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见你的死亡》林以夜

69、改变的代价

　　“如果他愿意老老实实地代替那位血族始祖的话，关欣也就不会成为1号实验体了。”

　　夫人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井沛然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夫人想要让封牧野代替那位沉睡在镜屋中的血族始祖？代替他做什么？

　　井沛然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射向头顶上方的监控探头，仿佛要穿透那冰冷的电子元件，直抵夫人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看穿她疯狂计划的全貌。但他知道，这不过是徒劳，夫人此刻定然正冷静地观察着他的一切反应。

　　夫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她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真相庞大冰山的一角，但夫人显然不打算在此刻揭开全部谜底，她就像一位耐心的棋手，只抛出足够引起混乱和妥协的筹码。

　　在这间布满致命符文的密室里，井沛然清晰地认识到，只要他的行为稍有偏离夫人的预期，下一刻，等待他和封牧野的，将是雷霆万钧的打击。想在夫人的眼皮底下让封牧野安全离开，几乎是天方夜谭。

　　不过……

　　井沛然缓缓抬起眼，看向身旁因符文压制而无法动弹、却依旧用那双金色眼眸凝视着他的封牧野。

　　他眼底的沉郁与挣扎，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决绝所取代。

　　威胁他？

　　井沛然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充满戾气的弧度。

　　真是有趣，他加入异端管理局，从一开始就并非为了所谓的正义或荣耀，仅仅是为了找到眼前这个人！ 管理局对他而言，从来都只是达成目的的工具和跳板。

　　如今，他怎么可能为了任何事，而去伤害他追寻了这么久，甚至愿意付出生命代价也要见到的人？

　　夫人或许以为抓住了他的软肋，却不知道，她同时也点燃了他心底最不容触碰的逆鳞！

　　他不会允许有人用自己来伤害封牧野，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井沛然站直了身体，原本伪装出的动摇与痛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与坚定。他在心中飞快地计算着，寻找着这绝境中可能存在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破局之法。

　　要让封牧野离开，必须夺回心脏，物归原主！

　　井沛然心中的这个念头清晰无比，但强行夺取心脏，无疑会瞬间触发所有符文的致命反击。

　　从被压制开始，井沛然就一直在暗中观察四周这些闪烁着幽光的古老符文，它们看似受夫人意念操控，但井沛然在异端管理局任职已久，深知管理局内部绝不存在能直接、完全掌控如此庞大复杂封印体系的异能者。

　　夫人必然是借助了某种媒介或枢纽来控制它们……

　　这个想法驱使着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房间中央那颗悬浮的、属于封牧野的心脏。作为血族之君的眷属，他与这颗心脏之间存在着本源的联系，同时也继承了部分属于血族的特殊视觉能力。

　　他深吸一口气，悄然调动起体内那份属于封牧野的冰冷力量，汇聚于双眼。

　　下一刻，他眼中的世界发生了变化，周围墙壁和地面上那些原本只是散发幽光的符文，此刻在他眼中，竟延伸出了无数条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的暗红色能量丝线！这些丝线如同蛛网般密密麻麻，纵横交错，构成了一张无比复杂的能量网络。

　　而这张庞大能量网的所有丝线，最终都汇聚向同一个终点——那颗悬浮的、搏动着的暗金色心脏！

　　原来如此！

　　井沛然心中豁然开朗，同时也涌起一股寒意。

　　夫人并非直接控制符文，她是将封牧野的心脏本身，炼化成了整个封印法阵的核心与能量源，同时也是控制整个法阵的“总闸”！

　　她利用心脏的力量来维持和驱动封印，反过来又用封印来禁锢心脏！这是一种极其高明且残忍的循环禁锢。任何对心脏的强行触碰或移动，都会通过这些能量丝线瞬间引动整个法阵的狂暴反击！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如果能切断心脏与符文之间的能量连接，哪怕只是瞬间，整个封印体系就可能出现短暂的停滞或混乱！

　　而机会，就在这里！

　　井沛然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他需要找到一个方法，一个能暂时干扰甚至切断那些能量丝线的方法，他的血液？他的眷属之力？还是……别的什么？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整个房间，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突破口。时间不多了，夫人不会给他太多犹豫的机会。

　　就在井沛然刚刚下定决心，准备冒险尝试切断能量连接，朝着被封牧野意识附身的研究员迈出一步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们脚下冰冷坚硬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化作了一面光滑如镜的平面，镜面深邃，倒映出他们惊愕的身影和四周闪烁的符文。

