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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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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仿佛被雪水浸湿后的乌木厚重气息,向他沉沉压下来。
谢矜瞳孔湿润,无声凝望着陆珩。
任由他捏起他的下巴,近距离观察他的状态。
谢矜乖顺垂下眼睫。
柔软温热的吻落在他额头,落雪般的轻触。
谢矜呼吸变得急促了几分,轻轻拉住了陆珩的手,用坦诚的、不加掩饰的反应挽留他。
他还想要。
陆珩脸上挂着一抹疏懒笑意:“这么贪心,小矜。”
身后的手臂轻微用力,谢矜便被完整带进男人怀中。拥抱带来的全然庇护感下,陆珩再次亲吻了他的额头。
谢矜不由抬眼看他,望进对方灯影下的眼睛。
瞳孔从铅灰到蔚蓝。又沉淀为墨黑,如同浮冰映照出的的万千变化,蕴藏着大海所有的色泽。
哥哥亲吻时凝视他的目光,犹如海面的粼粼波光。幽蓝优美,神性而引诱。但他分明感受到了潜藏在海面以下的危险。
谢矜本能地害怕,同时又被巨大的兴奋淹没,止不住在他怀中轻颤。
被乖乖藏进好孩子外表下的,追逐危险的本性,再一次被战栗唤醒。
他好想要征服他,想要看他俯首称臣。
和夜读结束那样,陆珩温和地低下头,亲吻他的脸颊。
或许是谢矜不小心,或许他就想这样——他抓着他的衣领,在亲吻中偏过了脸。
意外的吻落下印到了他的唇角。非常仓促的一下。
他们没有这样子过。
谢矜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他无视内心得逞的狡黠,攥住陆珩的衣袖,在他面前表演无措。
陆珩垂眸看他一眼,捉住他的手腕。
像哄骗他戴上手环的那天。陆珩用中指抵着他的手心缓缓探入,温柔地引导他将手掌完全打开。
他将他纳入掌中。
谢矜感到一阵甜美的晕眩。这是一种胜利。他向他投降了。
他们开始接吻。谢矜默许他循序渐进,温柔地占有。
属于陆珩的气息渡了进来。缠绵潮湿,带着沉木的香气。
恍惚间,谢矜以为自己真正沉入到深海之中。
他开始窒息、融化。手指松开又攥紧,与亲吻他的人十指相扣。
陆珩的低笑,伴随着湿热的吐息,落在他耳畔:“不经亲。”
……
谢矜狼狈不堪,喘息着睁开眼。浓厚的黑暗藏匿起所有兵荒马乱的情绪。
此刻在夜里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原来是梦。
而他的怀里还抱着陆珩常穿的那件大衣。
谢矜惊出一身冷汗,蓦然坐了起来。
……
——
洗澡换好衣服,谢矜仍是心火未褪。
一看到床单,他整个人都有种浮躁的热意和失重感,让他根本没办法再睡下去。
凌晨一点。
谢矜不敢惊动旁人,轻手轻脚从卧室里溜了出来。
走廊和楼梯墙壁自动感应的莹白色吸附灯,随他的经过,潮汐般明暗起伏。
借着冰箱打开后的亮光,谢矜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窗外明月如洗,月光静谧流动,他半靠在岛台上,小口喝水。
冰凉的液体进入口腔,流经过体内,让因梦而起的燥热渐渐平息下来。
只有舌头被咬破的地方,依然传来不那么明显的钝痛。
谢矜握着手中水杯,望着室内琴叶榕在月光下的影子,出了一会神。
陆珩在书房出来,未开灯的昏暗中,他先嗅到空气中浮动的气息。湿润,隐约甜涩。
谢矜处在月光与暗影交界处。海妖或夜昙的幽缈气质。是青涩与成熟之间摇摇欲坠的过渡期,美丽而不可控的变量。
几分钟后陆珩出声提醒他:“小矜。”
谢矜心里一跳,抬眼看向声音来源处。
那道高大沉浸的轮廓大半浸润在黑暗里,本该带给他全然的安全和依恋。
可在这一刻,借着幽微的光线窥探,钝痛的烫意从舌尖伤口再度烧了起来。
“还没睡?”陆珩朝他走来。
谢矜停在水杯上的手指一紧,轻巧回答:“我喝水。”
陆珩打开近处的壁灯。
就在光线即将照亮这一隅的瞬间,谢矜先一步收回了视线,低头研究睡衣上的织纹。
陆珩扫了他一眼。
他刚洗过澡,脸颊绯红,皮肤还透着水汽。一枚新鲜的,引诱轻咬的甜美果实。
陆珩平静收回目光。
“小矜。这是青春期正常的生理现象,意味着你长大了。”
哥哥如同理想家长会做的那样,态度自然,对他柔声安慰。
谢矜干巴巴笑了一下。
陆珩从他身边经过,在岛台一侧的恒温直饮处接水。
谢矜借机调整成更自然的姿态。
“哥哥,我知道了呀……”
他试图撒娇混过去,不小心舌头嗑到一下牙齿。
结果破掉的地方传来新鲜的疼痛。
谢矜眼泪汪汪。
陆珩拿走了谢矜的冰水,骨瓷杯取而代之放在岛台。两人之间刚好留出适合谈话的距离。
“它只代表你的身体正在健康地发育成熟。”陆珩顿了顿,目光落在谢矜湿润的眼角。
他的语气足够温和好听,从容正确。没有多余情绪,平稳的、纯粹的引导:“并不意味着任何别的东西。”
谢矜有点委屈和抗拒,进而催生出轻微的攻击性
——他在梦里可不是这样对他的。
他稍微抬起头,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
对上那双自上而下注视他的,浮冰般的淡蓝色眼瞳。
谢矜心虚移开眼睛,脸上更烫了。
接着他很快发现,陆珩的嘴唇薄而不淡,弧度很浅,呈现出疏离性的礼貌。
唔……
这和梦里一样。
舌尖隐隐泛起湿漉漉的痛感和愉悦到极致的绵缠。
谢矜心不在焉地想,他确实很适合接吻。
下一秒他就良心作痛。
他是个好孩子。陆珩是他喜欢的哥哥。
他好大逆不道。
他也确实对自己很失望——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想要很听话的。
谢矜手在身侧撑着岛台。手环斜斜落在腕骨和岩板贴合的位置。
一时带着体温的柔软混进冰凉触感。
陆珩看他一眼,方继续说:“至于梦的内容,无论对象还是情节,大多是无规律且随机的。”
“在睡眠中被大脑无意识拼凑了出来。”
哦,这倒是第一次知道。
谢矜默不作声消化了半分钟。
他恍然大悟,豁然开朗,语调轻快:“怪不得我会梦到和……”
说着视线无意识和陆珩相交。
那人衣冠楚楚、好整以暇,以耐心引导的姿态倾听他的答案。
谢矜吓了一跳。
好险。
好阴险。
他差点被牵着鼻子走,什么都说了出来。
哥哥很擅长不动声色诱导他在不知不觉中改变想法,每次谢矜都很容易被绕进去。
但这次不行。
谢矜红着脸改口:“……怪不得我会梦到最近才认识的人。”
“真是莫名其妙,对吧?”
