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双星》叶枫

5、4

　　午后，趴在刚换过的电子感应床垫上，杨侧头枕着手臂，生无可恋地望着指挥两个技术工程人员在床边固定好的支架上安装一整套复杂运动器械的红发侍卫官，之前想过好几套说辞打算拒绝所谓的医嘱，但莱因哈特从客厅拉来一把椅子放在正对着床的衣柜前坐下，手里翻着一本书时不时看向床上之人略带戏谑的眼神，让杨没好意思开口。这具身体是莱因哈特的，自己的失误不小心损坏了，修复理所应当，但当杨听到技术人员在向艾密尔解说整套器械的使用方式以及能达到的效果时，虽然室内空调的恒温保持在人体最舒适的26度，杨还是觉得背脊发冷。

　　安装完毕，技术人员调试器械精度，杨看到机械臂自动张开慢慢移动垂下（参照抓娃娃机），准确地抓住放在床边测试用的一截人造肢体，不断地重复着上下移动，“齐列少校，根据医嘱，陛下的康复训练双腿拉伸每天不少于两千次，相当于一公里竞走的运动量，数值设定后这套器械会跟据人体各项指标调整拉伸力度和角度，腿部韧带及肌肉都能得到充分的活动，练习踝泵时将双脚套入下方感应环内，只需要设置时长，其他由人工智能控制。”将手掌大小的微型监控设备交给红发侍卫长，技术员又道，“运动器械的所有数据自行传输到系统中，医护人员会随时查验并调整陛下的康复训练强度。”

　　等到安装技术人员行礼后退出卧室，艾密尔开始认真阅读监控设备屏幕上一连串使用说明文字，并时不时地摆弄着控制屏观察器械运行状况，当一对机械臂精准抓住床上趴着的人两条腿，分开三十度角做拉伸运动时，杨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艾密尔，停下。”收到红发侍卫长疑惑的目光，杨只能胡乱找了个理由，“朕不想用这台机器做康复。”

　　艾密尔松开机械臂，一脸正色道，“这套运动器械精确度及安全性能高，但如果您更愿意由医护人员来做，我即刻请医官挑选有经验的康复师前来为陛下服务。”

　　杨想起莱因哈特说过他的红发侍卫长接受的训练中服从是第一位的，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辛苦找理由呢，“艾密尔，你先退下，晚六点前不准任何人打扰朕。”

　　年轻的侍卫长清澈而热情的目光逐渐变得暗淡，垂下头低低应了一声，“遵命，陛下。”将监控器放在器械架上默默退出卧室，杨不由心生愧疚，这个和尤里安一般大小的少年，对主君的爱戴及崇敬不言而喻，这么做显然伤了少年的心，发生这种不愉快的事非他所愿，或许以后有机会再作补偿吧。

　　卧室里只剩下两人，莱因哈特起身走近床前，轻笑道，“你以为打发走艾密尔就可以偷懒了吗，让我的侍卫长担忧可不是小罪过，只有增加训练量才能安抚他的忧心。”莱因哈特抓住受到恐吓想要吃回头草的杨伸向床头紧急呼叫键的手指，“出尔反尔可不是一个主帅该有的行为。”

　　杨挣了两下无法挣脱，愤愤不平地抱怨道，“难道戏弄伤者，是一国之君该有的行为吗？”

　　“始作俑者没有权利指责别人，何况这是我的身子还容不得你来作主。”莱因哈特恶质地拍了一下杨的屁股，不出意外听到一声惨叫。之后杨用那双蓝宝石般瑰丽的眼睛满含着委屈盯着黑发君主，无声地控诉着对方的暴行，莱因哈特被盯得心里发毛，自己那张脸上何时呈现过如此示弱的表情？封存的记忆涌上心头，那是只有在姐姐和吉尔面前才会流露出的脆弱，每当此时，他那温柔的姐姐和挚友总会尽己所能给予他最大的安慰，但在他独自踏上星辰大海的征途后，再也没有了能让他依靠的肩膀。想到此莱因哈特的心软了几分，伸手捂住杨的双眼，“好了好了，只要你按医嘱完成训练就行，没有额外的加码。”

