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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少年长眠信仰不灭 沧渊噩梦成真2 ...

  •   “救他……”殷瑛俯趴在少痴的后背上,被他背了过来。她目光可怜又痛苦地看向沧渊。

      她伤得也不轻,但好在还能断断续续地讲话。

      据殷瑛所言,她本是被蛇婆子挟持,一路沿着赤水河北上。就在临近渊河一带时,天空中突然传来打斗声,但那邪魔极为厉害,竟是将自己和雾言困在了一团黑雾之中,以至于那打斗惊天动地,却传不出这方寸之间——这才让建木神殿的众人,对此异样后知后觉。

      邪魔的心思似乎并不在杀了雾言,只是一心要北去。即便雾言不敌它,也决然不肯纵虎归山,他缠着邪魔纠斗,很快惹恼了对方,那邪魔立时发威,呼雷引电,雾言节节败退,后来被利爪直取了心脏。
      他重伤已是命悬一线,只得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将自己灵核爆裂,企图与邪魔共赴地狱深渊。

      听到这里,沧渊心道雾言天真,无畏的天真有着少年人的理想浪漫,有种烈火只求瞬间灿烂盛大的悲壮,让人心疼。是个讨人厌的小傻瓜,不知天高地厚。

      难道就是因为这颗灵核,阻碍了那降世邪魔彻底堕魔?然而殷瑛接下来却说:“邪魔伤得不重,立马就好了,反而吞噬了雾言的灵核碎片,变得更为骇人。”

      那邪魔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能吞噬他可用的一切。魔性滋长,连蛇婆子都惧怕它,吓出了原身,簌簌发抖。邪魔命蛇婆子赶紧带人回幽都,蛇婆子大概是帮人饲魔,即使再是忌惮那嚣张的魔头,也不得不追问了邪魔去向,说是要回去向主人禀明。邪魔只是森然怪笑:“我没有主人。他们要想主宰九州,就得听我的,赶在昆仑那位动作之前,先开金沙河。”

      殷瑛哭诉完,又道:“雾言死缠不休,邪魔狠狠凌|辱了一番他,将人折磨的半死不活,见身上也没有可用之物,便要离开了。趁蛇婆子分神,我也找回自我意识,去助雾言,可惜我……咳咳……”她一捂唇角,一团瘀血顺指而下。想来是以卵击石,险些被邪魔一招致命。

      “雾言重伤,他的离魂剑你不知道拿来用吗!”有法器在手总好过赤手空拳,不能对抗邪魔,起码还能用来护身,也不至于让雾言伤得如此之重。沧渊抱着雾言的胳膊一沉,追问殷瑛道:“离魂剑,他的离魂剑哪儿去了?!”

      雾言舞剑最是好看,一看就是剑术造诣了得,这样的人,剑就是灵魂伴侣——他有两把神武,虽然化魂鞭有“九天三界,万物皆化之”的神威,但沧渊最爱用的,还是祭魂剑。他们那么相像,该是一样剑不离身的。

      殷瑛支支吾吾起来,在沧渊凶狠凌厉、渐渐丧失耐心的眼神逼迫下,她才小声嗫喏道:“被雾言化了。”

      原来,邪魔离开后,蛇婆子再度试图操控殷瑛。但她被雾言的壮烈之举所震撼,也想为九州出力,已然不如先前好操控,蛇婆子急着回幽都境复命,便在她身边留下分|身。那分|身太多了,变着花样地侵蚀蛊惑她,她被邪魔重伤在前,终于还是被蛇婆子给得手了。就在这时,重伤的雾言撑着剑站了起来。原本他可以省力些,拿离魂剑只作一把厉害的兵刃,一剑击杀被摄魂的她即可,但雾言没有。他以残存的法力召唤出离魂剑的真身,钉进她的心脏逼迫出被蛇婆子控制的灵魂,诛杀邪祟再归魂于她。