他飞快瞥了哥哥一眼。
陆珩只是温和笑了笑。但这笑容只是浮在表面,并未融化他眼底的淡蓝。
他垂眸,注视眼前天真过头的孩子。
他的小矜眉眼鲜活舒展,一如年轻漂亮的花枝,青春恣肆的生命力。
青少年的情感,总是朝夕变化,浅薄而毫无根基。
陆珩不动声色淡化谢矜的在意,强调是正常的。
“所以不必为梦中的任何内容感到困扰,或赋予它特殊的意义。”
谢矜乖乖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他捧着水杯喝了几口水压惊。
哥哥给他换成了温水。喝起来好舒服,可舌尖却又开始钝钝地痛起来。
两人一时无话。
谢矜希望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
他将喝剩的骨瓷杯留在岛台,频频看向门口。
“不过小矜。”陆珩好听的声音冷不丁再次响起。
谢矜纳闷抬头。
“谁先那样喊你的?”陆珩顺手帮他把水杯倒扣在水池中,残水哗啦啦流淌下去。他的问话如闲聊般随意,一如既往藏着高位者的轻慢哂意:“那个Lucas?”
谢矜被问懵了。
他先是反应是哪样的称呼。然后想到那个被哥哥说毫无疑问的“矜持美人”。
谢矜脸上涌满羞意和委屈:“我……”
梦里暗涌的反叛感又冒了出来。
谢矜勉强压了下去。
“只是一次谈心,随意一点。”像教他口语那样,陆珩鼓励他打开自己。
可他为什么要说。
谢矜心跳得格外厉害,抬头反问:“您很在意吗?”
“我当然在意你,小矜。”陆珩凝视着他,脸上带着看不出情绪的温和笑意。
“所以,你明天就回国去。”
谢矜语速快了起来:“您不是说过,不会干涉我的交友自由。”
“我没有干涉你。”陆珩喝了一口水,声音甚至更轻缓了:“我只是在帮你厘清优先级。学业,社交,以及……哪些是真实的渴望,哪些是青春期荷尔蒙造成的廉价错觉。”
水杯放回台面,发出比平时稍重一点的清脆声响。
陆珩轻哂:“而我不希望你把任何珍贵的情感体验,浪费在配不上它的人身上。”
这是在做什么?
谢矜感到伤心。
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否定他的朋友、看不起他呢?
陆珩向谢矜伸出手,像是要给他往常那样的安抚。
可别。谢矜下意识想要避开。
但幅度没有太大。陆珩掌心落偏到他的脸上,温热包裹住他的大半张脸。
谢矜拂开了他的手。
“哥哥。”
对着他真正的春梦对象,谢矜血液发烫,还是无法控制流露出恶劣的本性。
“您大可不必如此在意,我不会爱上Lucas的。”
他的笑意同样浅淡,恍若窗外锋薄的月光,割伤他人前,必先割伤自己。
“别这么紧张,小矜。”陆珩闭眼,轻轻笑了一下。
再睁开眼时,反而宽宏大量,开解起他来。
“我知道你因为今晚的梦,没办法情绪稳定。不安、防备,都是有可能的。我能够理解……”
柔和、无懈可击的辞令,充满安抚的语调。每一句都让谢矜感到安全。
戴手环的那只手轻轻握住了陆珩:“对不起,哥哥。”
谢矜心生忏悔,几乎落泪。
他的手指纤而长,白皙不敢用力,像任由陆珩收拢的花瓣。相触部分有些湿润的凉意。
他的细腻青涩、信任依恋,再次毫无保留地对他呈现。
“好孩子,你没有错。”陆珩柔声夸奖他。
谢矜贪恋地汲取着这份拥抱带来的安定与包容。他化在哥哥怀中,湿漉漉请求他:“哥哥。我还不想回国,可以吗?”
陆珩的回应是温柔的。他向下握住了那只手腕,连同手环在内,将他的脉搏一起收拢。
谢矜知道这是无声准许。
他感激蹭了蹭哥哥,温驯而柔软:“我想去纽约的独立电影展,和Luc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