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二人转》第三翼

3、这个世界，总会有误解……

　　“师叔，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去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在醉仙居楼上屋角的一张小小的八仙桌上，小果用一把折扇遮住脸，靠着卓其华很小声很鬼祟地问。
　　“……”卓其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小果，跟我说话的时候不要摆出这么猥琐的样子。”
　　嘴角抽动两下，小果从善如流地放下折扇，很无辜的看着她：“师叔，我只是想低调一点。”
　　你那个样子只能更引人注意好不好！卓其华垂下眼皮。如果不是想到小果偷带在身上的那些药，她又何苦跟这个目前疑似师门叛徒的败类一起坐在这个据说是小镇最好的酒楼上。小果果然不愧是师姐教出来的徒弟，尽管是在逃命途中，也丝毫不肯降低生活水准，一路跟人打听哪里是最好的客栈、最好的酒馆、最好的青楼……呃……被自己用剑架在脖子上后解释说只是觉得那种地方消息灵通，找东西方便。此刻坐在酒楼上，跟店小二要得也是最好的酒菜。总之，他的所作所为都旨在告诉别人一句话：“来看我吧，我很威风！”和这样的人一起行走江湖，想要低调，那完全是个错误！
　　而且是个无法挽回的错误！至少在他身上带着那么多师门密药的情况下，卓其华只能强压住脸皮抽筋的趋势，抬眼慎重地看着他：“小果，你说，你师父是个什么人？”
　　这句话的效果意外地好。刚刚还风流倜傥的小果刷地跳起来，撞倒了凳子也不管，只是用一根手指颤抖的指着她，一脸惊惧地叫道：“师叔！我对师父一片忠心，不管你怎么逼我，我也不会说出任何对她不敬的话！”
　　卓其华也刷的跳起来，同样颤抖地指着小果：“你你你不要胡说！我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师姐完美无缺，毫无一点瑕疵！我这一辈子都会誓死效忠师姐，唯她马首是瞻！”
　　偌大的酒楼忽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眼光都向这边看过来。一片寂静中，卓其华干咳一声，慢慢地放下手，很镇定对四周一笑，然后若无其事地坐了下去。
　　沉默持续了几秒钟，然后又恢复成嗡嗡的谈话声。小果也干咳一声，扶起凳子坐下，一脸审慎：“师叔，你想跟我说什么？”
　　卓其华脸上仍旧带着微笑，咬着牙看着他：“小果，你的师父，是个女人！你还记得吗？”
　　小果张开嘴愣了一会，然后抬头现出一个可爱至极的笑容：“记得。”
　　不去想刚刚的发楞代表什么，卓其华只想快快把事情交代清楚：“你师父既然是个女人自然就有多愁善感和念旧的一面。所以她这次听说……你眼睛瞪这么大干什么？”
　　迅速地收敛眼神，小果一脸平静道：“没事。师叔说得对，师父确实是多愁善感又念旧的女人。”
　　卓其华挑挑眉，接着讲下去：“你师父以前有个朋友，后来失去联络了。但是最近一些本来属于他的东西却在开始江湖上流传。你师父很好奇原因，也想知道这个朋友现在的消息，就托我去找。总之如果找不到他的人，至少要有他确切的下落。但是我们的线索很少，所以这一趟会有点麻烦。”
　　“……”小果努力保持着的严肃神态，终于在迟迟没有听到下文的情况下放弃：“师叔，我们已经知道哪些线索了呢？”
　　“……这块绢帛。由天蚕丝织成，刀枪不入，原本是他的东西。”
　　“啊！就是昨天您用来御寒的……不，是防身！防身的……软甲！”小果面不改色地改口，“还有什么线索？”
　　“他的名字，”卓其华冷冷地抬头看着小果，嘴角忽然浮出一丝冷笑：“周天保。”

　　“周天保？完全没有印象啊！”用两个手指拈着醉仙居有名的凤爪，小心地不让油腻沾到自己的嘴角，小果依然可以分心喃喃念叨着这个虽然是第一次听说却对自己将有重要意义的名字，“太普通了，根本不像是师父的朋友会有的名号。”感觉上这样的名字如果会从师父嘴里说出来都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师父这么一个讲究美感的人，她的那些朋友，不是应该要叫“南宫”、“欧阳”、“慕容”、“东方”什么的才对味吗？有着这样一个俗气名字的人，是因为什么才让师父如此的在意呢？
　　相对于小果的优雅，卓其华的吃相要豪迈许多。抓住凤爪用力一掰，扯成两半后塞进嘴里，随即吐出一段完整，几根零碎的骨头，动作流畅，吃法纯熟，是多次练习才会有的结果。并且无视小果投过来的奇怪眼神，卓其华大喇喇地又抓起一根凤爪，开始新的进攻。
　　小果浑身不自在地放下手中的食物，看看师叔仍旧没有结束的意思，索性捧起一碗清茶先来清清肠胃。实在弄不懂师叔和师父师出同门，仪态上怎么会差那么多。他看似无谓地将茶碗递到嘴边，眼睛开始谨慎的环顾四周。不愧是当地最好的酒楼，很大，装饰的也干净舒服，因为此刻正是用午饭的时刻，熙熙攘攘地坐满了人。虽然只是一眼扫过，也能看出其中坐着不少的江湖客。再仔细看看，呵呵，刚刚只顾着跟师叔聊天，没有注意到，这个酒楼，其实也有很多有趣的人呢……糟糕，只是这么想着，就很心动了……
　　“小果，不管你想做什么，先考虑一下我们现在的处境。”卓其华抽出嘴里的一根骨头，很冷静地提醒道。真是，干吗要把师姐的笑容学得那么象，害得她的心膨咚膨咚加速了好几下，想不知道他在谋划诡计都不行。
　　小果滞一滞，放下茶碗很泄气地靠在椅背上：“是，师叔。”现在只有师叔能收留他，只有师叔可以帮他，而师叔不想多管闲事。虽然会很可惜，但是师叔的话，无论如何是要听的。
　　行走江湖这件事，看来根本就不像想象中那么好玩。

　　与此同时，酒楼另一端的角落里，同样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你确定她是那个妖女的师妹？”
　　明明是气宇轩昂的九尺男儿，此时却将自己的身体拼命往墙角里缩，让自己能被面前的桌子完全地挡住的同时，也不忘以手遮脸，试图阻挡别人的视线。
　　“如假包换。”回答的人也在努力把自己团成一个圆球，“我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在妖女出现的半个时辰之内，这个女人至少对妖女喊了二十声‘师姐’，”而且声音甜腻，语调谄媚，让他这么多年想忘掉也不行啊。“旁边那个小子叫她师叔，看来是妖女的徒弟。”
　　“包老弟，那个小子会不会就是妖女假扮的？”九尺男儿透过指缝仔细观察片刻，提出自己的独到见解。
　　“熊兄真是会开玩笑……”圆球的话到一半便戛然而止。虽然妖女忽然变成一个十几岁的美丽少年有点匪夷所思，但是，如果是‘那个妖女’的话，这种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这么一想的话，那个少年的笑容，看起来怎么跟妖女那么象……
　　两个人对视一眼，冷汗从各自的脑门上潺潺地流了下来。
　　“我看我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包老弟言之有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先回去请示门主再做打算。”
　　意见达成一致，两人擦擦脑门上的冷汗，互相嘿嘿一笑，不约而同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