　　“！”井沛然的脚步猛地顿住。

　　监控室内，一直冷静观察的夫人，在看到这面突然出现的镜子时，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一个空灵却带着刺骨寒意与讥讽的声音，从镜面之下清晰地传来：“哼！人类，果然是从不遵守承诺的存在。如今，是想要再次违背契约吗？”

　　这声音……是封梦！

　　井沛然的眉头瞬间紧锁，心中暗叫不好。而封牧野那双金色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意外与深深的复杂。他千辛万苦寻找的妹妹，竟然会在如此关键且危险的时刻，以这种方式出现。

　　镜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封梦那有着银色长发和璀璨金眸的身影，缓缓从镜中浮了上来，如同月下升起的神祇，却又带着拒人千里的冰冷。她无视了周围强大的封印力量，目光直接落在被附身的研究员身上，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其中封牧野的灵魂。

　　“哥哥，”她的声音带着难以化解的执念与担忧，还有一丝对井沛然毫不掩饰的怨恨，“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和这个人类牵扯过深。他会为你带来灾厄，他会伤害到你！”

　　在她看来，封牧野此刻身陷囹圄，完全是因为井沛然的出现和莽撞行动所致。

　　井沛然心中苦笑，他确实因为救人心切而落入了夫人的圈套，这一点他无法否认。但眼下局势危急，夫人虎视眈眈，封印力量随时可能爆发，绝不是封梦突然出现、纠结个人恩怨的合适时机！ 她的到来，非但无法解围，反而可能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

　　“这里所有的布置，都是针对你设下的，哥哥。”封梦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悲伤，“以你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安然离开。让我来……救你出去！”

　　此言一出，井沛然和封牧野心中同时警铃大作！他们都太了解封梦那偏执的性格和行事风格了！

　　“封梦，别乱来！”井沛然急喝一声，伸手欲要阻止。

　　然而，已经晚了！

　　封梦的身体骤然爆发出无比刺目的纯白光芒！那光芒并非圣洁，反而带着一种强行扭转、抹除一切的霸道力量，瞬间吞没了整个符文密室！

　　在这片令人睁不开眼的强光中，封梦那带着决绝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井沛然耳中：“一切都错了，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让哥哥有任何与你接触的机会！”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审判，让井沛然的心脏狠狠一抽！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灵魂被硬生生剥离的空虚感猛地袭来！井沛然清晰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正在被这白光强行从他体内抽离、抹除！

　　这是什么？！她到底在做什么？！

　　就在他惊骇万分、意识几乎要被那剥离感和强光吞噬之际，一个慵懒而熟悉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在你们的记忆被彻底清洗之前，就由我来给你一个答案吧~”

　　是黑之魔女！

　　井沛然努力在刺目的白光中聚焦视线，隐约看到了一道与周围纯白格格不入的暗色身影。虽然无法看清对方面容，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身影正对着他，脸上挂着一种洞悉一切、却又带着几分玩味的微笑。

　　井沛然猛地张开嘴，想要呼喊出魔女的名字，想要质问魔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就在他试图发声的刹那，他周身的一切，包括那刺目的白光、翻涌的能量，甚至是他自己的思维，都仿佛被投入了凝固的琥珀之中，彻底静止了。

　　他无法动弹，无法言语，甚至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只能像一个被固定在时间夹缝中的旁观者，被动地听着黑之魔女那带着独特韵律和魔性魅力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清晰地敲击在他的意识深处：

　　“那个拥有着占梦能力的吸血鬼啊！”魔女的声音仿佛在叙述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带着一丝慵懒的兴味，“她通过镜屋中见到了我，并且与我做下了一笔交易。”

　　封梦！她竟然找到了魔女！

　　“我嘛，只是好心告知了她一个能够改变现状的方法。”魔女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不错，“至于这个方法的后果，以及未来你们是否还会再次想起这里发生的一切……”

　　她的声音在这里微微拖长，带着一种莫测的笑意。

　　“我并没有给出任何承诺哦~”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判词，为眼前这失控的一切写下了注脚。封梦为了拯救哥哥，不惜与魔女交易，动用了他无法理解的力量，试图强行扭转既定的因果甚至记忆！而这力量的代价和最终走向，连魔女本人都不予保证！

　　下一秒，那强行停滞的时间骤然恢复流动！

　　但恢复的，并非是井沛然熟悉的那个现实。

　　那纯白的光芒如同海啸般彻底淹没了他所有的感知，灵魂被剥离的剧痛和记忆被强行抹除的虚无感如同两只巨手，将他的意识拖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唯有魔女那意味深长的、仿佛跨越了无数可能性的微笑，如同烙印般，残留在那片虚无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