      蛇婆子的分|身显然被吓到了,群龙无首四下逃了。至此,雾言算是彻底熬不住了。

      雾言弥留之际,对殷瑛道:“我走不了了,过不了渊河,回不去仙境,就此别过。若有一日,我希望还是能入土为安,这样,我才能去轮回道,再做一回少年梦。若有人寻我,帮我给那人带句话,就说——‘雾言未能完成的承诺,他朝再赴。’”后面的话,雾言再也说不出了,将离魂剑化作一行字。

      所以殷瑛便是带着这份嘱托往大荒无界而去,她就是爬也得爬回去。若不是她,雾言不至于此。秀峨、雾言一个个因她而受伤,她不能不为他们做些什么。

      雾言的那句话是带给他的!沧渊只觉心脏被撕裂了一般,痛得筋骨俱碎。是他毁约在前,而雾言……还要“他朝再赴”。赴什么?赴他们的“除魔卫道”,赴他那成了信口开河的约!那不仅是雾言除魔卫道的决心至死不渝,更是对他沧渊的一片信任生死不改!而他都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

      沧渊紧抱雾言的“身体”,颤抖着错开些许。那身下,果然有一行隽秀小字。冷冰冰的泥土里,是逐渐流逝的生命和星火不灭的、只能变作遗憾的誓言!

      字迹被猩红的血液掩埋——

      “雾言今日止步于此,无愧天地,但遗憾不能再与师兄并肩作战。渊河苍苍几万里,目极皆壮志凌云,愿尔登高望远展宏图,寄我一隅少年雄浑梦。万寿无疆,后会无期。”

      突然间,那些字迹在沧渊面前化作一缕烟尘,就像是在等他看这最后一丝倔强。渊河水净波寒,蜿蜒于林立仙山福地之间,在这个崇高理想之地,有位少年长眠于它的边界。

      九州的秩序便是这样一抔一抔的热血和一根一根的白骨铸就的。他要登高望远展宏图的路,也是这样的炙热心肠、忠心义胆一寸寸铺陈而来的。

      他不是一个人,最终却只剩他一个人。他身上背负的东西越来越沉,所以那“上山”的路,一步都不可以错,一步都不能再犹豫!

      “逝者……”少痴叹息间,抬手去抚那已经闭上的眼,那双眼早就闭得死紧,却总是让人觉得“死不瞑目”——心愿未成,怎能安然离去。可少痴的手还未触碰到雾言,就被沧渊抱着人躲避开,他高大的背影仿佛布满雷雨将至的阴云,压得少痴无法继续超度之词。

      沧渊就像是护食的头狼,他那怀抱的零落土地不许任何人靠近。他知道有一方法了以救雾言。那法子先前只是无根无据的道听途说,但少痴说自己净六根时,那些关于白韵清的腌臜心思,还有杜风朗的心头血也甚是奇迹……

      那么……

      “我知道怎么救雾言!他因我而死,我……”殷瑛看向沧渊,仇怨的目光却是怎么也聚不拢,她最终放弃挣扎,掩面道:“青枫,要我放过你,我不甘心!可救雾言的,只能是你,只有你去求桐吾君,他才可能会答应,求……求你,去求桐吾君救救他吧!”

      “殷灿,是我杀死的?”沧渊收紧手臂,看着一寸寸僵硬的雾言,冷不防地开口道。建木神殿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除魔身上,他无从再去得知殷灿的死因,如今殷瑛倒是说漏了,他将她一军,能诈出些什么也好。

      “不!”殷瑛脸色大变,急忙矢口否认,“不是,我什么都没说,没这回事,没有!”

      “白韵清以某种方式威胁了你,是吗?”沧渊语气平平,那手甚至是十分温柔地替雾言在整理凌乱的发丝,从容得像是在研墨,欲要酝酿一封不知从何说起的平常家书。

      “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我没说……”殷瑛只会来回这么几句,越说越急,突然口吐鲜血晕了过去。少痴一探她脉息,摇头道:“受惊过度,元气大伤。”