　　掌心里传来的睫毛微微扫动的触感让一股柔软的情绪在卧室内慢慢孕育开，莱因哈特坐到床沿上，他想现在很合适和杨进行一次愉快的交流，但下一刻移开手后，令他哭笑不得的一幕出现，杨居然睡着了，极短的时间也许不到半分钟，竟然可以毫无顾忌在曾经最大的敌人的床上安睡，这是有多缺睡眠啊。听着平稳而轻浅的呼吸声，莱因哈特陷入了纠结，是把人弄醒后用运动器械狠狠折腾一番让对方明白在伯伦希尔号上不能为所欲为或是放任杨这种懒散的行为？最后莱因哈特还是平复心绪，承接了黑发身体的原主人一贯的温和宽容，在退出卧室时顺手给杨盖了条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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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因哈特推开长廊另一侧的健身房大门，一眼瞥见他的两位元帅帝国双璧正坐在一侧的吧台前品酒，见到一身休闲服的黑发青年时，罗严塔尔的异色双瞳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变得了然，起身举杯相邀，“杨元帅，来一杯吗？”

　　莱因哈特这才想起两位元帅的习惯，简而言之帝国三长官都有A区通行许可，但军务尚书几乎不用这一权限，而伯伦希尔号上临时住所与奥贝斯坦在同一区域且与其隔着舰廊两两相望的帝国双璧，为最大程度减少与日常检视各项工作在舰船上各处巡视的军务尚书不期而遇的机会，每逢必须留在伯伦希尔号时，便会双双前往A区皇帝陛下的私人区域，在健身房内不受任何干扰地交谈心得享用各地美酒。对三位元帅之间无伤大雅的小动作，莱因哈特一向听之任之，但眼下他用着杨的身体，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自己的两位重臣。

　　米达麦亚也起身，对黑发青年笑了笑，能在A区自由出入，可见他们的皇帝陛下是多么看重这位最大的对手，不仅是莱因哈特，几乎所有在战场上曾与杨有过交手的帝国将领们，无不对这位同盟元帅心生敬畏，见到的本人却似一位温和谦逊的学者，观之可亲。“杨元帅，请坐，我正有一事相询。”

　　“两位元帅，打扰了。”莱因哈特微笑着走近吧台，在空座上坐下，接过罗严塔尔递来的一杯红酒，他大概猜到这两位要问些什么，暗自揣测着如果是杨，会怎么回答。

　　帝国双壁重新落座，罗严塔尔和莱因哈特轻轻碰了杯，“很高兴阁下能来此地和我们共渡一段时光，我与米达麦亚由衷地欢迎你。”

　　“多谢，能与两位元帅阁下共饮也是我的荣兴。”莱因哈特很自然地回应着帝国双璧的热情，心里略有些别扭，他不喜欢虚与委蛇，换魂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其实并没什么大不了，作为银河帝国的皇帝，部下的忠诚度从来不是看脸而异的，实言相告不需要多少时间，他的元帅们就会接受这一事实。但莱因哈特仍然决定演完这场戏，自尊与骄傲不允许他对杨食言，另一方面隐隐希望能助最敬重的对手渡过危机，发生这种事最为不利的人就是杨，自己的军务尚书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个可以毁掉同盟元帅名誉和后路的机会，而他以银河帝国皇帝的身份站在帝国立场，没有理由来反对奥贝斯坦的作为。当然莱因哈特同样可以用主君的身份来拒绝奥贝斯坦的主张，但军务尚书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批评他怀抱私心。

　　“杨元帅，陛下的情况可好？艾密尔少校说六点前陛下禁止任何人前去探望。”米达麦亚担心在诸神的黄昏战役中两次不明原因发烧卧床的莱因哈特是否病情加重才会不慎摔倒，而杨显然不在任何人之列，应该比较清楚皇帝的状况。

　　一想到那个偷懒秒睡的家伙，心中莫名不甘，略带不平地脱口而出，“在睡觉……”惊觉帝国双壁惊讶地望着自己，莱因哈特稍稍平复心绪，露出一个不久前才学到的标准杨氏温和笑容，“莱因哈特可能一时无法接受意外受伤，虽然并不严重，但必须卧床静养两周，他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整心情，稍作休息后应该会恢复。”大概是红发侍卫长忧心他的状况却不敢违命，因此拜托两位元帅询问。

