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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 ...

  •   展昭本也不会愤懑之下带着酒只身闯到敌人的地盘,可坏就坏在开封府里还有一只锦毛鼠。

      “玉堂至情至性,眼里从不揉半粒沙子。我今晚若留在府中,他定要问出个端详,那时候……”他笑笑去看月亮,“我不想给任何人任何机会留难于他。”

      庞统默然:那你就来骚扰本王?那白老鼠一看就是个一根筋的主儿,他找不着你不是把开封府闹得天翻地覆就是把整个汴梁……等等!

      他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展大人,平日里若心情郁结,都到哪里散心?”

      展昭闻言忍不住“嘿嘿”一笑,还没搭话,就听书楼之下隐约嘈杂,随即方庚扬声喝问,再然后便有仆役恭谨地在楼下禀报“太师府刚刚来了人,说又走了水”。

      庞统猛地一拍额头,指着展昭气不打一处来:“赶紧给我滚!”

      赵老六涮了包黑子,凭什么最后是我们家倒霉?

      展昭不满地撇撇嘴,晃晃荡荡起身奔窗子。庞统正皱眉想“果然是江湖草莽跳墙翻窗成何体统”,不料展昭突然回过头来犹犹豫豫地问道:“你也曾喜欢过小蛮姑娘,你觉得……你觉得……”却不知该问什么。或许是还没醉得糊涂到家,知道眼前的是敌人。

      毕竟还是个孩子。庞统心道,忍不住上下打量眼前的青年:太年轻了。也许见过不少事也杀过一些人,可还是不够。有些事情没有经历过,就永远不会了解。

      他“哈哈”一笑:“你倒真是敢问,别忘了本王对‘喜欢’的人都是怎么做的。”言下指的却是自己那位出身风尘、被送到“西朝”当卧底的宠妾玲儿。

      当初他潜入“西朝”恰逢“西陵王的面具”作祟,案子在自己和泸州三子、还是小蛮姑娘的柴丝言的一番抽丝剥茧下水落石出,他却得知玲儿卧底卧得把心都交了出去。最后他手起剑落,亲手送佳人一缕香魂追随爱侣而去。

      也许是他把剑收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在场的包拯等人惊呼一声就再没有言语,只是从此看庞统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畏惧——当然不包括展昭。庞统突然发现自己想不起来展昭过去面对他的态度。这么个光华耀眼的小子之前都躲在哪里了?

      即便如此,他也该知道玲儿是庞统的“雷”啊。然而展昭懵懵地张嘴就问:“你是说玲儿,噢,对了,你把人家派到别的男人身边做卧底,最后还把她给杀了。虽然她的确不想活了,不过除了你庞统,别人大概很难在那个情形下出手吧。”

      说完,他一转身就从窗口跳了出去,凌空蹬了两下,身子竟不坠反升,纸鸢一般飘进深沉的暮色远方,正是“南侠”誉满江湖的绝技“燕子飞”。

      庞统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一甩袍袖噔噔噔下楼。一边把楼板几乎踩漏,一边气急败坏地吼:“人都哪儿去呢?本王的府第让人来去自由,摆着你们都是好看的!”

      日子不咸不淡地流淌着。庞统越发觉得回京城真是回对了:真他娘的刺激!

      如今他谋反失败主动交出了军权,刘承敬不再忌惮,他赫然发现这老东西还真不是一般的可恨,比自己小心眼儿、睚眦必报的爹爹险恶多了。这倒不是说刘老头儿胆敢对中州王或太师无礼,而是当下大宋的军权随着庞统的貌似退出出现了后继者的暂时空缺,保皇党和太后党自然打得不可开交。刘承敬当然是太后党——庞统简直想起来就忍不住要冷笑:太后党?太后他娘的党!如果赵老六的天下真改姓了刘,刘承敬第一件事如果不是宰了他妹妹刘太后再自己登基,老子就不姓庞!

      这日在早朝上——当然这并不是说中州王忠君勤政日日早朝,他只是偶尔早起又不想练骑射——先是一个小官儿滚出班列大哭自己独生幼子不见了,多日前报案给开封府后却被束之高阁没有下文。御使随即出班报京城出现连续的幼儿失踪案,已经引起了百姓的恐慌,因此弹劾包拯督管不严,以致开封城内罪恶横行。

      他话音刚落,皇帝身后的竹帘里就传来女人威严的声音:“包拯,你可知罪?”

      这不就是串通好了要拍包拯的板子么?庞统闲闲站着冷眼旁观,却颇为惊讶慢慢踱出班列的包拯的气定神闲:一点儿也不像突然被弹劾打击了的样子,似是有备而来。再看赵祯,虽然一贯的装惫懒,眼中却有道疑惑兼警惕的光芒一闪而过。

      看来赵老六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唱得是哪出?庞统懒懒抬起眼瞥了一眼自己老爹本来该站的位子:这么巧老头子今早告病?

      包拯撩袍襟跪倒,黝黑的脸表情沉稳安详,声音也很是安定:“请太后明示。”

      刘太后颇为震怒地道:“还需要明示什么,你权知开封府玩忽职守,以致天子脚下恶徒横行,绑票都绑到大臣们身上了!”

      “太后明鉴,”包拯还是不慌不忙,看了那哭诉的小官儿一眼,“陈大人到开封府报案是昨日傍晚,而衙役们已经在彻夜搜索了。除此之外,开封府近来并没接到过其他幼童失踪的报案,不知御史大人有幼儿连续失踪的消息从何而来?”