      沧渊整理好雾言的衣袖,头也不抬道:“少痴,你先带她去大若岩福地养伤,不要叨扰皓华仙君。”他话音一顿,又道:“蛇婆子不是那么好灭的,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少痴立即会悟他的意思。殷瑛的意志向来薄弱,执愿又强得离谱,俗称“一根筋”。那蛇婆子的分|身数量众多,难免不会有一两个漏网之鱼。在她被愧疚占据的时候,尚且有为人的清明,毕竟被蛇婆子摄魂,险些被夺舍,若是堕入梦魇……青枫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

      “那你一人……”

      “我还有雾言。”沧渊指尖一掐,青芒萦绕,道:“快走,我还要去封金沙河。”

      少痴不再犹豫,背起殷瑛飞奔数步,消失在了雾霭之中。就在少痴消失的刹那,那青芒将雾言紧紧包裹起来,宛如生命蓬勃的绿植从他的体内而生。沧渊松了手,青芒抬起雾言缓缓沉入地下,他轻轻拍了拍那看不出一丝痕迹的土壤,道:“少年永少年,雾言,你先在这里歇息片刻,待我封了金沙河,便来带你回去。回仙境、去归墟,往后,我活一天,夜是我的,昼归你。”

      自北向南,本有金沙河、渊河、赤水河分别流经幽都魔境、大荒无界、太平人境,各自承担除秽、养灵、送福寿的功能,但它们的源头都在昆仑。

      传闻,金沙河水又缓又细,带着除秽的银波雪浪,一直浇灌着那边的魔境黑水,养了许久太平。然而这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自打共工触怒不周山,九州大地的地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唯一不变的,昆仑依旧是昆仑,昆仑去的水,还是那样清澈甘甜。

      九州起了四座仙山结界,后又分了五部。时间太过久远,远到金沙河早已干涸,被雁不归西麓所压,魔境被围死在了北极寒苦之地,从前的恩恩怨怨早已在九州初建的秩序里,如秋后的虫子,只剩让人不以为意的鸣叫。除了那些主神,普天之下的人、仙、妖、鬼都更新换代了好几轮,只知道九州大地上,有魔境这么一条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翻不起大风大浪,但这千百年来也没少暗流涌动。

      邪魔降世,为了开金沙河而来,目的何在,不必细表。沧渊飞快到了雁不归西麓,他以强大的灵力召唤了无数土木山石,但他没有法力,那些被召唤而来的巨大工程,只有凭借他那双苍白有力的大手,一砖一瓦地添加在干涸龟裂的河床上。他力气本就大得惊人,与秀峨相比不遑多让,加上气贯长虹的灵力,那河床硬是在一昼夜间,由低洼变为一座“大山”。

      他的手指被磨得血肉模糊,白骨森森,他却不以为意,只是埋头拼命地添加土石,让那山更高。这些土石都是从昆仑而来,说来可笑,他曾是昆仑的人,那些土石倒也认他,心甘情愿被他驱使,甚至还来了好些一头雾水的石妖山精,没头没脑地跟他一笑,问也不问,就入定了似的化作原身,敦敦实实地压在了河床上。

      这些妖本就没什么头脑,沧渊对它们倒是没什么看法,只要不作恶,做什么他都可以听之任之,只是这些妖都是白韵清的子民,这让他心里多少不是滋味,就好像……白韵清在帮他。可这能算恩吗?他给自己和白韵清留下的“余地”,就如同这些小山巨石罗列起来的缝隙——被流沙碎土,一点点地填满了,就要什么都不剩了!

      雾言平静的“睡颜”就在他眼前,那一行等着他来才烟消云散的“遗愿”就在他眼前!然而心里越是山呼海啸,沧渊的面色越是平静异常,仿佛满世界就剩一件事——把那封河的山,变得无坚不摧。

      许是一直在催动灵核,灵力持续输出,他觉得自己周身发起了低热,那灵核也是在体内不安分得很,几乎有暴走的趋势。渐渐地,他眼前的景象开始错乱,不再只是无情无欲的山石,而是雾言,雾言站在了山巅,踏着云雾,看着他浅浅地一笑,笑容竟然和那白韵清如出一辙!