　　米达麦亚点点头，诚恳地道，“陛下生性勤勉难以接受卧床休息两周的事实，身为下属我们无法多作劝说，还请杨元帅与陛下多些沟通，拜托了。”

　　莱因哈特突然有些生气，为什么他的元帅们一个个都会认为杨会对他产生重大的影响？军务尚书如此认为，因而要剪除后患，帝国双壁同样如此，无法劝说主君的事交由杨沟通。他和杨从昨天上午会面开始仅仅过了一天多一点的时间，哪里就成了重臣们眼中能让自己格外青睐之人？有没有问过他同不同意这种看法？那个人不仅懒散且胸无大志，帝国元帅的实权与荣耀完全比不上退役的吸引力，还有那么多缺点（杨的养子揭发的），这样的人才不值得他另眼相待呢。想到此莱因哈特毫不客气地讥讽道，“两位阁下实在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个败军之将，能不被当成阶下囚已属幸运，哪来的身份立场和帝国皇帝沟通。”

　　帝国双璧对视一眼，米达麦亚心情略显沉重，他实在无法将杨当成敌人，但杨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帝国与同盟的历次战斗中死在杨手中的军人以千万为单位来计数，若不是皇帝陛下给予尊敬的对手最大的宽容，杨拒绝归顺的行为必定会被军务尚书收监甚至于结束生命，但以米达麦亚对莱因哈特的了解，只有他认可并诚心相待的人，才能得到他的赏识及尊重，这样的人屈指可数，而杨就是这个神奇的存在。考虑到杨在伯伦希尔号上的尴尬处境，或许无法相信皇帝对其超乎寻常的渴求，善解人意的帝国元帅解释道，“杨元帅，A区是陛下的私人区域，只有帝国三元帅才有权限自由进出，而你是第四个被陛下赋予绝对信任的人，并不是作为得力的下属，而是单纯的平等交往。”

　　莱因哈特愣在那里，米达麦亚的话让他心生困惑，他对杨确有好感，但这只是一个君主对杰出人才的渴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杨能心甘情愿地拜跪在他脚下，成为他统治银河帝国以及未来消灭自由行星同盟的助力，所以才给杨和帝国三元帅同等的权限。但如果最终杨仍不愿意归顺呢？答案呼之欲出，即使如此，他也会遵守诺言，让杨自由，因此才会尽可能的隐瞒实情，给杨留一条后路，这已超出了只想征服对手的心念。莱因哈特此时不得不承认，他对那个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家伙，有着不同于他人的情感，米达麦亚口中的“平等交往”他曾经拥有过，在毁掉过唯一的一段友情后，他的红发挚友在帝国科学研究院沉眠，而姐姐也离他而去，如今需要用杨来弥补心灵的缺憾？莱因哈特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最终决定将问题留到将来思考。“抱歉，米达麦亚元帅，方才我失礼了，我会尽绵薄之力，让莱因哈特尽早康复。”

　　结束了有关皇帝病情的交流，帝国双壁很自然地将谈话内容改为与当前军政无关但双方皆可能感兴趣的话题上，比如高登巴姆王朝的一些历史，海尼森建国初期的各种秘闻，历次同盟与前朝的战役中经典的点评。莱因哈特之前极少与自己的将领们进行公事之外的交谈，但如今借着杨的身份和元帅们畅所欲言，而帝国双壁则震惊于黑发青年的见闻广博且见解独道，却不知除了莱因哈特熟悉的高登巴姆王朝历史，有关同盟部分是之前与杨闲谈中获知的，而对历次战役的评价则是双方所见略同。

　　墙上离子钟的报时让双方愉快的交谈暂时停止，想到自己的宽宏大量让卧室里的那位睡了将近三个小时，是时候做点运动了，莱因哈特起身礼貌地与元帅们告别。在黑发青年离开健身房后，帝国双璧开始交换对同盟元帅的看法，“罗严塔尔，我完全能理解陛下对杨的执着，他真是个奇迹般的存在，如果让他就此退役，实在是暴殄天物。能与杨成为同僚，将是非常令人欣喜之事，我很期待前往海尼森的途中，陛下能达成心愿。”