      他天生的一股正气,那么直直地看过来,饶是专挑大臣毛病的御史也激灵一下子想不到什么话好接。

      庞统“噗”一声没忍住笑出来。心说包黑炭人虽然愣了点儿,可绝对不傻。要是没准备万全就来招惹他,绝对得不了什么好下场。

      郑王爷当然要出来帮包拯说话,双方吵了会儿。果然,太后最后还是怒气冲冲地转过头去责问那小官儿,结果他吞吞吐吐地承认的确是昨晚报的案,但是京城中也的确有一些孩子失踪。至于御史,则坚持自己是从“有关衙门”得到的情报。

      包拯坦坦然然地站着,偶尔应一声“是”、“臣明白”,轻轻松松抽身出来,把问题扔回给了始作俑者。只不过……庞统暗忖:若开封城内真出了孩子连续失踪的案子,就算包拯此前毫不知情,凭他那愚蠢的正义感此时也不会那么悠闲才对。

      突然,他发现那伏在地上发抖假哭的陈姓小官儿用袖子遮着偷偷看他,眼神都是哀求。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有点明白了。

      最后早朝以太后命开封府限期侦破此案否则严惩作结,众臣山呼万岁退朝,赵祯如往常一般整个早朝一言不发,做梦似的飘下殿去。

      待出得拱门,庞统猛吸了几口清凉的空气,接过亲随呈上的马缰正待扳鞍上马,却被包拯急慌慌喊住。此时的御赐正二品、权知开封府的包大人可没有在朝堂上的沉稳劲儿了,黝黑的包子脸上写满了“我尴尬我无奈我他娘的一百个不情愿啊”等等等。

      他吭吭吃吃说不出话来,庞统不耐,冷硬道:“太师要帮你,与本王无干,要谢谢他去。”

      上马疾驰直奔太师府,进府找到踢着蹴鞠养病的老头子就好一通抱怨。不是他不明白局势,只是凭他和自家老爹外加宫里的妹妹,完胜就算难一点保住个不败的局面还是很轻松的,何必和一根筋到底的包拯等人纠缠?话说他讨厌那些人好不好。

      庞藉瞥了他一眼,嘟囔一句“还是太年轻”,挥手摒退左右,慢悠悠坐下喝了口茶才狠狠横了庞统一眼道:“谁比我更想把那黑包子剁碎了揉馅?你瞅瞅开封府那帮人,公孙策就不说了,跟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凡是包黑子想不到的地方他全能想到,咱们身边要能有这么一位那真是怎么冲锋陷阵都不怕;还有那展昭……提起来就一肚子气,亏我此前看他长得人模人样还想招揽他,结果跟白玉堂一样,入朝几年也是个江湖草莽!”

      白玉堂?庞统想起那个自见了面连句话也没跟他说过的华美到极致也桀骜到极致的青年,摸摸鼻子:展小猫虽然骨子里的确还是个混迹江湖的愣小子,不过也许有斗了这几年的情分在,看起来比白玉堂还是顺眼不少的。蓦地想起那晚那人披着月光躲在自己的藏书楼里喝酒时的样子,忍不住轻笑道:“其实就是个孩子。”

      庞藉又横他:“孩子?那你能替我好好调教成不那么捣蛋的成不?京里的人气儿,全让这个‘孩子’帮着开封府骗走了!”忽然想起正事来,赶紧把话题扭回:“其实你也明白,合作是早晚的事。咱们……我是说我和你妹妹肯定是要站在皇上一边的,那么盟友不是郑王就是开封府。你妹妹在宫里品级上比柴丝言还差一些,我自然不能和柴文进合作。”

      “您就没想过包拯和柴文进已经合作了就算计您一个?他对柴丝言一往情深,被骗了还巴巴地回来当赵祯的官,若说向着谁肯定也是柴家吧。”

      “那又如何。”庞藉淡淡道,“扳倒了刘承敬,我根本不在乎再翻过来跟他们斗,就算他们联合起来我也不怕。哼哼,你别看皇帝陛下已经让太后逼勒到那副德行,若我真与柴文进同进退,他怕要急得睡不着!”

      这倒是真的。庞统失笑:谁能想到在如此纷繁的政局中,还有余力权衡遥远的利害关系的人居然是一个貌似只会仗着女儿威势作威作福的外戚以及傀儡皇帝本人。

      敷衍了一番老爹的殷殷嘱托,庞统晃荡荡出门,想起樊甲不久前回报花冲在京城游窜的时候似乎长宿在翠屏楼,便打马拐去小甜水巷。虽然青楼这么早不待客,可那巷子里的酒楼也是很不错的。

      谁知一进巷子口,就见乌泱泱一大帮子人闹哄哄围成一团,里面有贩夫走卒也有还是睡眼朦胧的花楼姑娘。而被围在当中的,正是展昭。

      说实话,庞统很惊愕。他印象里展昭就算温文地笑着、说着官场的套话也像只伺机而动的花豹,温和,却有煞气。所以听说京里都传展昭“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的反应是大笑三声然后当成放屁。而眼前呢,根本就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八个字的样板吧?

      看到展昭温文地听着、说着、笑着,偶尔对身后酒肆的二楼雅座中传来的一两声轻巧的讥笑声皱皱眉头,庞统不知为何胸中激荡着一股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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