      他道:“师兄,我一直在等你……”

      雾言的七窍突然开始流血,那白白的小牙被鲜血染得一团糟污,他在笑,在平静地说:“若再来一次,我绝对不希望走在你身边,说实话,我害怕,死一次就够了,什么他朝再赴,呵……你这人呀,不在乎别人对你的好,心像石头,是个危险的人。”

      沧渊浑身骨头生疼,雾言的话像是从山顶扔下来的石块——石块不大,如他语气淡若凉月银辉,仿佛只是徐徐道来一段他人的细碎琐事。但那石块却是从天而降,密密麻麻如疾风骤雨,砸得人不自觉佝偻身子,膝盖酥脆,像要就此活埋了他这个无用的懦夫。

      “青枫师兄,我的好师兄,你就是天煞孤星,最适合一个人孤独终老。没有人会主动靠近你,因为啊,被你看在眼里的人,都会不得好死!”

      雾言的语调陡然拔高,双眼只剩一对血窟窿,却是在温和笑着,“扫把星,晦气,你会害死很多人的,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还有脸苟活于世?我看你啊,最终也只能和孤魂野鬼为伴,因为它们不怕你啊,你还能克死它们不成?单算我求你了,离大荒无界远一点吧,别把这仙家福地弄脏了,你去寻白韵清不好吗?他死不了,他也不在乎你,你就做他身边一条狗,你们两个啊,一个祸害一个灾星,绝配呐!”

      “雾言……我……”沧渊气血攻心,竟是一口鲜血砸出,落在昆仑的顽石上。

      顿时,雾言落在他的面前,身上的皮肉渐渐干瘪,露出凌乱腐肉,而后是咔嚓咔嚓乱响的白骨。此时雾言仅剩下一具骷髅,伸手压在他的天灵盖上,如同在赦免他的罪过。那下巴脱臼似的白骨道:“你说九州平静多久了啊,怎么你一来大荒无界,邪魔就降世了呢?我死得好冤枉啊,我的心愿还没完成呢,要我指望你吗?哈……不可能。就是信魔,也不可能信你!

      你为了目的可以不顾我的死活,我早该知道如此,从没有人愿意跟你下不姜山的时候,我就该知道的。

      为什么世界会抛弃你呢?当真是因为白韵清对你偏爱有加的嫉妒吗?不,不是的,是你骨子里就是个魔啊,那邪魔不是别人,是另一个你啊。你承认吧,你没有什么崇高理想,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出人头地,你不过是想证明给白韵清看,你离了他,也能过得很好!

      九州秩序?哈哈哈哈……你信吗?你从头到尾,不过就是不想做一条狗,可你就是一条狗!是白韵清的哈巴狗,离了白韵清,四处咬人,让他人的鲜血为你铺路,算什么?一条疯狗,仅此而已!!!”

      “不……不是……”沧渊仿佛被自己亲手搭建起来的大山镇压住了,就像他才是那条干涸已久的河床。他痛苦极了,那副白骨说的就是他的心声吗?他真的只是为了证明……

      就在这时,那具白骨升腾起浓烈黑雾,一双巨大的羽翼生出,展翅间遮天蔽日。然而沧渊却沉沦在痛苦中无法抬头,他跪进了尘埃里,每说一个字,无地自容的羞愧都让他更近地狱一步,又一步——如果他终有一天能做鬼王,那不是他建功立业被点将封神,而是,他本就是从那里出生!他不配见天日,更不配去主宰那些魂灵的轮回命运。

      沧渊的意志起了细密裂纹,他如同一个破旧的土陶俑,浑身的筋脉紧绷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眼看就要一根根断去。那黑翼白骨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把九尺长镗,黑铁寒光凌冽,光是看着就极重极凶——镋头分为三叉,每叉两面有刃。中叉形似剑状,却是布满锯齿;两翼叉形似鹰嘴,带着尖锐锋利的钩子,一朝上一朝下,如同螺旋。

      这凶悍的兵器只肖一捅一勾,肉|体凡胎必将成为一地血泥肉浆,莫说是五脏六腑,就连魂都能被搅碎得不剩渣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少年长眠信仰不灭 沧渊噩梦成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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