　　罗严塔尔摇摇头，“如果杨不是非常肯定地表示愿意成为陛下的臣子，我们的军务尚书是不可能放过他，即使退役，也无法让奥贝斯坦放下戒心，除非将杨置于帝国的监管下或干脆从□□上消灭，你也清楚，我们的军务尚书想达到目的，往往不择手段且敢于自作主张，我不否认奥贝斯坦没有私心，但我厌恶他的极端做法。杨即使成为帝国重臣，其行事风格必然与奥贝斯坦有重大冲突，最终难免成为第二个吉尔菲艾斯。”

　　“罗严塔尔，你对陛下的信心不足，他不会让这种事重演，那次事件差点摧毁了陛下的人生，能走到今天是奥丁大神对银河帝国臣民们的垂怜，让我们不至于失去一位优秀的领导者。即使杨因政治观念的不同无法效忠帝国，也可以作为一个能够倾心相待的朋友来陪伴陛下。”米达麦亚坚信，莱因哈特与杨这两颗银河系两端的双子星必将相互辉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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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被米达麦亚坚信必将相互辉映的双子星，在皇帝陛下卧室内进行着低级幼稚地对峙。

　　莱因哈特回到房中，看见毯子滑落在地，床上是趴成大字状睡相全无严重糟蹋自己光辉形象的同盟元帅，顿时怒上心头，强压着火试图把床上之人叫醒，然而一如清晨，杨充而不闻紧闭双眼。泼水会让刚换过的电子感应床垫产生错误的数据，或许引起医护人员的警觉，那套多功能运动器械倒是可以利用一番，莱因哈特拿起架子上的监控器，抿着嘴重重按下几个数值，之后自动机械臂启动，毫不留情地抓起同盟元帅的两条腿，开始了上下匀速运动。睡的安稳的杨被双腿突如其来的拖动惊醒，侧过脸看着凑到枕边冷然盯着他的黑发青年，不解地问道，“你没事可干吗？”无所事事就来折腾别人？后一句指责杨没有说出口。

　　莱因哈特领悟了杨言下之意，冷冷一笑道，“你也睡够了，应该做些正事。”

　　杨无法挣脱机械臂对两腿的控制，只能用嘴不满地回击道，“这算什么正事？扰人清梦是最大的失礼。”

　　“遵照医嘱做康复运动当然是正事，既然你不愿意让艾密尔来管，那么我就勉为其难为你服务。”莱因哈特说完，将原本机械臂设定的双腿分开30度角修改为60度，不仅如此，运动速率也增加了百分之二十。

　　杨顿觉角度拉伸及速率加剧带的不适，用力撑起半身，语带惊慌地叫道，“莱因哈特，放开我，你这不是服务，是虐待。”

　　“哈，你可以向同盟政府控告，或者向目前的银河帝国皇帝陛下——也就是你自己投诉来争取权益。”莱因哈特抱臂看戏，还不忘奚落老对手。“也许90度一字开会更合适康复运动。”

　　被吓到的魔术师唯恐莱因哈特语出必行，惧怕之下口不择言，“快点停下这台机器，我要求得到人道的战俘待遇。”

　　闻言莱因哈特按下停止键，任由机械臂松开杨的两条腿，但下一刻，扔掉手中监控器的黑发君主扑上前，一把抓住杨的胳膊，用力拽起床上之人，迫使杨跪坐在床上，厉声道，“把你方才那句话重复一次”。感觉尾椎骨一阵剧痛的杨看到莱因哈特黑眸里凌厉的怒火，将险些出口的哀号压下，他知道年轻的皇帝动了真怒，似乎是因为方才他那句没过脑子随口说出的话，他很清楚至少莱因哈特并没有将他当成俘虏之意，但刚被弄醒又受到惊吓的杨，一时没想起该如何收回此言。

　　虽然不久前莱因哈特曾为否认米达麦亚所言杨对他有特别的影响而讥讽地说了句“我不过是个败军之将，能不被当成阶下囚已属幸运”，但当真正的当事人说出“战俘待遇”这四个字，还是深深刺伤了莱因哈特那颗骄傲的心，他容不得自己最敬重的对手对他有任何误解。

