　道路两边枯叶落尽，车子穿过嶙峋的枝丫交织的马路，轮胎碾过道边的枯枝，发出脆响。
　　叶峦看着后视镜，发现叶鸿林站在原地，还在挥手。

　　五点半，叶鸿林回到书房，开始写信。

　　羽风：
　　家里换了新的煤气开关，记得关好煤气，水龙头我已经换了，冷热水出水和之前相反，小心不要被烫到，你的各类证件在书桌第三个抽屉里，我不在了，你自己保管好，不要丢三落四。
　　七年前我的人生跌落谷底时，我曾怀疑过自己这么做到底有没有意义，现在我才明白，能够和你相遇，是上天对我最大的奖赏。

　　只恨你我缘分太短，与你相识两年，每一件事我都记在心上，你我对一次对戏，是因为你说自己不大会演感情戏，幸亏如此，才能让我有机会与你相知。上天待我不薄，只是人生聚少离多，今日离别，祝你未来安好，星途坦荡。
　　如果以后见不到你，我会很想你。

　　叶鸿林搁笔，疲惫的呼出一口长气。
　　乌云层层堆在天外，天色昏暗下来，他坐在书桌前看着那封信许久，最终起身，将那封信烧了。

　　叶鸿林开窗，冷风卷走余灰，消散在空中。他躬身，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