　　沉默的气氛最后被杨首先打破，“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我不接受。”莱因哈特放开杨，赌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那我把今天的康复训练做完，今后也一定遵守医嘱好好看护这个身体。”杨艰难地做下保证，把自己未来数日里可能偷懒的行为杜绝了，只是为能让眼前之人的心情变好些。“也许你不想听，但你的宽宏大量一直令我倍加感激。真的很抱歉，我对睡眠有着特殊的喜好，这种喜好被剥夺时总会生出一点不良情绪，我不想为无心之语做辩解，但如果伤害到你，希望能够尽我所能补偿并得到你的原谅，。”

　　莱因哈特嘴角抽动几下，没有把原本更严厉的质问说出口，他从杨眼里看出了真诚，他的对手并没有误解他的意思，肯定了这个答案，莱因哈特的心情随之飞扬起来，但他不想轻易就原谅杨。“在你心里，一张床远比其他人其他事甚至是我更让你感兴趣，如果要我接受你的道歉，那么至少我们相处的这段时日里，你对床的关注度不得大于我。”莱因哈特理直气壮地提出条件。

　　这是一个听上去很奇怪的要求，意思大概是不上床时他必须将心思停留在莱因哈特身上，杨差点被年轻的君主逗乐了，把自己和一张床作比较，也没有谁了。“好好，只要你的部下们不反对，我可以随侍在你身边。”杨立刻就答应了，就当是多收养一个孩子，孩子不都是希望得到别人最多的关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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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贝斯坦关闭显示器，将之前莱因哈特与杨会谈的影像收入绝密资料档案中，这段影像将作为历史纪录在案，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最后一段因为突如其来的宇宙强磁风暴而中断，之后皇帝陛下便禁止录制有关他与杨的任何影像，给出的理由是公事已毕，之后两人私交没必要公之与众，这点也是令军务尚书担忧之处，皇帝陛下有私交的必要吗？且对象还是最强大的敌人，即使是对莱因哈特极为忠诚的吉尔菲艾斯，奥贝斯坦也一直认为他们只能是君臣关系，超越了便会产生不理智的私情，进而影响到君主的判断，威斯坦朗事件便是如此，很庆幸当时在皇帝身边的人是他而非红发大公，否则结果一定不同。犹记吉尔菲艾斯从边境星平叛而归获知真象后与莱因哈特发生了一场争吵，之后还怒气冲冲找他算帐，要讨还两百万生命的债。面对吉尔菲艾斯怒不可遏的拨枪相对，奥贝斯坦仅仅做出一个“请随意”的手势，他不觉得红发大公会开枪，但如果真的开枪，那么即使他不在了，能够下狠心射杀手无寸铁之人的吉尔菲艾斯完全可以担当起辅佐皇帝的职责。

　　事实上对于之后发生的事，奥贝斯坦乐见其成中也有一丝丝后怕，他很清楚如果不是莱因哈特天生拥有强大的领导才能以及称霸宇宙的野心，很可能会因吉尔菲艾斯及大公妃的离去而意志消沉，失去追逐最高权力的勇气，那样的话奥贝斯坦的理想将无法实现，他一生的价值再也得不到体现，这种结果比结束生命更令他无法接受。

　　自从皇帝陛下与同盟元帅会面后，奥贝斯坦当年的担忧又再度显现，不肯接受他建议的莱因哈特坚持要给杨自由，虽然其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杨同意在伯伦希尔号上渡过回海尼森的旅程，也表示如果帝国不再追究同盟军方领导者的战争责任，他可以退役后前往奥丁接受帝国的监管，但对于一个拥有超高军政才能的天才，奥贝斯坦的一贯主张不能为我所用就必须消灭。如今的莱因哈特远比秃鹰之城要塞战时来得从容，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也让他有了更多项选择，在皇帝陛下的眼中，征服杨令杨心悦诚服地拜倒在黄金狮子旗下才是最终的胜利，因此除去杨不会是莱因哈特的选择项，即使一时不能达成，留着这个目标总有机会实现。奥贝斯坦不认同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违背君主的意愿，剪除敌人的翅膀关进笼子里，只要小心看护也可以将危害降到最低。

　　军务尚书的顾忌并没有消除，杨登上伯伦希尔号后发生的各种出人意料的事令奥贝斯坦戒心大增，先是帝国元帅上将们对杨的到来表现出空前的热情，战场上曾经的你死我活仿佛随硝烟的散去而消弭，最强大的敌人轻易就得到几乎所有对手的推崇，奥贝斯坦略有些担心一旦杨哪天真的执掌帝国大权，对帝国重臣的影响力是不言而喻的，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但更让他疑虑的还是皇帝陛下对杨的态度，例行的军事会议竟然让敌将参与旁听，离开会议厅时失态的表现以及其后突如其来的受伤都令人费解。为皇帝的安全军务尚书曾亲手布置A区的各项设施，对于那个在会客厅内摔伤的说法打了个大大的疑问，但军医的检查结果不可能作伪，若不是已取得的同盟绝密资料以及亲眼所见杨与军人的形象极为不符，奥贝斯坦都快要把杨协迫皇帝隔离君臣这种完全不可能情况考虑一遍，直觉告诉他，被喻为银河系双子星的两人之间一定有一个其他人所不知的秘密。帝制下挖掘最高统治者秘闻之人往往不得善终，但奥贝斯坦并没考虑后果，他只想弄清缘由并制定相应的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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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法坐下的杨站在由侍卫长刚刚送来放在客厅正中的升降式餐桌旁和同样站在一边的莱因哈特一同用晚餐，自从杨来到伯伦希尔号上，仅吃饭这一项，让莱因哈特多次打破常规，第一顿是在矮小的茶几上吃的，第二顿晚宴上被当成同盟元帅的皇帝陛下在帝国元帅上将们的热情包围中仅有喝几杯酒吃上一两款点心的闲暇，第三顿早餐吃得匆忙，杨顶着他的脸坐在对面，没精打采随时会睡下的表情让皇帝陛下没了食欲，第四顿是受伤后杨趴在床上，由红发侍卫官拿着食物投喂，莱因哈特觉得一辈子出的丑都集中到那一刻了，目前这顿还算正常，站着吃正餐有助于消化。

　　杨信守诺言将今天的训练项目按时完成后，艾密尔从军医系统那里看到人工智能自动传输的数据，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的主君微笑着对之前让他忧心表达歉意，请他准备可升降的餐桌，要和尊贵的客人一同用餐。艾密尔对陪同皇帝站着吃饭的黑发青年心生好感，为表谢意他在军官餐厅取餐时特别加了双份的红茶和白兰地送给同盟元帅。对于少年的体贴之情，杨为莱因哈特高兴之余越发地想念休伯利安号上的养子。等到餐后客厅内只留两人，闲谈之中莱因哈特不无得意地告诉杨，在他做康复训练时，自己与尤里安再度联系，从少年那里又挖掘到不少杨的轶事时，同盟元帅瞬间将对养子的思念化为乌有。

　　和莱因哈特的交谈总是那么愉悦，帝国最高统治者的智慧及气度令杨更坚定了当初没有攻击伯伦希尔号的决定完全正确，对统治制度的不同见解并不妨碍杨认可莱因哈特魅力以及他对人类历史进步的重大贡献。杨几乎忘了自己所处的困境，对年轻的君主好感度在谈话中直线飙升，直到睡前那一刻，莱因哈特提出不放心受伤的杨独自沐浴，打算出手相助。杨怔怔地望着莱因哈特，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话或表情去拒绝或同意。

　　“别这么看我，我没多余的善心，这个身体再让你折腾一次，就算还给我我也不想要了。”莱因哈特确实不希望再出意外，另一方面对于杨生活技能之低也有所顾虑，上军校时在公用浴室内与挚友时常互帮洗梳，何况这个身体本来就是他用了二十多年的，完全没有心理上的障碍。

　　杨想起刚摔倒那会，莱因哈特光明正大地闯进浴室帮他检查伤势并冲洗，先前被压下的那个奇怪的念头又浮上脑海，跟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身体让一个小了九岁的年轻人占据，以质量及颜值而论，年轻君主的更为强壮健美，宛若美神般的外貌和体魄精致如最优秀工匠手上的羊脂美玉的雕刻作品无人出其右，而自己不过是普通英俊，想到此杨有点沾沾自喜，他好象是赚到了。“如此，劳烦你了。”杨点头答应，不忘补充一句，“别再拍我屁股，真的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